《行屍走肉》第七季第三集影評
在第一集,看到有人把格倫的死歸咎為弩哥那憤怒的一拳。認為他太衝動,如果不是弩哥那一拳,尼根不會作為報復把格倫打死。
這種論調,兩個字:噁心。
殘暴的是尼根,殺人的是尼根,虐殺之前極盡張狂羞辱的是尼根,毫不留情地砸爛格倫和魂斗羅腦袋的是尼根,唯一反抗的是弩哥——即便是其他人也有反抗的心,審時度勢沒有衝動,但至少值得稱道的是他的血性和不屈,不去憤恨殺人如麻的尼根,居然將責任推到熱血抗爭的弩哥身上?——弩哥衝上去的時候,心裡肯定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打算,誰會想到尼根會殘暴地殺掉格倫?
WTF?!
最重要的,殺格倫的是尼根。即便是弩哥不衝動,格倫就一定能夠活下來嗎?把卑微的生命寄托在敵人喜樂無常殺人如麻的愛好上?期待殘暴歹徒的仁慈和憐憫?
WTF。
令人沒有想到的是,第三集,編劇就用劇情打了這些人的臉。啪啪響。
沒錯兒,小D(德懷特)就是他們的代表。
很明顯,編劇不惜花了大把的篇幅在旁敲側擊地勾勒出德懷特的羞愧、內疚和自責。
德懷特就是被馴服的代表。曾經怒目金剛反抗暴徒,最終滿含屈辱臣服於殺妹奪妻的敵人,助紂為虐地唯仇人馬首是瞻,還被烙上恥辱的灼疤。
再看看尼根手下的打手們,個個帶著如出一轍的殘忍和瘋狂,臉上掛著對弱者施暴的興奮和輕蔑,看上去強大、兇悍無比。
除了他們都自稱「尼根」,一輩子活成別人的傀儡。
可以想像,這些人個個都背負著尼根造成的血海深仇、殺親辱己之恨,然而隨著對尼根暴行的恐懼,他們屈服了,甚至欺騙自己認為強者統治弱者是理所當然的事。於是,他們終於變成了施暴者手中的一條鞭子,沒有靈魂和愛,將曾經被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暴行傾泄在無辜的弱者身上。
這是什麼?不過是一具具行屍走肉——再次呼應了主題。
唯有弩哥,始終不屈、堅定無畏,即便是被在暗無天日的囚房裡赤身裸體地喂著狗食,即便是明知逃出生天是個圈套(這裡主觀了。不過以弩哥身經百戰的閱歷,如此簡單的紕漏和疏忽發生在眼前,很難相信這只是個巧合,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跑了出去,這也更符合他的性格。後面女人的話反證了他應該知道是個圈套),即便被打得目光閃爍、躲閃、膽怯,即便面對尼根的棒球棒驚恐不已,即便是面對圍成圈的一群壯漢,即便是面對尼根目露凶光的逼問——
他仍然在棒子瘋狂地揮舞過來的時候紋絲不動,腫脹的眼睛凜然不懼,仍然面對尼根的兇狠的逼問說:達里爾。
無論是劇中的尼根,還是屏幕前的你,都以為他馬上就要說出口的是另一個名字。
尼根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他眼巴巴地等待著很簡單的一個單詞:「尼根」。
我要你變成我的傀儡,那是你臣服的標誌。
然而弩哥再次給他狠狠的一拳。即便是「嘴唇腫得像是狒狒屁股」——
老子也要告訴你,我叫達里爾。
小D一定很奇怪,為什麼尼根對弩哥推崇有加?三番五次地放過他,換做別人,早就死了很多次了。甚至弩哥被設圈套重新抓回暗室,也沒有受到更大的酷刑。
因為尼根欣賞弩哥,欣賞他的不屈和無畏。不然,小D都說「你早就應該死了」。
也許內心深處,尼根厭煩了對自己不斷地臣服與順從,他希望出現一個抗爭的個例,一個敢於挑戰自己的人,這樣才有著馴服的刺激和樂趣——數次對弩哥失敗的調教和虐玩,在尼根對弩哥骨氣的佩服之餘,更生出一份惺惺相惜的情感。
所以,弩哥與小D,恰是相反的兩種人。前者不識時務,歷兇險而奮起、面強權而抗爭,後一種則是機會主義者,有機而乘、隨遇而安,無謂尊嚴、以生為先。
多麼鮮明的對比。
弩哥註定做不了領袖。不懂得因勢而動、相機而行,他只知道忠誠於朋友和良心,無論多麼強大的敵人——哪怕剛剛把他摯朋的頭顱砸成了漿糊——他也只是倔強地抽出一支箭放好,瞄準,扣動扳機。
或被人摁倒在地時赤手空拳地衝上去,給那個剛打死自己戰友的混蛋狠狠的一拳。
而轉過身,在陰暗的囚房裡,他看著格倫血漿塗地的照片哭得涕泗橫流。
這亂世中,尼根靠暴虐、兇殘活了下來。弩哥靠的是愛和善良、犧牲鑄就的堅強與無畏。
你會跟誰站在一起?
弩哥不懂妥協,但他站在你旁邊,你會放心地把背交給他。你心裡清楚,有他在,就有巨大的安全感時刻籠罩著你。
所以瑞克永遠最放心和忠誠的戰友,就是弩哥。
因為即便被七八個壯漢圍住,註定沒有逃出生天的可能時,他仍然搖晃著揮拳沖了上去。
開頭說的那些人會說:傻,不動手,不就不會挨揍了?要不是你先動手,會被人圍毆?
弩哥想必會擦擦臉上的血跡,冷笑說:媽的,至少我打倒一個。
這就是區別。
也是尼根欣賞甚至畏懼弩哥的原因,以及小D對弩哥的憤恨之由,以及對昔日自己好友的惱怒源頭(那也是個寧死不屈的人)。小D心裡非常清楚,每一個不屈服於尼根的抗爭靈魂,都能夠折射出他的懦弱和膽怯,都像是一面鏡子一樣嘲弄著他的卑小軟弱——劇中有一幕尼根在嘲笑小D的「老二」是不是NOT WORK,其實正是暗指他的怯懦和無能。
即便劇情發展弩哥妥協了,卑躬曲膝地為尼根效勞,也不再重要了,那必然是弩哥忍辱負重的偽裝。因為編劇已經明白無誤地告訴了我們弩哥的立場和未來(我如果是編劇,就這麼寫,前期越低暗,後期越有爆發力,劇情也更有張力)。
其實小D已經比那些已經麻木不仁的打手強很多了,至少他還知道自己的怯懦不堪,感到羞愧、自責,會對弩哥生出敬畏之心。不像那些行屍走肉一樣沾沾自喜於與暴徒為伍,甚至為暴徒服務。
同樣因為這個原因,他曾不斷地羞辱弩哥,想盡辦法讓他屈服,讓他如同狗一樣苟且偷生(喂狗食是一個多麼明顯的隱喻),因為只有如此,他才能找到心裡的平衡,才能讓他已經受盡自責折磨的靈魂得到片刻的寬慰,才能讓他鄙視屈膝的弩哥,好壓制他內心中對弩哥的畏懼、敬佩和尊重。
也才能讓他不那麼看不起自己。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小D身上大有文章可做,後面一定會有逆襲。他很可能會成為弩哥的助手,如弩哥之於瑞克。或為救弩哥而死。
人格的強大,才是真正的強大,遠勝過強權暴力。最後一幕,小D看弩哥的目光,分明已經變了。
弩哥看著小D,話語里居然有些溫暖:「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我不能。」
然後小D走出囚房,看著已經變成殭屍被掛在鐵網之上的昔日摯友,眼圈紅了。
對比劇首同一鏡頭小D一臉的驚恐和冷漠,此刻小D內心,一定燃燒起了什麼東西。
所以,弩哥的牛逼,絕不僅在於面對那根曾經砸爛過格倫腦袋的棒球棒面不改
色。
這次,弩哥牛逼在人格。
初寫的時候,稱弩哥為「達里爾」。沒有了弩的弩哥,算什麼弩哥。
後來想了想,又改回了「弩哥」。
因為那柄銳利的弩,始終堅定地豎立在他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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