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首舊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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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時光如琥珀
這麼多年過去，阿粒還是喜歡忙完所有事情之後站在陽台靜靜地抽煙，有時候一兩根，心情好的時候反而抽得更多。
已經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學會抽煙，是從和周齊分開那年還是開始習慣熬夜那會兒。她想，反正已經記不起來了，在糾結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她又想了想，不對，這件事本身就沒有意義。
她總是這樣，一個人獨處時總會不自覺地想起以前三兩事，回憶有時候真的像藏在她心裡的惡魔，時不時出來作祟。身邊縱然有人來來去去，阿粒還是做了很多年地單身狗，看身邊成雙成對的人狂撒狗糧。這種被稱為她常態的狀態，使她長年累月地像個孤獨患者一樣，而在平淡無奇的安靜的歲月里，周齊每晚都會來到她夢裡，做她晚安先生，像從前一樣愛她。
那一晚阿粒寫報告熬到凌晨三點，看了一眼凌晨三點的廣州爬上床睡覺。如預料般睡眠質量還是不好，周齊在她夢裡，那麼鮮明地站在她面前，單膝下跪深情地望著她，將那枚許多年前在街邊買的刻著阿粒愛周齊的戒指套在她的無名指上，他說，阿粒，我不會讓你一個人了。圍成一圈的吃瓜群眾們大喊著在一起嫁給他親一個之類的話，那一個吻快落下來時阿粒就醒了，鄰居家阿姨的大嗓門呦呵著。阿粒連牙都沒刷拿起床頭櫃的煙跑到陽台猛抽了起來。
這麼多年來，阿粒第一次感到這麼孤獨。
周齊說，你還有我啊，你不是一個人。
阿粒想不通，抽了那麼多年煙的人怎麼會被嗆到呢？
那些記憶像猛獸，在無形之中將她啃噬得體無完膚。阿粒蹲在陽台，目光獃滯地望著車水馬龍的公路，時光如長鏡頭，越拉越遠，突然就回到了從前。
02.情書不朽
八年前的事，依舊清晰，那時候阿粒剛升初一。
那是08年的聖誕節，阿粒把寫好的情書認真地折成了心形，細心地將它收進信封里，然後放在裝著聖誕老人的盒子里，準備交給隔壁班的堂弟，然後轉交給那個暗戀了很久的許愷陽。
阿粒還記得當時緊張到手心冒汗的感覺，當堂弟一臉微笑地接過盒子時，阿粒的心臟就開始跟打鼓一樣，節奏快得連她自己都數不清。
情書送出去之後一連好幾天，阿粒都沒有睡好覺，對方的安靜讓阿粒有點心慌。直到有一天，阿粒在食堂打完飯回宿舍地路上，路過男生宿舍時看到一個男生將一個盒子塞進了垃圾桶。阿粒愣了，急忙跑過去推開了那個男生，撿起了盒子，一打開空無一物。
這是你的？男生問。
阿粒抬頭，就看見高出她一個頭的男生，逆光的臉有些刺眼，輪廓自然清晰可見，那是一張很好看的臉。
阿粒臉紅了紅，沒有回答他，尷尬地抱著盒子打算離開。
喂，問你話呢。那個男生拉住了阿粒的連衣帽，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紙，問她，你是在找這個？
人來人往地走道上阿粒的臉已經紅到極致，滿腦子想著逃離現場，背對著男生努力掙脫他的束縛。
嗯。dear，自從第一眼見到你，就深深地喜歡上你，你知道那感覺就像春風十里夜月柔情……啊！男生見阿粒掙扎，兀自讀起了她的情書內容，惹來了眾多目光。
阿粒的腦袋像點了個炸彈轟的一聲把她的自尊炸得粉碎，憤怒和委屈使她一腳毫不猶豫踩在了男生的左腳上，撲過去一把搶過信紙，三兩下撕成了碎片扔進垃圾桶，含著眼淚指著男生的鼻子，你！從哪來的？
男生被阿粒的眼淚和兇巴巴嚇有點愣了，立馬鬆開了她的帽子，臉上有點掛不住，說，宿……宿舍啊。
我是問你這個！阿粒怒氣沖沖地指了指垃圾桶里被撕成碎片的情書。
那一刻他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阿粒眼含淚水的樣子硬生生把那句「許愷陽叫我扔了」吞了下去，轉而厚臉皮地問她，這不是寫給我的嗎？
神經病！阿粒又給了他右腳一腳，無顧他痛苦的樣子撒腿就跑，跟逃命似的。
周齊，能耐了啊。路過的舍友一臉幸災樂禍地看著他。周齊蹲下來捂著雙腳，表情痛苦，心想她這是要廢了我的腳。
該死的許愷陽你給我等著，周齊一路砸吧著嘴，不自在地扭著腳脖子。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見阿粒眼淚的那一刻，竟然有點動容。
03.白雲蒼狗與海鷗
為什麼我的情書會在一個人渣手裡？阿粒抓著堂弟的書包追問他。
……
你說誰是人渣？周齊不知從哪冒出來，拎著阿粒的衣領，表情嚴肅地質問她。
誰應我誰是人渣！阿粒揚著下巴，沒好氣地從鼻孔里哼出一個音節。
你再說一遍！
放手！
不放，給我講清楚再走。周齊加重了手上地力度，挪了挪腳以防她隨時又瘋狂地踩過來。
阿粒從來都是暴脾氣，抓過他的手一口就咬了下去。
從那之後，周齊開始頻繁地出現在阿粒面前，彷彿這個世界真的那麼小。每一次他總是喜歡在她已經臨近崩潰邊緣時，賤得要死地在她耳邊念她寫的情書，一字不漏地背出來，惹得她已經在他臉上留下了無數個巴掌印。就連有時候自行車無緣無故沒氣了她都懷疑是周齊乾的好事，每次周齊特別假好心地問她要不要搭順風車時，又毫無志氣的坐上他的後車座。
從什麼時候起呢，明明這個人每天都很八婆地摻和她的生活，總是搞得她身邊烏煙瘴氣，卻一點也不討厭他，反而希望他一直這麼賤下去。
那個時候，喜歡一個人就是這麼簡單，這麼純粹。
中考考完那一天，阿粒失落地杵在校門口等周齊，腦子裡一直在糾結試題內容。周齊一踏出校門口，就看見了低著頭的阿粒。
那一陣味道是阿粒熟悉的，周齊身上的洗衣粉香味夾雜著校道上淡淡的桂花香。
喂，好吃鬼，我帶你去吃披薩吧。周齊突然拉住了阿粒的手，面色微紅，輕咳了一聲掩飾了羞澀。
阿粒永遠不會忘記那天周齊微濕的手心，和自己臉不紅，心跳卻莫名加速的感覺。
04.以我的宇宙換你溫柔
故園安好，擇一人終老。
阿粒摁滅了煙頭，起身走往衛生間，對著鏡子努力地微笑。
人生中那些孤獨得快要泛黃時刻，很多事情，都只能一個人承擔，一個人成長。
周齊說，阿粒，我愛你，這一輩子只愛你一個，你呢？你會一直跟我在一起嗎？
未來的事誰會知道呢。
放在如今，這是阿粒的回答。可那時候阿粒沒能說出口，只是一個勁地隨著他的語態說，嗯，會的。
年少的誓言總是這麼蒼白，那種熱情飽滿的心情，是我們飽經風霜後，變得難以啟齒又吝於表達的。
周齊總是這麼精力充沛的圍在她身邊，就連周末補課，一向討厭學習的他也照常不錯過。補課的老師總是調侃阿粒，大家看這條直線，AC跟BD的平行，我們在證明的時候必須要先證明A和B的關係是垂直關係，不然你勉強著硬要說AC跟BD平行有沒有理由證明是沒有道理的，是不是阿粒？勉強是不行的。
阿粒尷尬地望了老師一眼，低下頭去看玩遊戲玩得正歡的周齊，那一節課阿粒連抬頭看黑板都覺得心虛。
周齊總是有很多人生的消遣方式，比如去爬山，去網吧打遊戲，逃課去兜風等等之類的，起初阿粒是不肯的，周齊地不依不饒或者他溫柔的一個吻，阿粒就已經抵擋不住了。
那天逃了一節語文課，正值寒冬，周齊在操場走道上，刻意避開了人群視線，把阿粒摟在懷裡，像經年無從代替的寶貝，他說，阿粒，我喜歡和你待在一起。
那一次下課後阿粒和周齊被叫到辦公室，班主任一臉有趣的問他倆，去幹嘛了？阿粒低著頭，刻意不去看周齊笑呵呵的臉，說，去逛操場。
班主任突然嚴肅地看著周齊，這麼冷的天你帶她去逛操場？哎喲我的天，你們年輕人真的是，太能折騰，你看看她，嘴唇都凍紫了。快回去吧回去吧。
阿粒低著頭走出了教室，心裡五味雜陳。
05.命運幽默，選擇沉默
阿粒夜晚常常熬著夜捨不得放下手機，有時候實在是困到眼皮打架，半夜起來發現手機還亮著，周齊一連發過來幾條信息，問她是不是睡了，她連忙回復，過後再看時間才發現原來已經凌晨三點，而周齊總是秒回她，寶貝睡著了嗎？好啦快睡吧我也要睡了。
熱戀之後的冷淡期，各自都好像變得越來越沉默，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阿粒越來越覺得，心很累。
比如周齊總會撒嬌似的索取很多阿粒的主動，像個孩子一樣不依不饒，阿粒總是傻傻地不知道怎麼回應，敏感如她，自卑如她，不懂得拒絕，笨拙地迎合他，就連吵架，阿粒總是哄著他。
阿粒會在吵架之後變得異常沉默，一路上一句話也不講，周齊會在吵架之後甩開她的手，自顧自地往前走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高三那一年，阿粒壓力山大，面臨高考的她再也分不出力氣和周齊爭吵，而異地戀觸摸不到的難受也讓彼此無法互相理解。
在周齊沒有接電話的第三天，阿粒終於病倒了，一大早在班上吐了起來，那一次真的安靜了一個星期，周齊打電話來時，還有關心的口氣。
在周齊三兩句離不開多喝水早點休息時，阿粒終於平靜地說出那句話。
阿粒說，周齊，你可以不理解我追求夢想的心，但是，你不能不理解我對你的感情，你可以對生活弔兒郎當，但是對待感情，我不能接受你一直這麼不成熟，你可以說我不主動，但是我真的努力了，真的累了。分開吧，我想安靜一段時間。
周齊一開始道歉，後來吵得麻木了，他說，我在你心裡就這麼不堪嗎？
阿粒說，你從來都不會關心我的感受。
吵到最後已經沒有力氣了，周齊說，我一直覺得自己能給你幸福，卻沒想到原來我這麼自私，不過我還是祝福你。阿粒，晚安，早點睡吧。
那一晚阿粒蹲在昏暗的街頭，哭了很久很久。
06.默契得像說好不再見
分開的第一二年，阿粒一直沒有釋懷周齊貼在網上的那句我恨你，而後的那幾年裡，彼此都是沉默不語，周齊有過忍不住聯繫阿粒，但是阿粒那顆石頭般的心固執的不願意回頭。
直到周齊投入另一份感情的前一天來試探她，往後的時光，阿粒的酸楚一直很難消除。
周齊從來都是低調的人，阿粒是不會習慣他在社交網上高調秀恩愛的，只是這麼多年以來她每發一條心情的瀏覽記錄里，從來都沒有缺過周齊的名字在裡頭。
離開你走過很多路，看了外面世界的別樣風光，來到你的城市，遇見很多不一樣的人，後來才知道，真的沒有一個人像你。
阿粒始終都不願承認，自己心底的某個位置，一直為他預留著。
很多年過去了，阿粒有時候會跟朋友談起這些，說起這些時有時口氣平淡沒有任何起伏，有時嘴角還會掛著淡淡的微笑，再也沒有任何酸楚。在流金歲月里，除了阿粒，那些見證過她和周齊愛情的人，都會夢見她和周齊，有和好如初撒狗糧的，有準備結婚發喜帖的，有蜜月旅行的，這些都逗笑了阿粒。朋友說，真的，太逼真了。
阿粒說，那只是夢。周齊和我都有自己的生活，很多事情已經過去了。
未來的事誰知道呢，更何況你對他念念不忘不是嗎？
念念不忘。阿粒搖搖頭，這要放在兩三年前或許她聽到這幾個字會哭成狗。時間是一劑毒藥也是一劑解藥，毒死了她對周齊地一往而深，解救了在感情里迷失的內心。
阿粒一直很喜歡自己手裡桌面上的那句話：歲月靜好，你值得更好的等待。
那首舊情歌就留在記憶里，現在，她要開始新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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