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舊時光一起慢慢老去

（本文朗讀：山東章丘市官莊中學簫陌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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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舊時光一起慢慢老去

喜歡看黑白電影。

喜歡那種黑白的情調，淡淡的。每一部黑白電影，都是一個古老的陶罐，裡面裝著清澈的陳舊的時光，裝著永不過時的溫情，永遠讓人怦然心動的溫情。就像費穆的那部電影《小城之春》，那種「發乎情，止乎禮」的敦厚，把人性的光輝，從黑白的影像中，一點點往外滲透，草莓一樣多汁。

喜歡博物館。

最喜歡史前時期的那些陶器。我曾經看到一組陶制的小動物，有雞，有犬，有牛，有羊，也有豬。那些曾經的野物，已經被馴服，成為家畜。我感興趣的是這些小玩意兒透出的那種濃郁的炊煙氣息，家的氣息。每一樣都那麼稚拙，又是那麼天真。我想，這是先民燒制出來，給孩子們玩的玩具吧，那就是中國最古老的玩具了。還有一件陶塤，那是最早的哨子吧。我想像夏日黃昏時分，那些光屁股的孩子，嘴裡吹著這樣的陶土哨子，把牛羊從山上趕下來，把雞趕到雞籠里去。《詩經》里「雞棲於塒，牛羊下來」的詩句中，一定就伴隨著這樣陶土的哨音，孩子們吹奏的最原始的美麗音樂。

喜歡那些已經消逝或正在消逝的事物。

譬如蓑衣，譬如斗笠。張志和詞里提到的物件：「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多麼令人神往的境界。一次在街上，還看到一位婦女，戴著一個尖頂的斗笠，像越南婦女所戴的那樣。那是一位推著手推車沿街叫賣水果的小販。心中突然就有了淡淡的感動。家鄉的斗笠，是平頂的。小時候站在雨中垂釣，我經常戴著。

譬如火柴，譬如煤油燈。鄉下的夜晚，是那樣黑，因為一盞煤油燈的存在，屋子裡有了活潑的生氣。「一把穀子，撒滿屋子。」這個樸實的謎語，謎底就是煤油燈的燈光。土牆上晃動的黑乎乎的人影，時大時小，變幻不定，給童年的想像添了一雙翅膀。有時伴隨著春雨輕柔的腳步，在小瓦上沙沙走動，那是多麼讓人懷念的舊時光。

譬如手帕。已經沒有什麼人使用手帕了。想起電影中那些民國的女子，喜歡著一襲素色或者花色的旗袍，腋下紐扣上別一方手帕，走動起來柳腰款擺，手帕隨風搖曳，真是風情萬種。舊時光有舊時光的風韻，舊物件有舊物件的風采。一朝消逝，空留下淺淺深深的惆悵，秋風吹不散。

喜歡回味自己那些曾經青蔥的歲月。

讀白居易的《琵琶行》，讀到歌女自訴中的一句，「夜深忽夢少年事」，真是感慨萬千。有人說，一個人應該往前看，這樣才有朝氣。要老是沉湎往事，難免消極。但是，哪兒是「前」？未來的每一秒，一眨眼變成現在；現在的每一秒，一眨眼變成過去。哪兒有「前」？人被「後」包圍著，人生活在「舊」中，人生活在時光的灰燼里。但是，撥開時光的灰燼，依然有那麼多美好的情愫，值得人好好收藏。心是一個抽屜，人生中的那些失意憤懣，最好早早從這個抽屜中倒掉，但那些美好的情愫，應該珍藏在這個抽屜里。有一天翻一本舊書，那是上世紀90年代買的，簡·奧斯丁的《傲慢與偏見》，已經近20年，書頁都開始泛黃了。不經意翻出一張舊船票，時間是1994年3月11日。臨近大學畢業。那時我與我現在的愛人正處在熱戀中，這張船票，記載了我和她一起乘船返回大學校園的經歷。古語中說，能夠一起乘船共渡過的夫妻，一定是可以共患難的。這古語真有道理。我們不知一起乘船共渡過多少次。有晴天，有雨天；有白晝，有冬夜。我們曾經在冬夜下到輪船的底艙，在轟鳴的輪機房裡，一起依偎在一根發熱的鐵柱子上，熬過一個寒冷而漫長的冬夜。乘船共渡過的夫妻，真的可以生死相依，不離不棄。

舊時光讓人懷念，舊時光給人力量。舊時光的溫情讓我們擁有了前進的動力，舊時光不是個美人，是個發動機。我願在舊時光的美好中慢慢變老，我願與舊時光一起老去。

（選自《語文周報經典閱讀金刊》，有刪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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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藍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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