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最美的活佛蒼央嘉措：青海湖的一滴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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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改利

【作者簡介】李改利，筆名清晨，陝西綏德80後。愛文學，愛一切美的事物，追求生命中應當擁有的狀態，如清晨的陽光般溫暖美麗自己的人生。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下雪了，世界安靜得只聽到落雪的聲音，清晨，大地白茫茫一片，如同新生，乾淨純粹，未被沾染任何的煙塵。立在北方的雪地，雄宏悲壯的場景淹沒所有的繁雜，清新浸染靈魂，彷彿一粒塵埃飄落在大地上，生命在宇宙間行走，來這一遭我們有著怎樣的花開，我們究其一生追求著什麼，我們的生命又該如何的張合，怎樣去達到自己應該呈現的狀態？一切皆未知。

想起了紅樓夢中的賈寶玉，含一塊女媧娘娘遺留在青埂峰上的靈石出生，他是赤瑕宮的神瑛侍者，來到人間結一段緣，了一世情，不追求功名利祿，不掉泥淖污濁，唯有黛玉妹妹懂得。也在這樣一場白茫茫大雪中，披著猩猩紅斗篷，參悟世間佛法，出塵了緣而去。

想起了三百年前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世間最美的情郎，他是雪域最大的王，是布達拉宮的活佛，他戀慕著人間的情緣，用自己的詩行一首首傾訴塵世的愛戀。三百年後的今天他依然好似穿著紅色尊貴的僧袍立在白與藍的天地間，微閉雙目，雙掌合十，俯視蒼生，接受萬民的朝聖，接受萬世的愛戴。

最初是被倉央嘉措的詩吸引，偶然的一天，我看到了一組聖潔深情對愛膜拜式的詩歌。完全不同的風格，從未有過的對生命、對愛的聖潔洗滌的詩歌，我一遍遍地讀，搜索倉央嘉措所有的點點滴滴，笑自己的無知，這麼美的詩，而且是最美的活佛寫的詩，是傳誦幾百年美譽的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的情詩，它竟然剛剛來到我的生命。它顛覆了我對愛情，對生命的看待，經歷了愛與不愛的磨礪後，在荒原似的生活里蝸行，我們大都失去了愛的能力，愛情像一個陌生的遙遠的名詞，心裡開始無法理解一個人會愛上另一個人；我們開始失去對生活的熱情，生命如亞光的粗石，暗淡灰澀。讀倉央嘉措的詩，看他的故事，在聖潔的愛里，在佛性的情里，我沉迷其中。在他擴張的生命力里，開始再次學會愛，再次認真對待生命，對待自己的心。

【一】

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夢想著去到那條街，去那個你經常去過的地方，那裡美麗的姑娘等著你的痴情，等著你的溫柔，等著你溫軟的情話，等著你最美的情郎。

搖動的經幡，七彩的絢爛，天空藍的像一段綢，柔軟細膩而純粹，想念你，白日里那漫長的時光。

三百年前，1682年，雄韜偉略的五世達賴喇羅桑嘉措去逝，蒙藏關係緊張，第巴桑結嘉措恐時局動蕩密不發喪15年，卻私下尋找五世達賴轉世靈童的下落。

人死了真的有輪迴轉世嗎？藏族人民相信生死福報，輪迴轉世，他們虔誠地信仰佛教，相信活佛轉世，來延續活佛的靈魂。轉世靈童都有著前世廷續的靈性，與佛結緣的人，他們身上定有不同尋常的氣韻，他們心存悲憫，他們尊從佛的旨意在人間釀造菩提道場度化萬千世人。但他又同樣經歷生老病死，悲歡離合，一樣逃不脫命運的安排。

三百年前，在喜馬拉雅山南坡那個叫作門隅的地方，那裡世代居住著古老的門巴族，他們鄉情淳樸，民風奔放，遠離塵世，逍游自在。他們喝烈酒唱情歌，幸福地生活，自由地戀愛。1683年，康熙二十二年，七日同升，黃柱照耀，蓮花生轉世，如一道虹，你來到那個小村子，天使般自由快樂地成長，殊不知從你呱呱落地的那一刻便背負起不同尋常的使命，註定你不同常人的命運，以及悲劇的人生。因為你是五世達賴喇嘛靈童轉世，你將來會成為雪域最大的王。

十五年的自由爛漫時光，在那個純樸，喜愛情歌，自由戀愛，追求浪漫，無拘無束的村子裡。倉央嘉措是一隻快樂的小鳥，氣宇非凡，貌美情開。雖然他兩歲時就被秘密被安排在一個叫巴桑寺的地方學經，但是那裡盛崇紅教，尊重愛情，僧人可以和世俗女子通婚，也經常會在寺外回蕩一些纏綿的情歌，他聰穎靈慧的靈魂里更多的是少年的風流自在。

十五歲的那年，村子裡來了好多達官貴人，那個天大的秘密被公開，一個巨大的光環砸中倉央嘉措，或許他因這天大的榮耀而欣喜，也或許還有諸多的緊張以及擔憂。來不及與心愛的姑娘道別，來不及讓心平靜，來不及迎接佛祖，他便住進了高大威嚴的布達拉宮，成了雪域最大的王。從此開始枯躁乏味的讀經生活，成為桑吉嘉措為了應付康熙的一枚棋子。三年的幽閉生活，倉央嘉措如同籠子里關押的小鳥，終於要熬到登大典主持政事的年齡，但是桑結嘉措只是讓他當作自己執政的傀儡，繼續禁閉讀經。

【二】

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一轉眼三年過去了，在隱忍的生活中除了接受萬民的膜拜，就是在禪房誦經，本該擁有至尊地位和王者風流，主宰萬民蒼生。但偌大的布達拉宮，他連說話的資格也沒有。在此之前，沒有人告訴他，巴族人不能擁有愛情。當他與鄰村女孩互相愛慕時，沒有人告訴他，今生註定沒有圓滿的婚姻。如能再選擇一次，他寧願守護在純真的姑娘身邊自由安寧。但轉世輪迴早己在三生石上寫好，此生註定繁華疼痛的綻放。這三年來，倉央嘉措儘管忘不了過去美好的時光，忘不了青梅竹馬的姑娘，但他亦懂得唯有學業修成，才可重生，才能讓第巴桑結嘉措把西藏的政權交給他，渴望真正坐上高高的佛床，聽到萬民的聲音，普渡眾生。他住在高高的雲端，問伸手觸著的藍天，問慈悲眾生的佛：

我問佛：如果遇到了可以愛的人，卻又怕不能把握該怎麼辦？

佛曰：留人間多少愛，迎浮世千重變，和有情人做快樂事別問是劫是緣？

……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

佛曰：坐亦禪，行亦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春來花自青，秋至葉飄零，無窮般若心自在，語默動靜體自然。

佛說：萬法皆生，皆系緣份，偶然的相遇，暮然的回首，註定彼此的一生，只為眼光交匯的剎那。

緣起即滅，緣生已空。

世間世事無常，又法定自然，在一次母親的探訪中，得知那個與他海誓山盟的門巴族姑娘，已經披上嫁衣做了別人的新娘。聽到消息的那刻，少年清澈的淚流下臉頰，無從知道心裡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不知道眼睛裡的世界呈現怎樣的顏色，只知道淚它自己傾刻流下來，沒有徵兆，沒有防備，像靜靜的湖面突然被一塊稜角突出的石頭砸入湖心。當年，懵懂的心在得知分別兩年的初戀結婚時，我的心裡也似這被砸中的湖，撕開了一道口子，淚水四溢，濕漉漉流下臉頰，忘記擦掉，忘記身邊其他人正看著我，丟了永遠的他，那個日夜思念的名字，那個一遍遍在頭腦里活著的愛。

熱戀著自己的情人

被別人娶去作妻子了

相思折磨得我

已經身瘦肉消

野馬跑到山上

可用套索捉住

情人一旦變心

神力也難捉住

過往的誓言都成了虛空，許是前世種下的因，今生註定承受這樣的果，榮枯無意，聚散隨緣，人生是一本參不透的書，是一場未知的遠足。

美麗姑娘的失去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因為他枉做活佛，莫說拯救世人，就連自己也解脫不了。他受到世俗情感的驚擾，寫下這樣的詩句：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三】

住進布達拉宮，我是雪域最大的王。

流浪在拉薩街頭，我是世間最美的情郎。

倉史嘉措，生命的無限放大，在那場茫茫大雪裡，留下深深的腳印，如一條生命婉延的小河，一頭是高大輝皇的布達拉宮，一頭是屋宇窄巷的酒館；一頭住著雪域高原最大的王，一頭住著世間最美的情郎；一頭是政治，穿著紅色尊貴的僧袍，一頭是愛情，穿著華麗飄逸的華服；一頭是高高的佛床，雙手合一膜拜的佛祖，一頭是溫暖的的小屋，美麗迷人的瓊結姑娘；白天是尊貴的萬民朝拜的活佛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漫步雲端，俯看眾生。晚上是流浪街頭快意人生的美少年宕桑汪波，落入塵埃，服食煙火。他的生命里有著最純潔最神聖的光芒，有著活佛靈童的聰穎與智慧，也有著門隅純樸的情歌，有著十五年自由浪漫生活的滲透。他的靈魂純粹得不含任何雜質，連他的愛也如聖潔的蓮，充滿佛性與慈悲。

在布達拉宮禁閉的五年，一度自由爛漫的少年，只能陪伴高高的佛床，每日誦經念佛，他聰穎靈慧，非凡的悟性，學業突飛猛進，但他始終還是桑結嘉措手中掌控政局的一枚棋子。原始的童年記憶召喚著他，無意間他發現了側門一條通往拉薩街頭的小路，愛自由愛美好，青春激蕩的少年，脫下高貴的僧袍，換上華麗的服裝，帶上長長的假髮，他是生命被再次點燃的宕桑汪波。夜色闌珊時，被囚禁五年的宕桑汪波，像只終於可以飛翔的鳥兒，掙脫束縛，滿懷激情地流浪在拉薩街頭八廓街的小酒館，暢飲買醉。在那裡，他遇到了許多年輕的歌者，忚們喝酒嬉鬧，唱歌跳舞，今朝有酒今朝醉，盡情演繹自己的青春年華。也許明日還會不約而同來到這裡歡聚，也許今夜的歡聚便是永別，只求今宵痛快，當下擁有。年輕貌美的姑娘們為俊美的宕桑汪波瘋狂，她們痴戀著他，吟唱他的每一首情詩。在八廓街的小灑館，風流倜儻的蒼央嘉措遇到了如月亮般美麗的瓊結姑娘達瓦卓瑪。從此痴戀情緣，深深相愛，夜夜相聚這裡，快意人生，做最美的情郎。

那一天，我閉目在經殿的香霧中，驀然聽見，你頌經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搖動所有的經筒，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為覲見，只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轉山轉水轉佛塔，不為修來世，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

這所小酒館現在還在拉薩的八廓街，是一座黃色的樓房，房主人以此為榮耀，黃房子三百年金色不改。現在那裡已被改造成一處咖啡館，招牌上用藏、漢、英文赫然書寫著店名——「瑪吉阿米」，在那裡人們日月唱著那首動人的情歌《在那東山頂上》。

在那東山頂上

升起白白的月亮

年輕姑娘的面容

浮現在我的心上

年輕姑娘的面容

浮現在我的心上

啊依呀依呀拉呢，瑪傑啊瑪

啊依呀依呀拉呢，瑪傑啊瑪

如果不曾相見

人們就不會相戀

如果不曾相知

怎會受著相思的熬煎

如果不曾相知

怎會受著相思的熬煎

啊依呀依呀拉呢，瑪傑啊瑪

……

親愛的情郎今夜為你祈禱，白日里我給小屋塗上黃色，我把陽光的顏色借來給它添香，讓日光的溫暖緊緊包圍她。我借月光的柔美來為她披上銀紗。親愛的情郎，等你歸來。

【四】

為尋情侶去匆匆，破曉歸來積雪中。

就裡機關誰識得，倉央嘉措布拉宮。

三百年前的雪夜，上天賜於了拉薩城一場盛大的白色，純潔美麗的雪花彙集成長長的哈達，彙集成佛祖腳下聖潔的蒼生，經筒轉動不知疲倦地日夜搖晃，塵世的足跡來到高大的宮殿，民間的流言被證實，風流俊美的少年宕桑汪波就是住在布達拉宮的活佛六世達賴喇嘛蒼央嘉措。他不知道他的任性與多情成了拉藏漢用來討伐桑結嘉措的完美借口。拉藏漢給遠在北京城的康熙上書，指出他違反清規、欺瞞眾生，這樣一個浪子不可能是雄韜偉略的五世達賴喇嘛的轉世靈童。

康熙為了保護倉央嘉措而廢立了他五世達賴的身份，命人執獻京師，這樣倉央嘉措就不會有性命之憂了。拉薩街頭熱戀他的少女們把所有的房子都塗上明黃色，唱著他寫下的情歌，等著他的歸來。

然而隊伍行至青海湖後，歷史便失去了對倉央嘉措的記載，在浩瀚的歷史長河裡沒有人知道蒼央嘉措的卒年及準確的圓寂之地。有人說是被清朝皇帝軟禁于山西五台山並圓寂於當地，有人說是在藏南一山洞坐化，又說是決意遁去，周遊印度、尼泊爾等地，都無從考證。此去無痕，沒有人知道在青海湖邊發生了什麼，或者是青海湖太美，倉央嘉措再也不想走了，也許是倉央嘉措不慎體力，受不了顛簸流離之苦，染上了重病，久治不愈而亡。倉央嘉措就這樣謎一般地消失，而他的情詩和他的故事永遠留在世間，供人們傳唱。那個最美的情郎，活在每一個為愛痴迷的姑娘們心中，成為一片聖潔的光，成為愛情最高的尊位，他的詩為後人傳唱，吟誦，現代的詩人則更加痴戀，反覆吟唱。

你見，或者不見我

我就在那裡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裡

不來不去

你愛，或者不愛我

愛就在那裡

不增不減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裡

不舍不棄

來我的懷裡

或者

讓我住進你的心裡

默然 相愛

寂靜 歡喜

【五】

結盡同心締盡緣，此生雖短意纏綿。

與卿再世相逢日，玉樹臨風一少年。

人的一生，短暫而匆匆，人的一生悲劇而美麗，人的一生如一朵花開，如一曲梵音。誦經的聲起，每一次與靈魂的相逢都為生命點綴一朵朵芬芳的花，為生命鋪陳著色。生命短暫，終有一別，按照自己的心曲活著，不要錯過那花開的聲音，勇敢地去追求，擁有。生命是一張一合為美為情而存在的載體，愛過擁有過，即使悲劇也美，沉醉過，絢爛過，即使短暫也驚艷。自由的靈魂是最美的，痴愛的情感是最純潔的，在這座離太陽最近的城，開出人間最美的靈魂。相信蒼央嘉措是幸福地擁有了這一切，他從沒有後悔。 二十五歲的年華如一朵蓮清香綻放，卻釋放生命的華章，留給後世不盡的芬芳。

倉央嘉措用他樸素迷離的故事與最純真聖潔的情愛演繹他二十五歲悲劇的年華，如一隻雪域的君主絹蝶，煽動他美麗的羽翅，來到這紛繁的人世間。雖然結局悲慘但是生命呈現出一種巨大的光芒，一種無盡的奢華的美。

他悲劇的一生，因其悲劇而凄美，因其美而令世人追慕懷思。他的故事如一道美麗的虹搭建在三百年的兩端，想必後人的愛慕和讚美與肯定，他已接收到而更加肯定自己的選擇。追求生命的釋放，那怕自己是活佛，追求生命的自由，追求自己最美年華的延伸，那怕是最大的王。至誠至情是人間最美的，相信佛祖也是這樣認為安排的，不然為何在青海湖邊留下了他，留下了他的最美。倉央嘉措的生命是留給二十五歲的，以後的都不會是他的，即使還在，那個人也不再是真的倉央嘉措，也許佛主慈悲，讓他化作青海湖的一滴淚，把他的美麗與魂靈，永遠留在這片聖潔的土地。

佛曰：剎那便是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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