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 12 成了支付寶的節日，但支付大戰還沒有結束

確切地說，離結束越來越遠了

雙 12 變成了支付寶的節日。

上海虹橋火車站負一層的商區，紅色易拉寶每隔 5 米一個，上面的內容都一樣：醒目的 5 折兩字佔據易拉寶最多空間、易拉寶最上方寫著 1212 支付寶·口碑。

在杭州一家大潤發超市入口處，正上方的大型電子顯示屏用紅底白字寫著 1212 支付寶·口碑全球狂歡節。

直到去年，雙 12 還是淘寶的節日，支付寶只是配角。

今年完全不一樣了，除了餐廳、超市這些傳統的，遊樂園、停車場、加油站、客運列車、洗車保養店、聯通營業廳、酒店景區也加入了雙十二的活動。

用戶在這些地方用支付寶消費，就能享受隨機立減等優惠。消費之後就可以收集類似春節「集五福」的「口碑四寶」——吃寶、喝寶、玩寶、樂寶，代表著你可以在上述多種消費品類里，享受到雙十二折扣優惠。

「雙 12 就像雙 11 一樣，優惠力度會比較大。我們補貼，商家也會補貼一些，大家一起來補貼。」在雙十二開始之前的媒體溝通會上，支付寶口碑 CEO 范馳介紹道，「平時口碑是不補貼的。」

據支付寶口碑數據，12 月 10 日也就是雙 12 活動的第一天，總共有 4900 萬人走上街頭。在一家 DQ 冰激凌店裡當你準備用信用卡或微信支付時，店員會鼓勵你改用支付寶，享受消費滿減的優惠。

看上去支付寶已經一統線下支付，直到你走進一家星巴克。

移動支付已經普及了，但微信和支付寶的大戰還看不到結束的跡象

12 月 8 日，支付寶雙 12 活動開始前兩天，星巴克宣布和騰訊達成了戰略合作，它們的大陸門店開始支持微信支付。

此前星巴克僅支持信用卡、蘋果的 Apple Pay 和它自己的應用儲值卡支付。微信是首個接入星巴克的中國移動支付服務。

支付寶母公司螞蟻金服回復稱，星巴克是支付寶口碑正在洽談的諸多商家之一，雙方計劃在支付、會員、營銷等層面開展合作。但並沒有解釋為什麼微信先上了，還趕在這個時間點。

而在星巴克以外的地方，也能看到兩家公司競爭之後留下來的東西。

比如這幾天在上海虹橋高鐵站，每個在門口擺出了支付寶海報的商家，櫥窗上還貼著幾個月前接入微信支付時的「智慧火車站」標識；今年國慶長假在韓國明洞街頭，支付寶「隨機立減 999 元」的海報旁邊，你往往也能找到微信支付的標誌。

微信和支付寶的支付大戰從 2015 年春節真正爆發。靠著紅包活動，微信支付綁定了 2 億張銀行卡，之前支付寶花了八年時間才做到這一成績。

微信春晚紅包的高峰時段，每分鐘有 8.8 億次搖一搖的記錄，個人用戶的紅包收發總數達到了 10.1 億次。

哆啦寶幫助線下商家接入支付寶和微信，它的 CEO 常大維在早先的一次採訪中對《好奇心日報》回憶說，春節攢的紅包對普及移動支付幫助很大。「那以後我們銷售就很容易了。老是有顧客去問商家能不能用微信支付，商家的熱情就高了，一個銷售一天能簽三四單，進了夏天以後甚至一天七八單。」

之後雙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打一次，今年春節支付寶用 2.69 億元拿到春晚獨家紅包互動。

現在一二線城市，可以預期能用手機支付了。大小餐廳、甚至貼膜的、晚上在路邊賣個燒烤你也可以用支付寶或者微信付款。

打車大戰、外賣大戰，中國互聯網用戶已經見識了一次又一次的補貼大戰。每次大戰的結束都以兩方合并，或者一方放棄而終結。

這兩個選擇對於微信和支付寶來說似乎都不存在。

與此同時，一些日常大公司服務在去支付寶化

據比達諮詢發布的中國第三方餐飲外賣市場研究報告顯示，今年第三季度市場交易規模為 493.3 億元，餓了么、美團外賣、百度外賣分列市場份額前三，佔比為 36.4%、30.1%、21.8%。

百度外賣上線之初同時支持微信和支付寶支付。但現在百度外賣的用戶只要被立減 xx 元的標示吸引，用上一次，就不會在付款時看到支付寶的選項。

而美團外賣的用戶看到的支付方式各不相同，有些人完全沒法用支付寶支付，只能看到銀行卡、微信和 Apple Pay。有些可以在支付頁面點擊屏幕、展開菜單找到支付寶。看上去美團外賣是在測試去掉支付寶對消費的影響。

總之，佔據近半外賣市場的兩個公司都在遠離支付寶。

美團主導的團購市場也一樣。

據比達諮詢發布的《2015 中國互聯網本地生活服務市場研究報告》， 去年第三季度結束中國 O2O 平台即團購領域，美團佔到了 63.2% 市場份額，大眾點評 22.1% 份額，相比之下，百度糯米只有 11.2%，其他參與者不足 4%。

佔據這個市場九成以上市場份額的兩家公司，把支付寶在付款方式選項里藏了起來。

2015 年年末，中國在線旅遊市場交易規模是 4300 億元，攜程及其控股的去哪兒和藝龍擁有國內在線旅遊市場七成以上市場份額；攜程自己在機票預訂市場總交易規模的佔比達到 51.7%。

攜程還支持支付寶，但它會在支付方式那裡給微信支付標上「推薦」兩個字。

其它不同行業也有類似的例子。比如自如，今年 8 月從騰訊拿到數十億融資，現在在線付房租只能微信——它剛上線的時候只支持支付寶、不支持微信。

從這裡能看出一個規律是，百度、騰訊主導投資的公司，都在逐漸遠離支付寶。

大公司有充足的動力自己做支付

馬雲說商業基礎設施是自己的目標，支付寶是其中之一。

但有能力拿到支付牌照的公司，也都有充足的動力去做自己的支付，遠離馬雲的基礎設施。

美團在九月份點評收購錢袋寶，獲得互聯網支付、電話支付、銀行卡收單牌照。雙方都沒有透露具體交易金額，市場上一個猜測是 8 -13 億元。

美團這麼做可以得到的益處是省下付給第三方支付公司的手續費、賺取付給銀行刷卡通道費和商戶業務收單費之間的差價。

曾參與建設銀行上海分行 POS 機業務的一位工作人員告訴《好奇心日報》，刷卡通道費和商戶業務收單費之間的差價一般在在交易額的千分之一到千分之三之間。以美團點評 2015 年 2000 億規模的交易額計算，這筆差價也達到 4 億元。

此外消費者付到美團點評的錢不會馬上到商戶那裡，一般都會有 7 天賬期。有了自己的支付牌照後，這筆費用多在美團賬戶上停留一天，就能多產生一天的流動資金以及活期存款利息。

同時，美團點評保護自己的交易數據不被競爭對手知道。支付寶的口碑是美團點評的直接競爭對手。

十年前，綁張銀行卡需要你去銀行櫃面操作，極其繁瑣。但隨著支付寶的努力，快捷支付已經非常普及，任何支付服務綁卡都只要卡號、手機號和簡訊驗證而已。

支付寶教育了市場，現在競爭對手進來了。

除了美團點評，還有一些公司近期也自己買了支付牌照。唯品會十月全資收購浙江貝付，獲得貝付的互聯網支付牌照；美的集團在同一個月收購神州通付，獲得互聯網支付和電話支付牌照；今年年初小米花費 6 億元收購捷付睿通也拿到支付牌照。

蘋果、小米、華為、三星這些手機硬體廠商是另一類。它們一家一家跟銀行談好支付手續費率，然後用戶把銀行卡跟手機綁定、消費支付時再用指紋確認。

銀行對此是支持的。Apple Pay 正式進入中國後，無論是「四大行」的建設銀行、中國銀行，還是屬於普通商業銀行的浦發銀行、招商銀行，都推出針對把銀行卡跟 Apple Pay 綁定的獎勵服務。

銀行這麼做是因為在整個綁卡、消費環節里，資金只在客戶銀行賬戶和商戶之間流轉，交易產生的手續費留在了銀行這裡。

這跟支付寶 2014 年遇到的待遇不一樣，銀監會和央行聯手發文，規範商業銀行和支付寶之間的合作，保證資金安全和客戶信息安全。

螞蟻金服花了更多錢在補貼上

據雪球上轉載的螞蟻金服財務數據看，支付業務還是營收佔比最多的。

2015 年，螞蟻金服營收為 249 億元，同比增長 84.46％。其中支付業務營收為 161.07 億元，佔總營收的 64.4%。更早的 2013 和 2014 年，支付業務佔比分別為 98.4% 和 87.1%。

這裡支付業務佔比下降主要是因為螞蟻金服不再只做支付服務，理財、融資、保險業務營收上漲，稀釋了原先支付業務所佔的比例。

螞蟻金服現在做著比三年前更多的業務，營收達到平均每年 87.28% 增長，說自己三年都在盈利。但螞蟻金服沒有說的是它毛利率和凈利率不如 2013 年時候多了。

據文章作者介紹，這主要是因為螞蟻金服加大用戶補貼力度，如個人轉賬、信用卡還款、水電煤等公共事業收費等方面。這些都是支付市場競爭環境變化所帶來的結果。

螞蟻金服有多元化業務，但對它和支付寶來說，離開了支付生意，人們沒有什麼理由一定要它那些金融業務。

所以螞蟻金服必須要讓人更多用它的支付寶業務。一旦用戶養成了用支付寶消費的習慣，他就有動力把錢存在跟支付寶賬戶打通的餘額寶賬戶里每天收取利息，或者放到回報更高的招財寶。

一談到活躍度，就不得不提到與微信的競爭

跟靠支付起家，做社交做得有些累的支付寶不同，做社交起家、專做支付的微信輕鬆很多。

2015 年春節還是靠著紅包活動，微信支付綁定了 2 億張銀行卡，之前支付寶花了八年時間才做到這一成績。

據艾瑞諮詢報告，到今年一季度結束微信支付所用的財付通平台， 已經拿到 38.3% 第三方移動支付市場份額，很接近支付寶的 51.8% 了

微信能做到這些，靠紅包等直接營銷活動把人拉進來是第一步。微信活躍用戶數高、應用打開時間長，意味著微信更有可能出現在手機第一屏，更有可能被人用來付款。

你可以一天不用淘寶、支付寶，但很難一天不用微信。於是他們留了下來。

據數據服務提供商 QuestMobile 報告，截止到今年第一季度在 Android、iOS 兩端，微信、QQ、手機淘寶的月活躍用戶數、日活躍用戶數據方面位居前三 。

人均月度應用使用時長方面，微信在 Android 端、iOS 端分別達到了 1769 分鐘、1910 分鐘。人們平均每天花 1 個小時時間在微信上。

9 月 22 日開放內測的小程序則可能幫助微信在以後拿下更多的移動支付市場。

一開始，微商們開服務號、把它跟微店連上，就可以在微信里做電商生意，用微信支付完成收付款；現在，微信小程序也來了。微信團隊負責人張小龍曾曬過一張手機主屏擺滿小程序應用的照片。

它的推出，就好像在應用商店和普通應用之間又開闢出了一個空間，用戶可以在這裡買電影票、玩遊戲、讀小說，有關小程序接入微信支付的文檔也早就有了。

和親近的人聊天起家的微信，逐漸成為中國人日常的「超級應用」。親友間的聯繫、工作協同、看新聞、吃飯買單、生活服務、理財……每一天，7 億用戶都將越來越多的時間花在這個完全被騰訊掌控的世界。

市場里存在一個隨時可能比自己還大的競爭對手，螞蟻金服很難不著急。

於是支付寶一直在努力提升用戶的活躍程度。支付寶不滿足於做原本的支付和生活服務，想成為一個類似微信的「超級應用」，把社交也抓進去、讓用戶多花時間留在和支付寶應用里。

漸漸地，你用支付寶在各類商家付錢之後，會自動關注商家的服務窗，這些服務窗就像微信訂閱號一樣，會每天給你推送圖文消息。

今年 4 月，支付寶推出了會員體系，根據用戶以往使用支付寶的頻次，將用戶分為大眾會員、黃金會員、鉑金會員、鑽石會員 4 種——一般的金融服務根據財富貢獻而不是使用頻次劃分用戶等級吸引高端用戶。

8 月的大改版之後，類似微信朋友圈的「生活圈」就佔了支付寶應用首頁一半以上的屏幕。此外，支付寶還推出了類似偷菜、農場類的遊戲「螞蟻森林」，鼓勵用戶經常打開支付寶，收取自己和好友因為用支付寶消費獲得的碳能量。

前不久引發爭議的「生活圈」則是最極端的一次嘗試。

螞蟻金服著急可能還有上市

11 月月底，螞蟻金服的董事長彭蕾發內部信回應生活圈事件。信中她說自己正在美國出差。

彭博社報道說，她這次到訪，意在為螞蟻金服最早明年進行的 IPO 上市打基礎。

今年 4 月，螞蟻金服完成 45 億美元融資、估值達到 600 億美元後，傳出過許多關於螞蟻金服上市的消息。

對類似的報道，螞蟻金服回答一直是「上市沒有時間表」、「上市不是一個目標」。支付寶那個網紅氣質的公眾號則直接說「毛計劃都沒有，意念股吧」、「每隔兩三個月就得來一發」。

這些話語都表達出公司不急於上市的意思。到了 10 月，螞蟻金服還分別對在香港和內地 A 股上市的消息做了闢謠。

但 11 月開始，口風完全變了。

阿里最重要的兩位高管馬雲和蔡崇信 11 月初同時對螞蟻金服在香港上市的可能性公開發表看法。

在一場香港峰會上，有人問蔡崇信香港該怎麼做才會吸引螞蟻金服登陸。蔡崇信回答說，他不會提出具體建議，但認為香港應該嘗試接受新事物，而且把監管較嚴的上市制度改成以披露為主。

馬雲是在接受《南華早報》採訪時，專門提到了螞蟻金服赴港上市的條件：「現在有很多媒體報道和猜測說螞蟻金服是否會在香港上市。只有在我們認為這個城市準備好的時候，我們才會過來。」

對螞蟻金服來說，理想的三個上市地點是美國、香港、中國大陸。

其中，美國三大股票指數最近連創新高。阿里巴巴已經在美國上市，跟阿里巴巴採用同種公司架構的螞蟻金服不會遇到過多制度上的羈絆。如果能儘快在美國上市，拿到高市值，對螞蟻金服、阿里巴巴和雙方董事會都有利。

但一位私募股權投資從業者對《好奇心日報》表示，螞蟻金服去美國上市上市更容易一些。「在美國上市也要排隊，香港才是這三個地方里最松的。最近它們只要求擬上市公司找到符合規定數量的機構投資人，就可以核發。但香港的問題在於不允許存在螞蟻金服這種公司結構，就是不允許所謂的『同股不同權』。」

這正是馬雲、蔡崇信上個月談及港交所時希望對方改進的地方。

一位在曾美資銀行工作的投資分析師認為 A 股是螞蟻金服能拿到最高市值的地方。螞蟻金服 5% 的股份來自全國社保基金的投資，它在 A 股上市會得到公募基金的追捧。

螞蟻金服跟 A 股的聯繫不止於此。馬雲在 A 股持有白雲山股份，還是另一家上市公司恒生電子的實際控制人。「如果他想讓螞蟻金服上市，這兩個公司就是直接的殼資源。」這位分析師表示。

但不管在哪個市場，時間都變得急迫起來。

螞蟻金服估值超過 600 億美元，在非上市互聯網公司里僅次於 Uber。但它還是一個基本局限在中國市場的生意。資本市場對它的價值評估高度取決於中國市場——一個 GDP 增長率已經連續三個季度小數點前後數字一模一樣的市場。

此外今年科技創業公司的融資環境也遠不如去年。湯森路透統計的數據顯示，中國公司前三季度在境內外的 IPO 項目總計融資僅為 288 億美元，比去年同期下降了 31.6%，其中六成的資金還流向了金融和工業這樣的傳統領域。

還沒上市的幾個互聯網巨頭看上去一時半會兒也上不了市，美團點評掙扎於盈利、滴滴面臨監管問題。

2000 年美國科技股泡沫破裂的時候，英特爾、微軟這些業務規模、盈利水平都沒問題的公司，股價也不可避免的單日暴跌 22% 和 15.6%。

螞蟻金服得快點了。

題圖來自 螞蟻金服、Pixab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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