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隱忍的女王 當然不只是英國「吉祥物」

溫柔是一個女人最大的武器吧，尤其是，女王。

《王冠》海報《王冠》（Crown）是編劇皮特·摩根（Peter Morgan）第三次觸碰女王題材了。一個身居不列顛疆域外的普通人對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的感性認識，很可能全部來自於皮特·摩根的作品：2006年的電影《女王》（The Queen），英國國家劇院2013年和2015年兩個版本的舞台劇《女王召見》（The Audience），然後是這部Netflix的新劇。

電影《女王》劇照前者電影和舞台劇截取伊麗莎白二世人生中的特殊時刻，分別展現了作為家庭核心和政治象徵的女王，也讓演員海倫·米倫成了英國女王的代言人。而這部《王冠》不僅僅是截取片段，它的視角更宏大完整，全面細緻。全劇從舉行了那場盛大皇室婚禮的1947年講起。那一年，21歲的伊麗莎白嫁給了她的遠房表兄、希臘和丹麥王子菲利普，52歲的喬治六世出現肺疾徵兆。兩年前，73歲的丘吉爾帶領英國取得二戰勝利卻在大選中失敗。直至第一季第10集季終，時間線才推進到1955年。據悉，整部《王冠》可能長達6季共60集，Netflix已經訂下了前兩季。由此，《王冠》很可能打破紀錄，成為Netflix有史以來製作投入最高的劇集。

《王冠》劇照對於英國歷史劇愛好者來說，《王冠》應當是他們最期待的那一類作品：精緻的服裝布景，標準的倫敦音，純正的貴族范。沉醉於《唐頓莊園》不能自拔的觀眾，總算找到可與之相媲美的替代品了。家國大義、豪門恩怨，從本質上說都是一類故事，只不過場所從唐頓移到了白金漢宮。因此，《王冠》無疑是《唐頓莊園》的升級版。有皮特·摩根執筆，本劇的水準有了一定的保證。他對英國君主制的支持態度，也在《王冠》中一以貫之。他筆下的伊麗莎白二世，睿智而極富責任感，有主見而不逾矩。從純真少女到懵懂的年輕君主，再到沉穩自若的女王，摩根為她套上了一個符合戲劇衝突原則的「成長型故事」，把作為象徵、符號的女王還原為有血有肉的人。可以預想到，《王冠》會為女王「圈粉」，劇中她盡職盡責扮演著自己在家庭和國家中的角色，展現出令人嘆服的堅決、果斷，而無數細節小事里又透露出她本性中的善良溫柔。有人稱女王和她的丈夫為「世界上最無趣的兩個人」，畢竟女王的一舉一動都在規則的制約下，大事小事幾乎均有先例可循，需要她出面完成的都是儀式和過場。但電視劇並不無趣，無需大幅增筆杜撰，只要填充細節，鋪陳情緒，就可以演出平靜表情下內心翻湧的戲劇性。

《王冠》劇照伊麗莎白繼位時，屬下詢問她，是否要更改作為君主的名字。這是一項皇室慣例，她的叔叔愛德華八世本名叫「大衛」（David），她的父親喬治六世的本名是「埃爾伯特」（Albert），他們都選擇在登基時用一個具有光榮傳統的前代國王的名字，代替自己的本名。而伊麗莎白一句輕巧的「我喜歡自己的名字」，「伊麗莎白」就保留了下來。這個名字既代表著那個16世紀締造了日不落帝國的偉大女王，又代表著這個生活在電視直播和狗仔隊鏡頭下、被命運選中26歲就繼承王位的20世紀女性。劇中，趕回倫敦奔喪的伊麗莎白在下飛機前收到奶奶、喬治五世的妻子瑪麗王后寫的信。她一邊脫下花布裙子換上喪服，一邊讀著這個目睹了丈夫和兩個兒子先後成為三代國王的老人的忠告：「你的人民需要你的堅強和領導……在你悼念父親的同時，你也要悼念另一個人：伊麗莎白·蒙巴頓。因為她現在已經被另一人所代替：伊麗莎白女王。這兩個伊麗莎白會經常發生衝突。但是，王權必須勝利，必須永遠勝利。」

《王冠》劇照「兩個伊麗莎白」的衝突成為了劇情之上的主題。王權給年輕的伊麗莎白帶來的是高處不勝寒的感受，她無法與母親、妹妹甚至丈夫菲利普分享。電視劇想展現的是一個充滿人情味的女王，面對突然的角色轉變，她將惶恐不安藏於平靜的表情下，小心地平衡著個人主見和外界期待，努力做著最妥帖的選擇。以自己的意願，她希望與菲利普保留「蒙巴頓」的姓氏，不想搬到白金漢宮，允許妹妹瑪格麗特嫁給一個剛離了婚的平民，而「慣例」不允許她這麼做。最終伊麗莎白全部妥協了。她改姓溫莎，生性浪漫的瑪格麗特8年後才嫁給了貴族出身、以攝影師為業的安東尼·阿姆斯特朗·瓊斯，而白金漢宮成為了伊麗莎白登基64年以來的家。

《王冠》劇照對於英國女王來說，統帥和決斷能力是多餘的，可供她施展個人魅力的範圍已經被劃定，她可以並且必須展現出優雅體面的形象，保持家庭和睦、其樂融融，作為「吉祥物」存在下去。在自我主張和顧全大局的妥協退讓之中，伊麗莎白逐漸成長。正如舞台劇《女王召見》里表現的那樣，召見丘吉爾時緊張的是女王，到了梅傑、布萊爾上台時，緊張的就是首相了。《王冠》刻畫女性角色時都充滿善意，而刻畫的男性角色身上則多少都帶著些狡猾。瑪格麗特公主與父親喬治六世最親近，她是家庭氣氛的調和者，那個有違皇室身份、未能遂願的婚約被歸結於純真浪漫。

《王冠》劇照同樣為愛情拋棄王位的愛德華八世，一心想著怎樣保住自己的津貼，顯得自私、刻薄，但伊麗莎白仍能心平氣和地寬容對待這位叔叔。在不被所有人看好的情況下，瑪麗王后是唯一鼓勵伊麗莎白的人。丘吉爾把她當做小學生，但面對這個足以做自己爺爺的老首相，伊麗莎白也能表現得不卑不亢。相比之下，菲利普親王就小心眼得多。夫妻倆的想法不能實現，伊麗莎白向他解釋，菲律普卻甩來一句：「這算哪門子的婚姻，這算哪門子的家庭？」顯得心胸狹隘，沒有擔當。

《王冠》劇照當然，很難評判劇中有多少是真實多少是杜撰。女王本人從不會在媒體上過多地流露個人情感，英國皇室的其他成員或多或少都曾被牽扯進爭議緋聞里，只有女王一人從未沾上污點。電影《女王》截取的黛安娜之死是伊麗莎白二世最大的危機，騷動間，民眾對女王的質疑陡增，皇室威嚴搖搖欲墜。但時間似乎證明了女王的正確，她以責任、尊嚴為先，把情感、個人放在後面，二十幾年過去，民眾對女王的擁戴不減反增。如今她的孫輩在媒體那裡享受著娛樂明星般的待遇，他們也樂於用高調的平民化活動展示親和力。在帝國落日的餘暉下，伊麗莎白二世代表的隱忍內斂的美德，或許會在她身後划下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