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歌：有些技術，在秦漢時代就已經達到了頂峰

文 | 荊歌

不知道文物考古界是不是嚴謹地這麼劃分的，反正玩古的都知道，漢以前，就算高古。

從史前，新石器時代的東西，到夏商周三代，然後是春秋戰國、秦漢，這段時間，也就是說，距今兩千年之前出的東西，都算是高古的東西。到了唐宋遼金元，就是中古了。秦漢是高古的尾端，中古在它那裡發育。

在我看來，漢代已經是人類社會非常成熟的時期了。咱們現在的一兩百年，是飛躍的時期，歐洲工業革命，到今天的信息化時代，這個不算。如果拿明清和秦漢比，我覺得，差距並不是很大。無論是政治、經濟，還是社會生活，尤其是到了兩漢，已經都是要什麼有什麼了。當然這只是一孔之見，是對歷史的一知半解。

還是說古董吧。秦漢的青銅技術，早已過了輝煌期。這時期對我這樣的玩物喪志之徒來說，最好玩的莫過於印章了。秦印的娟秀、靈動和自由，漢印的敦厚沉穩大氣，都是後世篆刻頂禮膜拜的呀！其實我對秦漢的印章是缺乏深入研究的，我只是覺得好看，然後確保它不是贗品，就會收進來。

今天的篆刻，有人居然潤格是十萬到二十萬一個字，這簡直是瘋狂呀！以此為參照，那麼，秦漢時期的那些美輪美奐的印章，任你什麼價都是便宜的。相比之下，即使是我望而卻步的漢玉印，幾萬幾十萬也是便宜的。

筆者收藏的秦印

說到這裡我最想顯擺的是一方我收藏的秦印，它是一個雙面印，中空可供穿帶，一面印文是「遺臣」，另面是「荊遺」。在下姓荊，這枚銅印自然不能放過。「遺」又有饋贈之意，以後凡我所書所畫送人的，就蓋上這方古印，不亦快哉！

青銅所鑄博山爐，在漢代大為流行。其爐蓋製成海上仙山形狀，香煙自孔內氤氳而出，確有仙氣。我喜焚香，常常燈下用自己收藏的一隻博山爐點燃沉香，在其煙雲之中，恍惚悠然，可以想見當年古人，除了聞香除穢之外，也能獲得如此飄然的心靈享受吧。

漢代青銅里最有名的就是長信宮燈和馬踏飛燕，前者的造型，堪稱傑出雕塑，其煙道則完全可以算得上當時的高科技了。而後者，則成了中國旅遊的標誌。雖然青銅在秦漢已過了高峰期，但是博山爐卻是這個時代特有的青銅器，是藝術和日用的完美結合。

筆者收藏的漢代的青銅博山爐

當時的對外交流和貿易，其規模和活躍度，都是今天所難以想像的。著名的絲綢之路，打通了與印度、波斯、羅馬、希臘之間的文化和物質交流，各種稀世珍寶在這條漫長的路上送往運來，散落期間。

黃金、香料、織物、漆器、青銅、玉器、美酒、歌舞、琉璃、瑪瑙，凡所有，應有盡有。甚至在中國的西南部，廣西合浦，當時也是中外物資交流的重要集散地。因此，漢代的許多飾品，琉璃、瑪瑙、玉石，其實是糅合了各種文明風格的。

或者可以說，其實許多的珠飾，出土地和產地，早已經不能吻合。也就是說，今天在甘肅出土的一些古珠，其實它或許是產於兩河流域，或者是古印度、古羅馬的產品。

琉璃在今天看來，只是玻璃，但在漢代，它是和金銀玉石有著同樣尊貴地位的。甚至更珍貴。因為它是人工的東西。再古老的東西，如果沒有手工在內，沒有人的因素在內，也就不是文明文化的產物，也就不能算是文物。而琉璃絕對是當時先進工藝的產物。以今天來看，那些琉璃製成的珠子、耳璫，還有酒具等，依然是華美尊貴的。

漢代的漆器，是中國漆藝之碩果。不久前我在成都舉行新書首發暨個人畫展，有幸去漆器工藝廠結識了廠長王岳峰，見其精心複製的多件漢漆器耳杯，欽佩他對漢代漆器的追慕。因此兩下一見如故，話頗投機。

漆器和琉璃一樣，在今天太過尋常，於是不為時人所珍。其實天然大漆和化學漆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東西。這種純天然的材料，不僅無毒無害，而且耐火耐寒抑菌，逾千年而不壞。而製作工藝，更是繁複奧妙，內藏玄機。在當年，只有等級最高的社會階層才配用漆器，才用得起漆器。

我雖遊手好閒，玩物談不上文化，更多時候只是佔有慾和貪婪心在作怪而已，但是對於秦漢終究還是有份親切的感覺，這應該算是精神層面上的東西吧。兵馬俑和長城，走下神壇的玉器，以及印章、香具、漆器、琉璃製品，還有五光十色的珠子，讓兩千年時光的阻隔常常消失，彷彿就在眼前。

秦時明月漢時關，這是一句典型互文修辭手法的詩句，並非實指秦代的月亮、漢代的關隘，而是統而括之，拿過去時代說事。城關依舊在，明月照今生，秦漢真的好親切，就像相鄰的一個村莊，它的裊裊炊煙，總會不經意間飄過來，讓你聞到一股熟悉而溫暖的飯香。

東漢王莽所鑄錢幣「貨布」，晚清時被用來做成芸香爐。筆者收藏。東漢王莽所鑄錢幣「貨布」，晚清時被用來做成芸香爐。筆者收藏。

【注】本文原標題為《秦漢明月》

頭圖為筆者收藏的漢代琉璃珠子

【作者簡介】

荊歌| 騰訊·大家專欄作者，著有《鼠藥》。

【精華推薦】

·END·

大家∣思想流經之地

微信ID：ipress

洞見 · 價值 · 美感

※本微信號內容均為騰訊《大家》獨家稿件，未經授權轉載將追究法律責任，版權合作請聯繫ipress@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