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仔褲在中國：流行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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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讀君 | 西叉七

昨天說完了《人人都有的牛仔褲，究竟是怎麼流行起來的？》，壹讀君今天還想在說一下，在中國牛仔褲的流行和發展。

年輕人愛得要死，「老古董」深惡痛絕

牛仔褲在歐美國家如此風靡，免不了晚清民國時候時髦的留學人士喜歡了就偷偷帶回來，誰知道呢，也查無對證。不過牛仔褲真正在中國普通大眾中流行起來，可是改革開放之後的事。

不同的地方，卻是同一種命運，從來都不打「乖乖牌」的牛仔褲到了中國，也是讓年輕人喜歡得死去活來，讓保守人士開始「懷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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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戰期間，新中國既然站在「社會主義陣營」里，牛仔褲也就不可避免被劃成「帝國主義的產物」來批判了。50年代的時候就有粵語歌這樣唱：「著起（穿起）牛仔褲，等於認美帝做契爺（乾爹）。」

一直以來，普通群眾穿著素麗樸實的「布拉吉」，以及各種列寧裝、中山裝、綠軍裝、藍灰工作服......但對於那種褲管緊繃、褲腿喇叭開口、長到拖地、代表「資產階級生活方式」的褲子，國人也已經早有耳聞。

50年代的布拉吉，60、70年代的綠軍裝和工作服

1978年改革開放，很多新鮮事物都湧進來了，牛仔褲也開始來「攻佔中國」了。中國第一個牛仔褲品牌卻不是從美國來的，而是香港的「萍果」。1979年上海電視台播出了第一條牛仔褲的廣告，當時播音員念的還是「牛仔(讀作『子』)褲」呢。80年代，「萍果」進京，據說一條褲子大概要100多塊，相當於當時工人兩個月的工資，買不起它的人就用勞動布自己做。賈樟柯的《站台》，主人公要母親照著親戚帶來的牛仔褲的樣式，把普通褲子改成喇叭褲形狀，沒有牛仔布料，有個輪廓也是不錯的。

如今已是不惑之年的60、70後，

年輕時候一定曾經為這樣一條褲子瘋狂過。

那時候一些國外的電影電視劇也跟著進來了。1979年，大陸電視台開始播《大西洋底來的人》，主人公麥克戴著蛤蟆眼鏡，穿著上窄下寬的喇叭牛仔褲，這根「從大西洋飄來的木頭」引領了中國年輕人的潮流，成了大家模仿的對象。

穿上喇叭褲，就是這麼酷

1980年，號稱新中國第一部吻戲的《廬山戀》，女主周瑜也穿了牛仔褲拍海報。當時遭受了「資產階級生活方式」的非議，但主流卻已經不可逆轉：牛仔褲已經是青春時尚的代名詞了。

保守人士死活接受不了牛仔褲，那也是情有可原的，因為牛仔褲帶來的衝擊實在太大了。

首先在顏色上——淺藍可真的是和傳統黑白灰、軍綠色完全不一樣的「妖艷賤貨」啊，在千篇一律的人群中顯眼又個性十足。而且，緊緊包裹的牛仔褲，可謂是身體意識覺醒的「敢死隊」呢，曲線不在掩藏在肥大的軍裝或者工作服中了，屁股是兩瓣的，大腿是結實渾圓的，穿著喇叭大褲腿掃大街的年輕人可都是美的美的。

這種大膽的審美當然不是那麼容易就被接受，就像現在還是有人無法理解牛仔褲為什麼要破洞，奶奶灰是什麼鬼顏色，get不到oversize穿在身上鬆鬆垮垮到底哪裡好看，更何況當時才從壓抑氣氛中蘇醒過來的人們。

年輕人痴迷牛仔褲，甚至還被上升到「政治不正確」，被認為是「盲目模仿西方的資產階級生活方式」。街上留長頭髮、大鬢角、小鬍子，穿花格襯衫和臀部緊繃的喇叭牛仔褲的青年人，會被叫做「二流子」。而且街上還會有 「剪刀手」糾察隊每天巡邏 「替天行道」，看到這種褲子便剪剪剪。艾敬的歌曲《艷粉街的故事》也記錄了類似的一幕：

有一天一個長頭髮的大哥哥

在艷粉街中走過

他的喇叭褲時髦又特別

他也因此惹上了禍

被街道大媽押送他遊街

他的褲子已被撕破

尊嚴已剝落

臉上的表情難以捉摸

為此，《中國青年》在1979年底發了一篇《談引導——從青年人的髮式和褲腳談起》，為年青人撐腰：「頭髮的長短，褲腳的大小和思想的好壞並沒有必然的聯繫。」要是你「離經叛道」的髮型或者發色被嫌棄了，拿這句話懟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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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話說回來，第一批穿牛仔褲的人可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然而這種反叛精神，恰恰是牛仔褲一貫承載的，到了中國也沒變味呢，也非常契合當時改革開放初期大膽嘗試、思想解放的氛圍，也難怪牛仔褲在中國很快就火起來了。

罪惡的牛仔藍？

許多的不同尋常最後都會被流行同化，牛仔褲也一樣，不管當時有多少人對它嗤之以鼻，都不能阻止牛仔褲在商業文明的發展之下漸漸被接受，並且流行起來了。

改革開放，下海經商，中國當然也會做起牛仔褲的生意。20世紀80年代末，中國的服裝企業已經開始接牛仔褲的外單。而「中國牛仔褲之鄉」廣東新塘的牛仔紡織服裝生意也開始於80年代，號稱「全球每銷售三條牛仔褲，就有一條來自新塘」。

天津市服裝七廠的職工們在試穿出口的牛仔褲，1987年

根據Cotton Incorporated的報告，出生在美國的牛仔褲現在只有1%左右是本土製造，早在2009年，大多美國牛仔褲工廠都已經關閉，生產線轉移到了中國、墨西哥和孟加拉，現在又到了東南亞。如今中國成了世界牛仔褲生產中心和最大的牛仔褲生產國，也不過是幾十年間的事，牛仔褲可以說是見證了中國製造業的奇蹟。

但是每一條牛仔褲背後，還可能包含了工人的血淚和環境污染的代價。為了現在流行的做舊效果，染好的褲子還要水洗、磨白......繁雜的工序對水的浪費和污染都很嚴重。

這是很常見的做舊樣式

然而很多洗漂廠的污水沒有處理就直接排進水溝、進入河流了。根據綠色和平組織2010年發布的調查，新塘3個採樣點，被送檢的河流底泥樣本中重金屬鉛、銅和鎘的含量均超過國家《土壤環境質量標準》，其中一個底泥樣本中的鎘超標128倍。

褲子染料中包含的有毒物質，也威脅著一線工人的健康，有的工人的十個指頭因為布料而染成藍色，長久以來已經習慣了皮膚瘙癢的感覺。

不過，這也不應該是牛仔褲應該背的鍋吧？產業鏈低端、工人保障和工作條件、污染治理、產業轉型......從牛仔褲的褲腿里，我們看到的不僅僅是它的時尚魅力、商業價值，還有它背後的社會現實。

牛仔褲誕生至今100多年，很難再找到第二樣東西能像這樣經久不衰地流行著。它從美國西部，向東蔓延，然後跨越大洋大洲，到達歐亞大陸，進入中國，再由東到西地流行起來。說不清現在它是時尚，是商業，是文明還是罪惡，但唯一確定的是，它還會以各種形態繼續流行下去。

1890年代生產的Levi』s501 XX牛仔褲，

被發現於美國西海岸加利福尼亞或內華達州的廢棄礦井中。

參考資料：

1.《中國牛仔褲風雲錄》，廖慧

2.《時尚背後的污染：「牛仔褲」鎮與「內衣」鎮的故事》，綠色和平

3.《Levi』s百年古董藏品展 故事從一條1890年的501開始說起》，Voic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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