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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艾嘉:女人故事多

「我如果一直在頂峰,我會變懶,更驕傲,或者是太自主,會看不到自己,身邊就會有一堆的讚美,然後就被包圍在很假象的環境當中。這個是我從年輕起一直很自覺的一點。」


張艾嘉,1953年生於中國台灣,祖籍山西五台。中國台灣女演員、歌手、導演、編劇、製片人。

張艾嘉:女人故事多


張艾嘉:女人故事多


採訪 葉三


正午:您在什麼時候真的感覺到自己是一個女人了?

張艾嘉:講女人的話,要看你怎麼樣去定義它。大家現在好像都在說一個完整的女人必須要做到這個,做到那個,我沒有刻意去想過。其實我覺得我從小到大應該是很女性的,我很喜歡小孩,很喜歡有個家。小時候我最大的志願就是要生五個孩子,然後做一個好太太。我是一個蠻好的女朋友,因為我對於所有女人該做的事情都很有興趣,而且都覺得是很理所當然要做到的。時代的變化非常大,女性的角色也變得挺多的,我反而是在這個時候常常跟很多年輕的女孩講,女人還是要做女人該做的事。


正午:您認為什麼是女人該做的事?


張艾嘉:我們天生是應該可以生孩子的。


正午:您19歲就在電台工作了,那個時候就有這種想法嗎?


張艾嘉:是,我不是跟你講,我從小就想生五個孩子嗎?

正午:那您會給自己設定一個年齡範圍嗎?


張艾嘉:那倒沒有。我反而是到了二十多歲的時候,才開始慢慢對女性可以做到的事有了某一種的自覺。為什麼女明星只能演到三十歲左右,就一定要趕快結婚,然後離開電影圈?這是我不理解的。為什麼女性不能夠有了家以後,還繼續工作?這是我不認同的。我覺得男女的相處,應該是要非常平等,要互相尊重,對我來講,這樣子的相處才能夠長久。其他的,我該做的我一定做到。


正午:在那個時候,這是不是比較激進的想法?


張艾嘉:我也不認為自己很激進。在我之前也有很多女人是這樣子,也有很多特例。很多女性是有這樣的思維,只是時代不一樣,能夠做到的是少數。有沒有人這樣去想呢,我覺得一定有人這樣想,只是有沒有人去做,想跟做是有分別的。我自己慢慢往這個方向去做了,可能跟我的個性有關係,我的個性是很快樂的。如果我不去做,我會不快樂,所以我就盡量朝著我自己覺得快樂的方向去走。


正午:那時候您有可以效仿的對象或者偶像嗎?

張艾嘉:從小到大我沒有什麼偶像,我不太相信偶像這兩個字,所以我也不希望別人把我當做偶像。一旦是偶像,你就會有失望的時候。我不覺得哪一個人一定是偶像,只是說這個人做這個事情,我覺得做得很棒。人和人有大同有小異,每個人周遭的環境和要面對的問題一定是不一樣的,不能把另一個人的作為變成自己的基礎。我也不覺得需要有偶像,可是我會很欣賞一些人。


在我的青春年代,我就非常非常欣賞蕭芳芳女士,我覺得她能夠在當時粵語片的環境中找到念書的機會,而且真的就把書給念了,這是一份勇氣。後來我就跟她變成很好的朋友,我會感覺到我們在某一些方面彼此的認同,彼此的欣賞,可能也是物以類聚了。我們就會說,你要做這個事,那就好好去做吧,管他誰講什麼東西。


正午:年輕的時候您演過林黛玉,您當時是怎麼理解林黛玉這個形象的?


張艾嘉:我演林黛玉的時候,幾乎都沒有碰過《紅樓夢》這本書,你想我是一個半吊子的、中不中西不西的一個環境中長大的。林導演來找我演《紅樓夢》的時候,他剛開始是找我演賈寶玉的,那對我來講賈寶玉是比較能夠理解的。但賈寶玉他是一個一生受寵的人,他是男男女女都愛。但是在我的成長環境當中,我並不是這樣子,在我的事業當中也並非是這樣子的。我仔細想想,青霞比較像,就是誰愛她都是理所當然的,是必然的。反而林黛玉是她有自己的想法,可是她生不逢時,她在那個環境中覺得自己非常孤獨。她有很多的想法,在那個時代,那種女人就是給自己找了很多麻煩。所以她很寂寞,她很自卑,又很自傲,那這些情緒雖然我並非百分之百像她,可是久了,看得多了,我會了解她。

演林黛玉的時候,我沒有帶著「我是她」的心情,我覺得我是帶著同情她的心情在演的。我花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把自己放在那個情緒里,比如說我們在拍戲的時候,我盡量不跟大家在一起。常常這個大觀園裡面有很多的人,他們都嘻嘻哈哈在那兒笑、玩,我一定是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坐在另一邊,因為我沒有辦法在這邊嘻嘻哈哈玩了,然後立刻就進入那樣子的感情。那我就永遠處在這樣一個狀態中,覺得他們不了解我,他們並不是很喜歡我,那其實我也沒有那麼喜歡他們,我也不太了解他們,就是自我矛盾很強的一個情緒當中,那段日子我過得還蠻苦的,很容易多愁善感,這種東西講起來是那個時候的女性很容易有的。所以後來我跟演紫鵑的狄波拉變成很好的朋友,因為她那個時候非常照顧我。那時候我焚稿,一焚就六七天,都是在鐵皮的攝影棚裡面,大夏天熱到不能再熱了,可是我們必須要穿著這麼多層的衣服,然後還要再焚稿,還要再傷心,還要每一場哭。可是我覺得苦的是讓我感受到黛玉自己的煎熬。


正午:現在您現在再來看這個形象,您覺得您的理解會有什麼不同嗎?


張艾嘉:我覺得我不會哭那麼多。因為我覺得她有一份驕傲,她其實沒有那麼自憐,因為她就是她,她本來就是這麼一個女孩子,她跟大部分的人是不一樣的,她有的時候可以冷眼旁觀到很多東西,所以她沒有變成她們。當她沒有渴望變成她們的時候,我覺得她不會那麼自憐。如果我現在演她,我會不太一樣,我會把那份驕傲顯示出來。黛玉的傷心在於她把她的愛留給了寶玉,那這是每個女人都拋不掉的,你看連張愛玲這樣子的女人,她都沒有辦法,一生她都去愛這個男人。


正午:您剛才說賈寶玉「每個人愛他都是理所應當的」,這用來描述您的青年、中年時代好像很合適?


張艾嘉:是嗎?我到現在都還沒有這個感覺。從入行,我就覺得自己跟這個行業不太一樣。我是在美國學校畢業的,對演藝圈的想法是很不一樣的。從進入這個行業,我就會把它當成是我一輩子的工作,退休這兩個字從來沒有出現過。直到近年來大家都在講退休的時候,我覺得有點不太好意思,我還是要退的。


我也沒有覺得我是每個人必須要喜歡的,這個不是說客氣話,我一直覺得我自己是處在還蠻平凡的生活里,我該有光環的時候會有某些的「一剎那」,我演戲的時候,很誠懇地工作的時候,常常不是大家都讚美的,或者是大紅大紫的。我常常選一些非常冷門的東西,我覺得這樣子才能夠進步。我如果一直在頂峰,我會變懶,更驕傲,或者是太自主,會看不到自己,身邊就會有一堆的讚美,然後就被包圍在很假象的環境當中。這個是我從年輕起一直很自覺的一點。

張艾嘉:女人故事多



《金玉良緣紅樓夢》劇照。


正午:作為一個女性,在這樣一個環境中,您認為需要男性的扶持嗎?


張艾嘉:絕沒有刻意,就真的是有這個緣分。我很誠實的,書裡面也寫了的。我是非常喜歡有才華的男人,但我不一定要跟他們在一起。可是我碰到有才華的男人就會很仰慕他們,有才華的女孩子我也會。那其實是對才華的吸引,吸引非常得強烈,所以像羅大佑也好,楊德昌也好,李宗盛也好,我覺得都是因為我們彼此覺得可以一起進步。


正午:作為一個女性,可能更多的人會著重於看你的身份、你的性別,你會在乎這種看法嗎?


張艾嘉:太不在乎了,所以多少人傳我跟李宗盛,我們兩個都笑了,真的就是沒有,真的就是他叫我大姐,我叫他小李,我把他當弟弟一樣的。大家隨便去傳,這個行業就是這樣,我太不在乎這些了。


正午:那麼像阮玲玉這樣的人,您怎麼看?


張艾嘉:阮玲玉已經到了某種神壇上面,令她很在意大眾怎麼看她。我一直不願意把自己放在那個地方,因為我看過太多的人被擺在那個位置上以後,下來的時候是非常地痛苦,沒有辦法去享受一個比較簡單的生活。我很佩服外國這些演員可以自在。對我來講自在非常重要,我從年輕開始就很喜歡自由自在在外面晃蕩的,吃飯也好,到哪裡也好,很少一堆人包圍著我。現在我在香港可以自己軋地鐵去買菜,人們認出我來就會變得像朋友一樣:「今天你怎麼會有空出來買菜?」因為我從來沒有讓自己變成一個超級明星。我覺得那個蠻危險的。


正午:您是一個把感情放在很重地位的人嗎?


張艾嘉:蠻愛情至上的。


正午:有個說法是「愛情是女人唯一的弱點」,您贊同嗎?


張艾嘉:我覺得弱點有時候就是優點。從很年輕的時候,我都一直跟大家講,愛情是我很多很多創作的動力,也是我生活的動力。當然結了婚以後,你就會知道愛情原來會變的,不是變質……婚姻久了,首先是從激情開始,激情變愛情,愛情變感情,感情變親情,那我覺得這也沒有什麼錯,至少它還是有個情在那邊。


正午:如果您在這個過程中遇到其他的激情和愛情怎麼處理呢?


張艾嘉:是說在我已經有婚姻的狀況下?我等了好久都沒有發生。我都很好奇,可是它都沒有發生。


正午:那麼如果您的另一半遇到這種問題,您怎麼處理?


張艾嘉:我都隨時在看會不會有這樣子的狀況,可是也沒有發生。那我就覺得,因為我們兩個都非常地在意,我們還是有努力。婚姻是需要維持的,兩個人在一起吵鬧是必然的,能夠吵鬧完了還是很相愛,還是能夠覺得對方還是最好的時候,這個基礎就會越來越深厚了。深厚之後,大家年紀越來越大,越來越互相了解,其實換一個還是同樣會有麻煩的,你就會懶得換了。


正午:您自己兩段不同的婚姻,是不同的心態嗎?


張艾嘉:第一段婚姻就真的是覺得自己25歲了——我們那個年代二十五六歲就是必然要結婚的年代——我二十五六歲了,出現一個很不錯的人,條件非常好,疼愛我,然後家裡人也很喜歡,朋友也很喜歡,然後就理所當然該嫁了,那其實我還沒有長大,所以最後導致離婚錯絕對在於我。這段婚姻結束以後我就告訴自己,結婚並不是為了結婚而結婚的,甚至於相愛也並不一定會走到婚姻,自己要非常清醒。當然也有談戀愛的時候,很愛很愛,可是到最後我都知道他不會是一個可以跟我走很久的人,這個東西真的是要靠自己,要很誠實地面對自己。


正午:您會為此終止一段戀愛嗎?


張艾嘉:我不會刻意地去終止它,我覺得當你明白了以後,你的表現一定會有一些轉變,那對方也會感受到。你猶豫、考慮的時候,對方一定會感受得出來的,所以這個時候你還是有選擇的。


正午:現在有些女性會持這樣一種態度,我不結婚,我要一輩子談戀愛,我不會要求任何一段感情有歸宿,您覺得這是一個值得採納的生活態度嗎?


張艾嘉:我也只能講,你任何的選擇到最後,你要自己去承擔所有的後果。你現在可能認為它是最好的,可是慢慢你就會知道帶來的是什麼東西,當到了某個年紀有某些東西你覺得不足,但它已經發生了,你不能彌補的時候,你就要知道這個是你要自己承擔的。你有這個心理準備,那你就去做。


正午:您有特別焦慮的時候嗎?


張艾嘉:當然會有。對我來講,一生中最大的焦慮一定是對家人。家裡越親的人越會造成焦慮,工作從來沒有。我在外面當導演,回了家還要洗衣服做飯,還好做飯洗衣服是我喜歡的,我沒有把它當做一件苦事。我上有老下有小,還有先生,他們都很習慣我來處理所有的事情,因為我比較要求多,喜歡家裡漂漂亮亮。我母親90多歲,兒子20多歲,他們都是一輩子的擔憂,沒辦法的。


正午:您有特別後悔或遺憾的事情嗎?


張艾嘉:那當然一定有了,不管感情還是工作方面都會有。我記得以前總說我的一生是無悔的,後來發現不可能。其實遺憾也是生命的一部分,沒有什麼對跟錯。我拍《念念》也就是在講這個,其實我想我們的父母在他們的一生中也會有很多遺憾,因為一個決定改變了下一代的一生,那下一代可能對你沒有什麼諒解或理解,沒有時間去和解的時候,下一代心中一直有一個糾結,這個就是我拍的《念念》。我也希望孩子們大了以後要懂得怎麼去諒解我們的上一代。要諒解上一代,第一件事情需要先跟自己和解。那個時候我看到《念念》的劇本,這個男生他想跟父母去和解,只能用夢幻的一個情景去跟他們說話,我心裡蠻辛酸的。我想跟他講,其實你的父母也很想跟你和解,只是你們沒有給它一個機會。如果大家都憋著,沒有一個人肯放下身段往前走那一步的話,就和解不了。我就是在講這些東西。

張艾嘉:女人故事多



《念念》工作照。

張艾嘉:女人故事多



《念念》工作照。


正午:能不能這樣理解,其實每一部電影,您都是在試圖解決關於自己的一些問題?


張艾嘉:我在解決的一些問題跟我一定是有某些的關係,可是並不全部都是我自己,我覺得我面對的問題一定很多人也面對過。我相信每一個導演在寫一個故事的時候,TA會有TA的心,如果導演不把心挖出來的話,那只是敘述一個故事而已,可是真的自己在投入講這個東西的時候,TA必然有TA自己。所以我們每個人的作品都會有那個人的氣息在裡面,不管多冷靜地去看這個事情,還是有自己的個性,自己的看法,自己的角度,逃避不了的。只是在不同的年紀,不同的手法,可能會有不同的觀點去把它拼湊成作品,那又有不同的層次。


正午:您的作品是女性角度非常明顯的電影,而且是根據您的年齡變化、閱歷變化有一條很清晰的線,其實很明顯的是《20 30 40》,您在選擇這部電影,以及其他電影的演員時,是怎麼考慮的?


張艾嘉:《20 30 40》是一個特例。當初這個想法是來自於劉若英,那時候她是我的藝人,她跟我說,張姐我們可不可以來做張唱片,就叫「20 30 40」?正好當時李心潔是20歲,她是30歲,我那時候還是40的尾巴。我說蠻好的一個想法,就找了李宗盛來做這個唱片。結果有一天坐那兒,我就說其實我們也可以做個電影叫《20 30 40》,因為心潔跟劉若英都是可以寫東西的,是非常走心的人。我說你們就自個兒寫自個兒的故事,那我寫四十,你們寫二三十,她們就開始寫自己的故事。我收集了她們的東西,然後把它變成劇本,所以這部作品是比較特殊的。


那其他的電影我是非常講究選角的,我會花很多的時間去看和找,當然在最開始的時候,我一定會先從大家認為是有知名度的、賣座的去考量。我不是一個不在意商業的人,我還是認為每個作品做完以後是要丟給觀眾的,不是拿回家裡獨自欣賞的。


拍《念念》那個時候,我選梁洛施並不是因為她過去的經歷,她過去的經歷是太夢幻了,她真的就希望變成一個白雪公主。《念念》裡面的角色並不是這樣的,那個角色有很多自我的糾結,然後她自己要面對自我的成長,是她最沒辦法體諒母親的事情現在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就是「我要生個孩子,我能做到嗎?」這些並不是梁洛施自己的心境,唯一相同的是她自己是一個母親,所以她能夠理解一個女人懷孕時候的心情,其他我真正看到的是她很強烈的個性,在某些時刻她的那種壓抑和不顧一切,這種個性是非理性的,是危險的,也是很美,很精彩的,我就抓到了這些東西。


正午:女性的非理性的美,是不是一般男性會害怕,只有女性能夠欣賞?


張艾嘉:有一些男人會害怕,有一些男人在一開始不懂這種非理性的時候會覺得蠻刺激的。其實男性很多東西都是來自於肉慾,就是最直接的動物性的反應,這是很正常的。男人和女人就是不一樣。


正午:您怎樣理解《觀音山》和《山河故人》這兩部電影中您的角色?


張艾嘉:這些年來,一直有很多大陸導演來找我演戲,我說我不適合,大陸有很多很多跟我年齡相近的演員,她們經歷過大陸的時代變化,她們的心情和表演方式一定是比我準確太多的,所以我一直在排斥,直到《觀音山》。李玉跟我談了一年的時間,我說我答應你,你既然寫了這樣一個角色,我相信你會尊重它。我很清楚李玉在管我要什麼,李玉要的是一個女人在什麼都失去,想死也死不了的那個時刻面對的情境。我覺得李玉可能看中了我的某些東西。演《觀音山》其實很傷,很痛。所以後來我跟李玉不開心,因為她把我的戲剪掉了——出於商業考慮,有些比你們看到的更痛的東西被剪掉了。《觀音山》在日本第一次放映的時候,放完了我轉過頭來看李玉,李玉馬上說:「張姐我對不起你!」


說到賈樟柯,我一直都很喜歡他,因為我們都是山西人。他寫的這個角色我一看完就明白,因為她是香港和台灣也會有的,經歷過那個時代的這樣一個女性,她每次遇到什麼困難就逃避,以為可以到別的地方去尋找到新的開始,其實這不是一個方式,她心裡是孤單的。所以到了某一個年紀突然冒出來一個火花,她是絕不考慮後果地就要去接受。這反而是年輕的小孩到最後會剎車的。我完全能夠了解她。看完劇本,我跟賈樟柯說:「太好了!」真正拍攝的時候,我沒有去表演年輕,一切就是很自然地發生。這種戲一定要自然,有一絲絲的尷尬都做不成。

張艾嘉:女人故事多


張艾嘉:女人故事多


張艾嘉:女人故事多



正午:您關心女權主義嗎?


張艾嘉:很早我就會想,為什麼很多文藝片在講女人的故事?我覺得因為到底女人的故事是比較多的,從古到今女人一直在變化,近年來又在變化,我說不得了了,再過幾年世界上多數國家的首腦都是女人了。女人的轉變令她們的故事更多,其實我們更應該關心男人怎樣接受女人的變化。男人自己也在開始面對這種轉變中他們的位置,這是很好玩的事情。


我從第一天開始入行就在一個男性主導的行業,甚至在我做了導演之後,我也沒有受到任何的歧視,我一直非常自在地做自己的工作,沒有男人會因為我是女人而不尊重我,或許他們沒有把我太當一回事——可能他們還是當我是一個明星。我不太在意,我有我的電影,你有你的電影嘛。他們有的時候會說「啊你的電影太溫柔了」。對啊,你們就沒辦法拍出這麼溫柔的電影。一起做電視的時候,楊德昌常常坐在我身後看我剪片子,他就說:「男人和女人真是不一樣,我就不會這樣去拍」。我很感謝他,因為他沒有帶著某種態度,只是說「不一樣」。


正午:您注意到近年來電影中男性形象的變化嗎?男明星女性化,是不是一種新的審美趨勢?


張艾嘉:我有注意到,可是我不認為現在的女孩都喜歡這樣子。也許很年輕很年輕的女孩會喜歡脂粉氣重的,這是一個時尚,但我覺得女性最終還是會喜歡男性化的男性。這是我的觀點。我反而倒害怕現在的男孩過於在意自己的外表,那來自於不安和不自信。現在的時尚很糟糕的一點是大家都在模仿,而不是有自我的個性發展。Fashion雜誌有的時候會誤導大家,模特這麼穿我也可以穿。年輕人有時候是沒法理解的。現在的大環境是包裝太過火了,讓大家分辨不出來,也沒有人刻意想做自己。可是你看看,只要突然間出現一個稍微有點個性的人,就會馬上紅的,比如王菲的女兒。所以大家還是喜歡有個性的人。


正午:您認為外表對於女性來說很重要嗎?


張艾嘉:我不會說不重要。是有重要的地方,可是它不是唯一重要的,因為那個東西看久了會露餡的。我選角的時候會和演員坐在一起聊天,那就是因為我需要看到真正的TA。看久了我就會感受到TA從內心散發出來的個性和神采。和演員合作也是一樣的,要不停捕捉他們最美好的一面,好多演員都沒有被捕捉到。我自己會喜歡偷偷捕捉他們真正的一面。所以說外表這東西,沒辦法,它是第一眼,那個第一眼還是蠻重要的。好看的人、會打扮的人還是會佔點便宜。現在的年輕人過於打扮,那是很不划算的,這麼年輕就打扮得跟別人一模一樣,你看不到自己,別人也看不到。現在我去選角,老記不得這些人誰是誰,都太像了。我也在期待大家能夠理解,能把真正的外表拿出來給我看。


正午:年齡對您的影響大嗎?您會有這種自覺嗎?


張艾嘉:有!在五十多歲的時候我都還沒有這個感覺。我是很幸運的,年齡對我一直沒有很大的威脅。也是因為我一直在工作,做創作,跟年輕人在一起,這會讓我年輕。直到這兩年,頭髮白得越來越快了,以前可以三個月去染一次,現在,哇!一個月!皺紋也開始出現了,有很多衣服穿上也不是那麼一回事了,還有就是有很多角色就是不能演。我以前就算是見記者,也可以在15分鐘之內出門,現在真的是要多半小時。你會知道,到某個年紀,快速變老是存在的,喜不喜歡是一回事,你必須要接受,你不要騙自己,也不要和誰去比較,那沒有意義,就做你這個年紀可以做的事吧。青春和美貌怎麼留?非要去留的話不必了,我覺得會有個反效果,會告訴大家:「我在努力留住青春」——本來人家還沒有注意到。


題圖:《觀音山》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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