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戀淪為暗娼
初戀，是什麼？
是我們什麼都聊，唯獨不聊我們。
是謝當年不娶之恩，幸今生再不相。
是就那麼點兒破事，我卻再也忘不了。
一
白居易，17年相處，8年相戀，35年苦等
初戀，化為一世怨氣
那年，白居易11歲，隨父避亂遷至符離，認識了比自己小四歲的鄰家女子，湘靈。從此，竹馬青梅，朝夕不離。
「娉婷十五勝天仙，白日姮娥旱地蓮。」19歲，白居易只有一個心念，娶湘靈為妻。
可惜，門不相當，戶不成對。
27歲，白父迫令白居易襄陽求學。臨行前一晚，湘靈贈樂天一面雙盤龍銅鏡：心心相映、心照不宣；一雙繡花錦履：雙行雙止、雙宿雙飛。
29歲，樂天中進士，求母迎娶湘靈，不許。樂天嘆：「生離別，生離別，憂從中來無斷絕，年未三十生白髮！」
33歲，白家舉家遷往長安，樂天再求母迎娶湘靈，不許。樂天復嘆「不得哭，潛別離；不得語，暗相思。惟有潛離與暗別，彼此甘心無後期。」
37歲，白居易仍未娶；33歲，湘靈猶未嫁。
元和十年，白居易蒙冤被貶江州，途中又見湘靈。那年，他44歲，她40歲。那年，白居易已娶，湘靈，猶未嫁。
「我梳白髮添新恨，少年離別老相逢!」白居易說，他恨！
53歲，白居易杭州刺史任滿回洛京途中，特意繞道符離見湘靈，可惜尋而不得。至死，不得。
11歲相識，19歲相戀，35年苦等，大夢成空。
轉頭再讀《長恨歌》，重要的哪還是「漢皇重色思傾國」「從此君王不早朝」？
是「馬嵬坡下泥土中，不見玉顏空死處」；
是「但教心似金鈿堅，天上人間會相見」；
是「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長恨歌》或許早已不僅是書李楊，更是書己悲、控浮世、念湘靈。
我愛那個人！我愛她啊，我愛了她一輩子！你們為什麼不許呢？
我……找不到她了。
有恨，有怨。
晚年，白居易萬事不關心，只求「獨善」，寫了不少閑適詩，可惜後世評價皆不高，較陶淵明《歸去來兮辭》差之甚矣。
是啊，一顆心「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月明人倚樓」，哪裡還得悠然見南山？
老舍，一生不寫「情」
初戀，一世成傷
老舍一生，不寫戀愛，不寫婚姻，不提男女之事；即便略有些，也被批為「激不起心靈震顫的廢筆」。
不是老舍功夫不到，而是有個人，封了他一世心。
20歲，鄰居劉壽錦大叔資助老舍上學。漸漸，老舍愛上了劉大叔的女兒。那時，老舍說：「是她打開了我愛的園門，我得和她走到山窮水盡」，他願望，他快樂。
23歲，母親為老舍安排了一樁婚事。相較魯迅，或許老舍「思想上到底多了平凡」，「合法也罷！ 不合法也罷！都於我們不相干！」，這能屬於魯迅，卻不屬於老舍。老舍是個孝子，答應了婚事，大病一場。
兩年後，劉壽錦創辦的學校和慈善事業經營不善，迅速敗落，他自己出家做了和尚，並讓夫人和女兒削髮為尼。同年，老舍遠走英國。
1921年定親，1924年劉小姐削髮出家，3年時間，老舍，什麼也沒有做。
「我可以抵抗父母，但我是抵抗不了命運的。」
後來，劉小姐慘遭蹂躪，被逼為娼，數次墮胎，因打胎死去。
沒人知道，老舍是否後悔了。只知道，這之後，老舍常說「我見到女人就拘謹，我不得知她們的心理。」
沒人知道，老舍是不是忘了劉小姐。只知道，老舍寫下了一生唯一一部女性視角的中篇小說《月牙兒》。女主人公月牙兒，是個暗娼。
「我才不去死，我年輕，我好看，我要活著。羞恥不是我造出來的。」
「過去媽媽當暗娼養我，現在我當暗娼養她，女人的職業是世襲的，是專門的！」
此後10年，老舍沒接觸過女人，沒有戀愛，34歲成婚。
「我是怕寫女人的，怕。」
張無忌，來也快，去也空，
初戀，一場天大的笑話
張無忌與四美漂於海上時，絕想不起他五年前在昆崙山上的一段初戀。
當年，朱九真只一笑：「小兄弟，你過來」，他心砰砰跳，耳嗡嗡響。啊，原來這就是漂亮女子的魔力，我為她死了才好。
當年，她欺辱他，他委屈得要哭出來：「真姐跟表哥相會，怕我知道，才點我穴道。他們郎才女貌，我一個無家可歸的窮小子，沒來由吃什麼醋？」
當年，他對她敬若天神；如今，只聽見她笑聲便心生惱怒。
當初，你取我性命也只管拿去，如今，自己想來都啞然失笑。
白居易一生情一生怨，老舍一世念一世傷，張無忌啼笑皆非、只道惘然。
初戀，似乎美不得了。
二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
對待初戀，徐志摩說的挺好。
《偶然》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不後悔
「早知今日，若不遇見，便好了。」
別啊，怎捨得不遇見呢？花一樣好的年紀，花一樣好的人，站在花前月下，等著你。
轉身而去？不不。
但求情深緣也深，但若情深緣淺……
我也總要遇見你的，因為你是個讓我不會後悔遇見的人。
不流氓
「青梅已老，竹馬已去，從此我愛上的每一個人，都像你。」
這一點也不感人，這叫耍流氓。
初戀是你自己的，別拿下一任的真心為你的初戀陪葬。
「阿朱就是阿朱，四海列國，千秋萬載，就只一個阿朱。」
不糟蹋
有句話說「當時是最好的她，後來是最好的我；可惜我們之間，隔了整個青春」；可還有句話說「若真愛這個人，全世界都擋你不住；若不愛了，全世界都是你的借口。」
又有句話說「怪只怪當年太走心」，如今只走腎的你，真愛何處？
「匆匆那年我們見過太少世面，只愛看同一張臉。那麼莫名其妙，那麼討人歡喜，鬧起來又太討厭。」
哪裡只是一個人的錯呢？
她是你的硃砂痣，她是你的白月光，她是你曾心心念念的人，別糟蹋。
二斤黃湯下肚，聲淚俱下悉數陳年舊傷的你，丑極了。
不如一句「啊，當時她真好，都怪我太渾。」
不強求
令狐沖最大的難得，是他從沒想過要變成岳靈珊喜歡的樣子。
「我說話行事沒點正經，林師弟確是個正人君子。倘若我是女子，也喜歡他。唉，令狐沖啊令狐沖，你喝酒胡鬧，委實不可救藥，小師妹一定不高興，不喜歡你也是應該的。」
初戀，是願望，最好的願望，一生的願望。
若能實現，真好呢。若不能，你也要好啊；只是你的好，我可能幫不上了。
不強求你，不強求己。
說來講去，對初戀，倒是曾看過的一個小故事最得韻，以作尾。
古道。
風霜滿面的將軍停下，問路邊茶娘：「大嬸，你可知道附近有個說話溫柔，賣茶點心的姑娘住哪裡嗎？」
茶娘笑道：「她啊，嫁了個好人家，衣食無憂，現在過得很好呢。」
將軍嘆息，從懷裡掏出塊花手絹：「煩您幫我把這個還她，謝她當年的茶點心。」上馬而去。
茶娘望絹而笑。
許久，小心繫在手腕，叉腰向食客道：老娘今天開心，茶水全免！
夕陽落，瘦馬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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