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了，媽在家等崽
下午端坐於高樓昏昏欲睡，媽媽打電話來。
崽啊，眼見十二月了，何時歸？
想一想她倚在門口眺望的樣子，很惦念。
不知不覺就十二月啊。
日子過得像放水，每天每天的，轉眼要放滿一個池塘，來年又清空。
你都不知道人一年要放多少水。
來，一起打個尿顫。
回想這一年，嘗試了很多姿勢起飛。
想儘力做人群中最屌的那個人。
到如今一事無成，偏偏自視甚高。
說什麼習慣了承受，
塵埃落定後把痛苦當作笑話講給你聽。
到底滋味莫辨。
我拿什麼回去見父母呢？
一身風塵，一張厚臉皮，
和一顆不動聲色的愧疚心。
想應該還會輕描淡寫地說，明年啦，明年。
天冷的時候雙手合十就能多少感到些溫暖，
可是平生那麼多日子，為什麼都無動於衷？
周而復始，周而復始，
看時間已經是今年最後一個月了。
不落拓也不疏狂，沒有野望也沒有性生活，
漸漸活成一個無趣的成人模樣，操。
也許其實只是在等雪，並沒有其他什麼期待。
可是等雪做什麼呢？
也許只是因為它美好，純粹，代表好的事情。
也許它帶來一點不同。
也許因為雪比孤獨更暖和。
孤獨很冷。
比一個人穿過川流不息的馬路冷，
比長長的黑色街道冷，
比沒有人的房間冷，
比紅色圍巾圍不到的地方冷。
孤獨比雪冷。
所幸依舊純良，不曾做虧心的事。
於是心中雖愧疚，卻沒有不安。
等到臘月碰到老夥計，
該吹的牛逼還是能吹起來。
老夥計，過年回家我們打雪仗不？
少年時咱可是一把好手。
下盤一定要穩！不然容易扯到蛋。
別把枝上雀稱作小鳥，它們的鳥可不一定小。
看這些胖乎乎的樣子，像冬天樹開滿花朵。
進了十二月就想回家。
心裡有萬馬奔騰，每一匹都想著回家吃餃子。
媳婦還沒撲倒，她不跟我回去。
但該吃的餃子還是要吃，
媽媽說吃了好交配生子。
沿著夢裡那條路一直往回走，就可以到家。
路上有一條小河，
那年冬天爸爸背著我涉水而過，
腿凍得通紅也咬牙像條漢子不哆嗦。
現在不行啦。
現在我咬咬牙，能背老頭一個來回。
想往年每一次回家，
站在十米開外的地方就開始喊：媽！
媽就撲通撲通跑出來，第一句準是：
哎喲怎麼瘦得喲像條狗子！
然後老頭走出來。
爸！
崽兒！
爸你看我今年一步一個腳印，穩妥。
媽我今年長肉了，都長屁股上呢，圓潤不？
別看我今年這麼胖，
明年比今年還胖喲。
就這樣，等把十二月過完，
小孩就眼巴巴望過年。
而我滿身鄉愁乘風雪往回跑，聽見院子里狗叫。
很多年前，他們這樣說：
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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