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的偶然惦記，成就了這位絕代才女的傳奇

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對蔡文姬而言意味著苦難生活的改觀，漂泊生涯的最後終結。她的一生，只能以「坎坷」形容。生逢亂世，一個女子在大男人的天下里顯得蒼白而無力，最終還是因男人的一次偶然惦記而返歸，她似乎從來沒有主宰過自己的命運，這是亂世紅顏的悲哀。

蔡文姬，名為琰，字昭姬，因為避「獨此一家，別無分號」的司馬昭的諱，才被後然那些為皇帝歌功頌德的人改為文姬。她是地地道道的陳留（今河南開封杞縣陳留鎮）人，她的家族在當地是名門望族，因而打小的生活條件比較優越。

蔡文姬有個不僅是當時，對於後世都頗有影響的聲名顯赫的老爸，蔡邕。這是第一個對她有直接重要影響的男人。

就當時代而言，蔡邕是當之無愧的大文學家，大書法家，外加一個音樂家。蔡邕的才識學問，再他所處的年代，竟然達到了「獨孤求敗」的境界，打破了「文無第一」的慣例，在東漢末年的文壇上，儼然就是一副領袖者的姿態。在這樣家庭氛圍的熏陶下，蔡文姬的人生起跑線，比起她的同齡人，移動向前了好多米。

自幼的耳濡目染，使得她學識廣博，才能出眾，能詩善賦，辯才突出，尤其是音律上的絕妙領悟，就是她的父親蔡邕也未必能趕得上。

蔡文姬的第一個老公，是河東人衛仲道。

據傳說，衛仲道是個大才子，他的祖輩們世代經商，到了衛仲道的時候，偏偏喜歡上了四書五經，父母家人拿他沒轍，只得由著他的性子來，他也沒有辜負眾人的「期望」，修成正果，在文壇上闖出了名堂，因而得到蔡邕的垂青，將女兒嫁給了他。

可是，衛仲道命中注定了是蔡文姬人生里的過客，結婚沒躲長時間後，衛仲道便去天堂跟孔子討論四書五經了。蔡文姬在丈夫死後，就回了娘家，過上了一段安穩的日子，但這只是暴風雨來臨前的短暫平靜。

第二個對她有影響的男人出現了，間接的。王允是個不懂政治的人，喜歡的是對敵人趕盡殺絕，曾因受到過董卓恩惠的蔡邕，便成了他刀下的犧牲品。家裡做為支柱的男人轟然倒塌在紛亂的時局裡，一切都變了。王允更為胡攪蠻纏，對於董卓部下的一概不赦免，引來一場以李催、郭汜為首的中華大地上的軍閥大暴動。也就在這時候，一向不甘寂寞的胡人，乘著這個「打砸搶燒」的大好時機，也來到中原之地大肆禍害。

按蔡文姬的說法，當時的情況，就是「平土人脆弱，來兵皆胡羌。獵野圍城邑，所向悉破亡。斬截無孑遺，屍骸相撐拒。馬邊縣男頭，馬後載婦女。」由著他們性子胡來的結果，很多中原人士都成了俘虜。

蔡文姬很不幸地成了俘虜的一員，經過長途跋涉，離故土越來越遠，胡人們一步一步將她帶到了終點站——南匈奴，並遇上了生命中的第三個重要男人。

南匈奴的左賢王，對這個美貌的中原女子很有感覺，直接拿來做了自己的老婆。左賢王與蔡文姬的生活故事，史書上沒有過多的記載，畢竟史學家們只會為自家的大人物立傳，哪顧及到偏遠的蠻荒之地。

就這樣，蔡文姬在南匈奴這塊土地上，定居了下來，一直生活了十二年，還為左賢王生下了兩個孩子。後來人們煞有其事的，還為這兩個小孩取了附和著異族風情的名字，大的叫阿迪拐，小的叫阿眉拐。

其實，只為左賢王妻子這件事而言，就十分的不靠譜。

《後漢書》上的記載只是說：「文姬為胡騎所獲，沒於南匈奴左賢王。」

對這話的理解，我認為，因是蔡文姬被胡人所俘虜，淪落在南匈奴左賢王的部落里，成了某個有權勢人物或是有地位人物，甚至可能是一般人物的奴隸。所謂「王妃」之說，大有可能是後世文人對這才女的妄自臆測。

如果沒有意外發生，蔡文姬將會在這一片熟悉而又陌生的異鄉土地上，一直生活下去，直至人生的終點。意外還是發生了，因為第四個重要男人的出現。這個男人，我們都不會陌生的，三國時代最具創業精神的大人物——曹操。

曹操與蔡邕得關係很好，兩人之間有著一種亦師亦友的情懷，對這份情懷，曹操從未有忘記過，只是忙著征服北方，老朋友方面難以照顧得全面。

直到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北方平定得差不多了，曹操突然惦記起蔡邕來，想到他沒有後嗣，心裏面就覺得不舒服。聽說了蔡文姬在左賢王那兒後，派遣了使者，花費了重金，據說是黃金千兩，白壁一雙，從左賢王那將蔡文姬贖回。

匈奴為什麼會這麼聽話，乖乖地收下贖金，讓蔡文姬回家呢？實在沒辦法，人家曹操實力強，有霸權，說話就是頂用。

她面臨兩難的選擇，對故鄉土地的依戀，對親生孩子的難捨。與兒子們分別這一段，蔡文姬在她的《悲憤詩》里有所提到，當時的情景大致是這樣的：

兒子們抱著她的脖子不放，以稚嫩的聲音問著母親將要去向何方？

人們都說母親要走了，還會有回來的時候嗎？

母親平常是這麼的仁愛，今天為什麼這般的殘忍？

我們都還沒有成年，為什麼就這樣不顧及我們的感受？

這些問題，蔡文姬沒法回答，也不能回答，因為回答不了。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流趟，精神上的打擊，猶若痴狂。沒有了回頭路，忍下心來，掰開緊揉的雙手，邁開大步，一直向前，不能回頭，再也不會回頭。蔡文姬最終選擇了前者，做為一個母親，這是一個不小的代價，但不管怎麼說，她終於回到了久別的故鄉。

「文姬歸漢」的故事，也就從此流傳了千年多。據傳說，著名的《胡笳十八拍》正是她追憶往昔在南匈奴的這段時光，在歸途中所做。十二年的點滴，匯聚成一曲悲歌。

歸來後，蔡文姬嫁給了董祀。他人生里的第五個重要男人，這也是她的第三任老公，也是最後一個。董祀這個人，史書上沒有過多的記載，似乎因為他是蔡文姬的老公，史學家們才把他的名字給記錄了下來。

坎坷的命運，並不因為歸來而結束，人生的磨難還在繼續。董祀在擔任屯田都尉期間，觸犯了法律，按理來說，應當是判處死刑。有關司法部門也真不客氣，也不打聽打聽董祀的人脈關係，還真是判處了死刑。守過一次寡的蔡文姬，面臨著再一次失去丈夫的考驗。

她此時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向曹操求情，憑藉著父親當年所積累下的人緣。可曹操會答應嗎？曹操正在大宴賓客，公卿名士及遠方而來的使者，濟濟一堂，正是暢快歡飲之時，蔡文姬來了。

曹操對著滿堂的賓客說：「蔡伯喈的女兒就在外面，今天讓你們見識一下她。」滿懷的激情，換來的卻是一盆冷水。

出現在人們面前的蔡文姬，沒有一副出席宴會所有的正裝打扮，卻好似被人欺負的落魄樣子。蓬頭散發，光著腳丫，身影憔悴，走起路來，搖搖欲墜，那架勢，來陣風便能吹倒。

賓客看到蔡文姬的這一造型可就納悶了，這副尊榮給誰看呢，這就是傳聞中的一代美貌才女？咱家黃臉婆還比這有能耐呢！曹操也是一頭的霧水，這唱得是哪一出？

蔡文姬靜靜地步入朝堂，面對著曹操跪了下來，訴說自己的不幸，訴說命運的坎坷，訴說身世的悲哀。一個亂世中的弱女子，為了犯罪的丈夫，她所能做到的也只能是這些，以自己的真情感動那位高高在上、大權在握的人。

她知道，丈夫的命運，不是在掌握自己手上，也不是在那些司法官員的筆下，而是在眼前這位一句話便能決定數萬人性命的人嘴裡。蔡文姬付出的是真情，必然會引起共鳴，眾人為她的話所感動，為他的話而傷感。感動與傷感是一回事，行動又是另一回事。上面那位還沒發話了，下面誰敢輕舉妄動？這是有中國特色的官場文化。

蔡文姬的哀求，曹操並不是沒有一點感觸，他說了自己的為難之處，也就是幾句場面話：「我是很同情你們的，可是判決的文書已經發出去了，怎麼辦啊？」這是一個疑問，不好解決的疑問。

蔡文姬卻是將它解決了，以反問的方式：「你的馬廄里有成千上萬匹的好馬，你的手下有數不盡的勇士，為什麼還要吝惜一匹快馬和一個勇士，卻不去救助一個快要死的人？」

曹操無話可說了，派人收回成命，赦免了董祀所犯的罪過。重要事情解決了，然後便是聊家常。聊天之前，先得給予慰問。

當時的天氣很寒冷，看著蔡文姬一身單薄衣衫，曹操不禁我欲猶憐，命人賜給蔡文姬頭巾鞋襪，好好地裝扮裝扮。接著，曹操向蔡文姬提出一個埋藏在心中多年的疑問：「聽說你家裡先前藏有很多的古典書籍，現在你還能把它們記憶背誦出來嗎？」

蔡文姬的回答有些令人些許失望，但也聊勝於無：「當年我父親所留下來的書籍約有四千多卷，可在顛沛流離、極度困頓之中，都沒有很好地保存下來。現在我所能記憶起來的，也就只有四百多篇。」這已經不錯了，能夠記憶起這麼多，蔡才女的記憶能力也是非同小可。

曹操聽了感覺不錯，便說：「我現在派十個書吏給你，幫你把這些書抄寫下來。」

蔡文姬倒是有些扭捏，說：「我聽說男女有別，按禮節上來說，不應當親口傳授。請你給我紙和筆，我自己來寫，楷書還是草書，由你說了算。」話說到了這份上，也就不用做過多的添足之事，曹操讓蔡文姬回了去。沒過多久後，蔡文姬將抄寫好的文書典籍呈送給曹操，比照下來，文字上沒有任何的遺漏和錯誤，真是精確到了極點。

蔡文姬的故事至此也快要結束了，據傳說，從此後，她和她的丈夫董祀過起了隱居山林的生活，如童話里的公主與王子過著幸福而又快樂的日子。曹操有空的時候，乘著打獵的由頭，還曾經去看過他們。他們倆還生了一兒一女，女兒嫁給了司馬懿的兒子司馬師為妻。

本文屬特約作者 菊花茶 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