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的親信與幕僚們（二）：陳布雷

陳佈雷，名訓恩，字彥及，筆名佈雷，1890年出生於浙江慈溪，1911年畢業後的陳布雷當了記者供職於上海的《天鐸報》。文采出眾、筆風有力的陳布雷撰寫了一批擁護支持辛亥革命文章和時評，這點與國民黨的前身革命黨不謀而合，很快在上海報界就出了名。

北伐與大革命勝利的蔣介石也逐步在國民黨內鞏固著自己的地位，此時蔣介石則需要一支「筆杆子」來宣傳自己的政治主張，1927年2月蔣介石正在為一片文稿發愁，主題是「告黃埔同學書」，內容則是說國民革命取得了勝利但國民黨內派系鬥爭也逐漸展開，蔣介石需要黃埔的同學們精誠團結。時任國民政府代理主席的張靜江給蔣介石找來了陳佈雷，而陳布雷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洋洋洒洒的完成了這篇《告黃埔同學書》，蔣介石大為欣賞，隨後經幾次誠摯邀請陳布雷來國民黨總部工作，陳布雷也終於因為蔣介石的禮賢下士而感動，先後任職國民政府浙江省政府秘書長、中央黨部書記處書記、浙江省教育廳廳長、蔣介石侍從室主任以及宣傳部副部長等職。

1936年12月12日張學良和楊虎城二人策劃並實施了兵諫蔣介石，「西安事變」震驚朝野，事件解決後蔣介石在老家浙江溪口養傷時找來了陳佈雷，讓陳布雷根據蔣介石和宋美齡等人的口述寫《西安半月記》，既需要編纂出一段蔣介石如何臨危不亂的英雄事迹，又要有蔣介石對張學良、楊虎城如何曉之以理、耐心勸說從而最終解決事變。此時的陳布雷似乎意識到蔣介石對自己的定位根本就不是軍事顧問或者高級幕僚，而只是個聽話的御用筆杆子，所以自己只能在有需要的時候為統帥編寫政治謊言，而這從他跨入政壇那一刻就已經不能回頭了。

陳布雷一生最為輝煌的階段是抗戰期間，他為蔣介石寫的慷慨激昂的講話稿最為精彩也流傳甚廣、鼓舞人心：「如果戰端一開，那就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老幼，無論何人皆有守土抗戰之責任！」之後，還發表了一些文章，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高潮過後就是低谷——陳佈雷的命運伴隨著國民黨的腳步在1945年以後急轉直下。抗戰勝利後國民政府派往各地接收敵偽移交資產的大員們大肆腐敗、貪污和侵吞國家資產，這些特派員、接收委員的種種惡行，陳布雷多次向蔣介石進言，但收效甚微，漸漸地陳布雷這個侍從室主任、總統府國策顧問、這個蔣介石的機密幕僚就這樣看著國家一天天的垮了下去，自己也患上了精神衰弱症。

一切都很突然，但似乎又有一些徵兆……

1948年11月13日上午，本來要參加會議的陳布雷並沒有起床，秘書見遲遲沒有動靜便去叫陳布雷起床提醒他參會，而推開門後則發現陳布雷已經死在房內，秘書趕忙上報並叫醫生，最後給蔣介石看病的醫生，包括其他三名醫生，給陳布雷打了強心針，但還是為時已晚，陳布雷服用了一百多顆列烈性安眠藥自殺身亡，終年58歲。

陳布雷被發現死後的一個小時，遺書呈送到蔣介石手裡，遺書開頭寫到：「介公總統鈞鑒，今春以來，神經極度衰弱，實已不堪勉強支持，如何坦白承認自身已無能為役，而結束其無價值之一生……」

陳布雷死後蔣介石為他寫下了「當代完人」這樣高的評價並按照國葬標準舉行了風光的國葬，後安葬於杭州。

而在兩天前的1948年11月11日，國民黨中央政治委員會召開臨時會議，這是陳布雷參加的最後一次會議，主要討論軍事戰略問題。而陳布雷則坐在一個很不顯眼的位置，會議上最高當局檢討東北戰場的失敗的原因，大談對徐蚌會戰（淮海戰役）抱有必勝信心的時候，蜷縮於會場一角的陳布雷突然喊了一句「紙上談兵」，令在場的人包括蔣介石在內都目瞪口呆，然後又是一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看來陳布雷是徹底對國民黨失望了，眼看蔣家王朝油盡燈枯，而美國也有意更換在華代言人，陳布雷幾近絕望。

在這之前，遼瀋戰役失敗後的當晚，陳布雷來到南京黃浦路總統官邸，鼓起勇氣面見蔣介石，潔身自好的陳布雷實在不能接受國家這樣再亂下去，對蔣介石話語間憂心忡忡：「以卑職之見，這個仗是不能再打下去了，目前形勢不同於北伐，將衰兵疲，人人厭戰，物價飛漲，老百姓生活艱難，如果能保住半壁江山，將來還可以重整旗鼓、統一全國。」但此時一意孤行的蔣介石根本聽不進去忠言逆耳，只是對陳布雷說了句：「身體不好，你該休息啦。」了解蔣介石的陳布雷深知這話是蔣介石送客的意思，便識趣的走了。這個二十二年來忠心耿耿的幕僚也是徹底絕望了。

這次進諫的結果無異於總統打了他一記耳光，而他的女兒女婿之前秘密加入了共產黨，而被國民黨多抓獲，最終還是蔣介石特批放了她女兒，因此作為國民黨高級官員的陳布雷對蔣介石深感愧疚，內心也極度矛盾，愧疚和矛盾每次開會讓他欲言又止，精神也更加煎熬難過。

陳布雷去世前兩天寫的雜記中寫道「而今我是為腦力實在使用得太疲勞了，思慮一些些也不能用，不但怕見統帥，甚至怕開會，自己拿不出一些些主意，可以說我的腦筋已油盡燈枯了，為了這些苦惱，有想到國家已進入非常時期，想我這樣虛生人間何用？」

11月12日，是國父孫中山先生的誕辰日，國民政府舉行紀念活動，但信念已然崩塌的陳布雷沒有參加。當天上午，陳布雷在公寓里叫人給自己理了發，洗了澡，換了雙新鞋，還專門安排秘書一定不要讓別人打擾，表示自己寫完東西吃了葯就睡覺，留下了最後一句：「讓我安靜些……」

最終，恪盡職守才華橫溢的陳布雷不堪內心壓力以及對時局和蔣氏的絕望以死明志。這個民國時期少有的文壇人才，為蔣介石一人服務，為統帥意志所尊的「愚忠」、「士為知己者死」的傳統以及念念不忘的蔣介石對他知遇之恩，這些逼著他走向了絕路，真可謂是「夫哀莫大於心死，而人死亦次之。」

（陳布雷遺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