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唐日常 大唐紀委部門：御史台

小學時，你好不容易在袖管偷渡了一包零食進教室，一上課就被老師勒令沒收，你一臉懵逼.avi；如同鬼片一樣，無論你在課上說了什麼話，最後都會準確無誤地傳到老師耳中。

你想破了腦袋也不知道老師是怎麼發現的，但其實那個打小報告的間諜，就埋伏在你身邊！

一千多年前，我唐官員也經受著同樣的折磨。貪墨公錢這些罪行就不用說了，家裡娶了幾房老婆、上班遲到、帽子戴歪、穿著公務制服在街上偷吃大餅等等雞毛蒜皮的事，都有可能被皇帝知道，然後把你踢飛到天涯海角，而背後觀察你，彈劾你的人總是隱藏在未知的黑暗中。

他們也是官，是見面就對你微笑的同事，還有可能是和你一道高考的年兄，但同時，他們也是你的階級敵人，是你仕途的剪刀手，是懸在你頭上揮之不去的陰影！

他們，就是每一個大唐官員深夜裡永恆的噩夢，大唐紀委兼酷刑研發團隊：御史台官員。

唐代的御史們權力很大，級別低，待遇高。皇帝給了他們說話不用負責的權力，甚至允許他們憑風言風語來彈劾，下級組團撕上級更是我唐家常便飯。貞觀之後，御史台還有了審理案件的權力，一些酷吏御史趁機報復社會，於是，來自麗景門獄中的凄厲慘叫一次次縈繞在我唐黑夜上空。

不管你有沒有犯錯，我們說你有錯就是有錯！ -------御史台團隊宣言

御史台的人都是怪物！------大唐其他部門集體宣言

所以呢，當時其他部門的人都不愛帶御史玩。最憋屈的就是監察御史杜牧，李司徒家的家妓號稱全洛陽城第一美，杜牧幾次躍躍欲試，可李司徒辦宴會誰都請了，就是不請他，怕他背地裡告一狀，說這幫人作風奢靡，吃相難看。（雖然這一段的史料有可能是偽造）

御史台雖然乾的是整（duàn）紀（rén）肅（hòu）風（lù）的良（quē）心（dé）事，裡面的惡魔卻也是活生生的人。唐代有個監察御史叫韓琬，他寫了一本《御史台記》，記錄了御史台惡魔們的日常。時間跨度從唐初寫到開元五年，裡面大部分人都是韓琬的同事。這個吃飽了沒事幹的老韓用他的筆把每個同事的怪癖，晉陞路線還有奇聞異事都暗搓搓記錄下來。

原文有十二卷，今已遺失大半，以下除了表明出處的，都來自《御史台記》。

1.我唐的御史孟詵是個不太讓人省心的人。有一回他去拜訪生病的北門學士劉禕之，時間不早了，劉禕之就讓他在家裡吃飯，趁機顯擺一下，用金碗裝了乳酪給他。

孟詵看了看說：「卧槽老劉，你被騙了！這金碗是假的，是用黃銅做的！」劉禕之hin尷尬，「不可能！這是則天大大賜給我的，怎麼能有假呢？」孟詵說：「真的！你把它放火上燒試試，如果是黃銅，冒的氣是五顏六色的。」劉禕之一試，果然出現了五彩氣霧，缺心眼的他就把這事跟武則天說了。武則天大概見賜假金這件事被發現了，也hin尷尬，就說孟詵搞迷信活動，讓他滾到外地去了。

老韓又繼續寫啊，說這孟詵到了地方上還是特別事媽，條條框框很多，自己又理不清楚，下屬都被逼瘋了。孟詵還有個名言，人家都說是妻子如衣服，他說妻子可以切了給客人做下酒菜（妻室可烹之以啖客）。

不過這個孟詵還真的是個食療家，寫過世界上第一本食療著作：《食療本草》。

2.文武百官都很害怕御史台的人，背地裡把他們叫「冰塊」。（冷峭）

3.御史台的左台和右台經常互掐，相愛相殺，就如同今天的清北和旦交。左台管的是京官和軍隊，事情多到頭大；右台負責外地事務，離得遠沒人管，所以閑到長毛。

左台氣死了，管右台叫「高麗僧」，因為高麗僧每次和漢僧一起去赴齋宴，念經么不念，可還是腆個臉大吃大喝，拿施主的賞賜，左台就以此諷刺右台的人屁事不幹，照樣拿工資。

左台也自嗨得不行，有人從左台調去右台，左台同事就哀嘆：「啊呀，你落外國人手裡啦！」每次有人從右台調回左台，同事們就歡呼：「恭喜回國！」

4.我唐戶部的侯昧虛（這人到底叫啥名兒？搜侯昧虛和侯味虛出來的詞條一樣多）著有一本奇書叫《百官本草》，把各個部門的官員比作不同的中藥。寫到御史台的各位惡魔時，他說御史這味葯啊，大熱，有毒，主治姦邪，對於貪腐尤其有效，主要出產自雍州、洛州等地（當時很多御史來自雍洛兩地，如來俊臣就是雍州人），並且外地出產的效果尤其好。這味葯經太陽暴晒成硬幹狀尤佳，吃了可以精神煥發，不扭捏作態，長期服用卻會讓人寒氣陡生，變成冰塊。

無獨有偶，賈言忠也寫了一本《監察本草》，裡面說御史這味葯服用後會讓人憂心惶惶，患上驚懼症，白髮叢生，老得特快。

5.御史在出使巡查的時候一般都吃得不好，朝廷不給吃肉，因為本來就是去監督別人的，自己大魚大肉不利於廉政工作的開展。韓琬出差的時候就見過自己同事偷驛站的臘肉，偷了放在自己飯里，然後裝模作樣把驛站的侍者都罵出去，再狼吞虎咽地吃。

其實那些侍者都心知肚明，有一次還對一個御史說：「我們驛站里臘肉多的是，您再多拿點。」

有的驛站廚師想要巴結這些御史，就把肉煮爛成肉汁混在飯里，反正也看不出來，大家就暫時放飛一下自己。有時候肉沒煮爛，躺在碗里還成形呢，旁邊的人一瞄，唉你這怎麼有塊肉啊，那御史就如蒙大辱，把廚師叫過來假惺惺一通大罵。廚師嚇得不行，乾脆就說：「那個過濾的網......漏......漏了。」

老韓和上司魏元忠討論過御史偷偷吃肉這事，魏元忠是個爽快人，說：「老子還是基層御史的時候在驛站，雞蛋，肉什麼沒吃過，有個屁關係！」

6.武則天時期，御史來俊臣是出了名的酷吏。御史是監察百官作風不假，可來俊臣卻把這地方變成了自己的仇敵集中營和暴力試驗所，關鍵武則天還特別袒護他，那個時候御史台里關的人有沒有犯錯我不知道，但一定是來俊臣和武則天看不順眼的。

來俊臣審問犯人非常簡單粗暴，一上來就往他們鼻子里灌醋，為了配合審問工作，他還研發了十種酷刑枷鎖，分別為定百脈、喘不得、突地吼、著即臣、失魂膽、實同反、反是實、死豬愁、求即死、求破家。這些枷鎖到底是怎麼用的今天早已不得而知，但是看到那些名字還是會覺得背後一涼。

他還有一根酷刑棒，名叫「一見就招」，每次審訊前，只要先給犯人亮出這些刑具，犯人就一定全招了，不僅招，還儘力抹黑自己，拚命往自己身上攬罪。

來俊臣的集中營搞得朝中人人自危，官員每天上班前都要和家人來一次生離死別，哭天搶地，「今天去上班，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回來。」 來俊臣在當時洛陽麗景門的監獄裡殺了很多人，時人把麗景門叫做「例竟門」，也就是說：進去的人一例都玩完，連老臣狄仁傑也難逃他的毒手。

來俊臣除了研發酷刑，還和老搭檔萬國俊一起編了一本《羅織經》，裡面寫盡了各種害人方法，包括如何偽造證據，捏造罪名，製造大案，讓人伏罪的心得，讀來令人不寒而慄，有興趣的可以去搜一下，絕對可以顛覆你的三觀，但是如果你要模仿......我就沒辦法了。

來俊臣死的時候百姓都爭著把他的眼睛和肝挖出來，剁成肉醬，全民狂歡。

他的同事，御史王弘義也是個整人奇才。這個王弘義天生心眼歹毒，發跡前他窮得叮噹響，自己不去工作就向老鄉討瓜吃，那老鄉吝嗇，不肯給他，王弘義就謊稱說瓜園裡有兔子，叫來了縣吏讓他們進瓜田逮兔子，你踩我踩大家踩，把老鄉瓜田的瓜苗全部踩死了。

你們看看御史台里的都是些什麼人啊！

7. 老韓以前和張昌宗、王本立在太學讀書，三個人玩得挺好。當時有個太學博士姓張，是個書獃子，他有一隻寶貝寵物雞，名叫勃公子。每次張博士上課都要帶著這隻勃公子，勃公子在教室里上躥下跳，特別歡脫，還啄爛了很多學生的書本。有學生向張博士投訴這隻雞，張博士就罵他：「我的雞有「仁、義、禮、智、信」五德，是道德模範雞，你特么是嗎？！」

張昌宗也因為告了這隻雞的狀被張博士鞭打過，王本立和韓琬很為他打抱不平，說：「兄弟你放心，我倆一定幫你幹掉那隻雞。」

張博士每次都拿學生食堂吃剩的飯餵雞，當時王本立學習比較好，在同學中頗有威望，張博士就問他是否能把學生吃剩的給那隻雞吃，王本立說：「可以，但是你要把每次拿走的剩飯記錄下來。」張博士很高興，在一張紙上寫下每一次那雞吃的東西。

終於有一天，張博士出去了，就剩下孤身一雞，王本立拿起那張案卷，對著雞一條條數落了它的罪狀，然後把它殺了。張博士一回來沒有看見雞的身影，急得大叫：「我的勃公子呢？」王本立說：「被我殺了。」張博士氣到昏厥：「殺雞，你有罪證么？」王本立就把那個案卷給他看了，張博士是個書獃子啊，一看有罪證案卷，竟然也認了，可是他左看右看，說：「吃了那麼點東西特么也不該殺啊！」王本立回答：「是不該殺，只是杖刑，可是雞不如人，一杖刑就死了。」

憑著審犯人一定要有案卷的好習慣，王本立後來果然成了御史，韓琬也是，至於張昌宗嘛.......你們懂的。

8. 武則天好佛，屢次禁屠殺釣魚，最長的一次有兩年多全國都不能合法吃肉，把我唐的一批吃貨給憋慘了，吃蔬菜吃到見著綠顏色就要嘔。當時的御史台台長（真叫台長），御史大夫婁師德去陝州出差，見廚師居然端上來一盤羊肉，眼珠子都要跳出來了，強抑住內心的喜悅，「不是禁屠嗎？你這怎麼還會有肉吃？」

那廚師說：「這不是我殺的，是剛好有一隻豺狼把羊咬死了，不吃就浪費了。」婁師德秒懂，「卧槽，好善解人意的豺狼！」過了一會，廚師又端上來一盤魚，婁師德驚呆了，「怎麼還有魚啊？」廚師說：「那隻豺狼又把魚咬死了。」婁師德聽了跳起來罵道：「蠢貨！這次要說是水獺嘛！」

9.御史台里經常要向新入職，升了官調走的官員收取一些部門經費，簡單說就是狠狠敲新來的弱雞和發達跑路的人一筆。錢一般被用來搞聚餐，改善伙食，購買辦公用品，修個辦公樓漏水等等，這筆錢就叫做「光台錢」。

我唐有個傻瓜蛋御史文章寫得不咋地，卻偏偏和國內某些大家一樣，很喜歡當眾張貼和朗誦自己的作品，每個月都拿自己的工資充作光台錢，請人將他的文章抄好貼到御史台去，自費出版。自己呢，倒是每月月光，啃稀飯饅頭。

台里的同事一看這個人很好騙啊，就不停地拍他馬屁，鼓勵他創作出更多「好」作品貼到御史台去，台里的光台錢也隨之越堆越多。然而那人的老婆早已看穿了著一切，就勸他：「還真以為自己是大文豪啊，你文章寫得跟狗屎一樣，那群人明擺著在玩你，把你工資騙走去吃吃喝喝泡妞蹦迪，你自己還在這啃饅頭。」那御史也比較聽老婆話，後來就再也不自費出版了。

那幫騙錢的二皮臉吃著吃著，發現前幾天還能吃海底撈呢，現在剩的錢只夠吃大排檔了，就紛紛來慰問他，「老兄最近怎麼不貼你的大作了？」「我們很想念你的文章，一天不看悶得慌。求你快寫吧！」

那人就把自己老婆說的話告訴了他們，這幾個人一合計，嫂子太聰明，不能再玩他了。

悲傷逆流成河。

10. 右台員外監察御史胡元禮生性殘忍，判決相當嚴厲絕不通融，對於能判活判死的案子，他一律判死，在御史台他宛如一瓶行走的百草枯。

胡元禮有這種破爛性子是要負責任的，果然，他得罪了很多人。有一次，他在宣仁門外被冤家一把逮住，被整個按到了淤泥里去，場面十分難看，幸虧旁邊有巡警才把泥人胡扶了起來。御史台不但沒有慰問他，還向他罰款了五千錢，因為他趴在泥里的樣子很讓傲嬌的御史台丟臉。

11. 老韓說御史李文禮素來腦子有點遲鈍。他調去揚州當司馬時，有一天來上班，看到桌上放了一封信，就急吼吼拆了。一看上面寫道：「你姐姐去世了，請定個吉日追悼她吧。」李文禮放下信就大哭起來，悲痛到心都被掏空了。旁邊的書吏一直想說話但插不進嘴，等他哭得稍微緩一點了，才悄悄說：「老闆，那個......那封信是給長史的，是長史的姐姐去世了。」李文禮眼淚汪汪反應了老半天，又問了一遍：「真的是長史的姐姐？」

書吏說：「沒錯，是長史的姐姐。」李文禮自言自語：「也對吼，我根本沒姐姐，難怪我剛才哭得時候一直覺得哪裡怪怪的。」

12.御史台有很多中二的規定。

台里作揖風行，逢人見面都要作揖，就連動筆寫個字，也要在落筆之前將筆高舉過額頭行禮，有一股濃濃的中二之風。一些調離了御史台的人仍舊改不掉這個習慣，到了其他部門就成了被取笑的對象，「哈哈哈哈哈，你快看那個二傻子！」。

御史台里有台院，殿院，察院三院，台院里的侍御史地位稍高一點，權力也更大，其他人都叫他們「雜端」。

大家去御史台食堂吃飯的時候，沒事的話就互相作個揖，然後閉上嘴吃飯；有事也得閉嘴吃飯，不許談笑，吃完飯才探論諸如「天氣涼了，該讓誰蹲監獄了」的問題。如果在這期間講到什麼好笑的事，有人先笑了是要受罰的，只有主持會餐的台院雜端先笑，殿院和察院的人才能笑，乖乖按順序笑就不會有人受罰。

三院一起在食堂哈哈大笑，就叫「鬨堂」，後來就引申出了一個成語：_________(請填空）

最後是一個思考題：你們想去御史台上班嗎？

配圖特別鳴謝@綠豆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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