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行无常,是生灭法之死人怎么会开车?
1. 平安夜
“我爱我们的倒霉工作,也爱这千疮百孔的世界。”林小砚手持麦克风大声朗诵,另外两个女生立刻鼓掌欢呼。 12月24日,平安夜,大歌星KTV包厢内一派欢腾。
今晚林小砚请客,丁妍和乐乐是她的大学同学。林小砚是东风都市报记者,她采写的一篇报道评上了全省十大法治新闻,被两个死党敲竹杠。昨天就约好,除非天灾人祸,不准请假。
三个人,订了一个中包,说好不醉不归。丁妍拿起红酒瓶,给乐乐倒满,再往林小砚的杯子里倒。林小砚眼疾手快,先把杯子抢到手里。丁妍拎着酒瓶,绕过茶几,走到林小砚身边。“今天你做东,不喝酒怎么行?”
“饶了我吧,等下我还要开车呢。”林小砚笑着求饶。“你是东风名记,堂堂的首席大记者。你不找警察的麻烦,他们谢恩都来不及,哪个吃了豹子胆敢查你呀?”说到“名记”两个字时,丁妍故意加重了音量。
戴黑框眼镜的乐乐上来解围:“算了,别逼她,现在酒驾查得紧,可别让咱们的林大记者在班房里度过一个难忘的平安夜。”“呸,呸,呸!”丁妍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瞧你那张烂嘴,就不会说点吉利的。”乐乐被她一顿抢白,脸色尴尬,不知如何反驳。
“你们别争了,酒是一定不能喝的。”林小砚给自己的杯子倒满矿泉水,举杯道:“姐妹们,为我们的友谊,干杯!”三个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房间里暖气开得很大,三个人都脱掉了外套。音乐前奏响起,是SHE的《不想长大》,丁妍赶紧拿起麦克风,一脸陶醉地唱起来。丁妍除了腰围比毕业前粗了点,演唱风格丝毫未变,无论什么歌从她嘴里出来,都是同一个调调。唱到一半,林小砚已忍无可忍,双手捂住耳朵,表情夸张地大声抗议:“救命啊!切歌,切歌。”
“切你妈的头啊,老娘偏要唱。”丁妍笑骂道,目光又转向电视屏幕,“我不想不想长大……”一曲终了,丁妍拿着麦克风说:“下面有请今晚的主角,东风名记,ipad小姐,为大家演唱,掌声鼓励!”说完,丁妍率先鼓起掌来。
这个丁妍,报复来得真快,林小砚暗想。快到二十五岁的林小砚,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皮肤白皙,五官匀称,一米六五的身高恰到好处。可惜人无完人,胸太平。“ipad”是班上男生偷偷给她起的英文名,着实让她自卑了好一阵。她悄悄试过各种丰胸秘方,肉倒是长了,却没长在胸部,把她惊出一身冷汗,终于死心。
既然不能让胸变大,那就让心灵变得更强大。人不能老跟自己过不去,要学会接纳不完美的自己,干下几碗心灵鸡汤,果然是满满的正能量。她顿时释然,世界是平的,胸不平何以平天下?
林小砚唱了两首王菲的歌,婉转动人。她在大学就是实力唱将,简直能与原唱媲美。麦克风大部分时间都在丁妍手中。乐乐不爱唱歌,缩在沙发里聊微信,眼睛专注地盯着手机,运指如飞。林小砚从乐乐手里抢过手机,硬把麦克风塞给她,乐乐追上去就打。
“你就放过乐乐吧,说不定人家又钓到大帅哥了。”丁妍笑道。“老房子着了火——没救了。”林小砚摇头叹息。曾经我也迷茫过,我也彷徨过,也跌到过,也失败过。
但是命运之神终于眷顾了我,我遇到了太微师父,找到他之前我也不相信他有大的能力帮助我,但是经过他看前世今生,指点之后,这三年我婚姻,事业,财运都非常好,而且还得到了一个爱我的妻子,他的微信ZIWEIZHENREN随着缘分加的,三个女人一台戏,果然说得没错。
林小砚靠在沙发上,心里既兴奋又惆怅。很久没敢这么放肆了,三人都是大学同寝室的死党,互相见面,完全不用装。白天上班,大家都装得一本正经,此刻原形毕露,真有说不出的痛快。
林小砚拿出手机看时间,不知不觉已快到11点。“姐妹们,不早了,散了吧,明早我还要参加一个新闻发布会。”
“什么内容?”乐乐立即凑过来问。“一个案子。”林小砚把手机装进包里。“发了什么大案?”三人当中,乐乐最热爱八卦,听说有案子,马上来了精神。林小砚常想,她不当记者真可惜。
“听说是一个杀人案。”林小砚轻描淡写道。“啊,好恐怖!”乐乐满脸兴奋。丁妍还没唱过瘾,看见林小砚和乐乐都已穿好外套,收拾随身物品,只好恋恋不舍地放下麦克风。
穿过狭长的过道,走到大厅,才发现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刚才三个人在包厢里疯得起劲,对外面的情况浑然不知。林小砚要先送他们回家,乐乐坚决不同意,“你又不顺路,下这么大的雨,我们打车回去很快就到了。”林小砚看了看天气,便不再坚持。
丁妍脸色微红,步伐已有些凌乱,脑子还算清醒,扶着林小砚的肩膀说:“慢点开,下雨路滑,路上别赶哈。” “放心,我又没喝酒。”林小砚心里升起一股暖流。
“走啦,拜拜。”林小砚向丁妍和乐乐挥手再见,双手把黑色手袋举过头顶,一头扎进了雨中,向自己的车跑去。寒风刺骨,雨打在脸上,像针扎一样。
车内冷得像冰窖,暖气风速开到最大,吹出来的却是冷风。汽车驶出大门,路面积水反光,能见度很低,林小砚不敢开得太快。
几分钟后,温度慢慢升上来,僵硬的手脚又开始苏醒,林小砚感到一阵惬意,打开了音乐。是邓紫棋的《泡沫》: 爱本是泡沫 如果能够看破 有什么难过 再美的花朵 盛开过就凋落 …… 好久没这么疯过了,林小砚意犹未尽,跟着节奏哼唱起来。唱到高潮部分,又调高了音量,脚下的油门随之加大。
汽车驶出市中心,在一个十字路口左转,进入迎宾大道。路面刚铺完柏油,各种道路设施还没装完,宽阔的马路上清冷寂静,车辆稀少,几乎看不到行人。前面是个陡坡,林小砚深踩油门,准备一股作气冲上去。
突然,一个模糊的物体出现在视线内,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正朝着自己俯冲下来。林小砚睁大了惊恐的双眼,本能地抬脚踩刹车,但是太近了,为时已晚。“砰”的 一声巨响,仿佛平地炸雷,火星四射,瞬间把黑夜撕成碎片。
浓重的火药味钻入鼻腔,她觉得似曾相识,仿佛除夕夜从刚燃放过烟花的街道上路过。林小砚张大了嘴巴,没来得及喊出声,眼前一黑,头一歪,便失去了知觉。
2. 车祸
雨仍在沙沙地下,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夜幕打开,又重新合拢,路面很快就恢复了宁静。一具女尸侧卧在马路边,鲜红的血从尸体下方汩汩地流出来,被雨水冲刷到路基下面,然后消失不见。
一辆深灰色本田思域向案发地点驶去。“狗日的,又是车祸!”王三牛坐在副驾驶座,勉强伸开双臂,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嘴巴张开,半天才合拢。“真搞不懂这帮孙子,难不成都闭着眼睛开车的?半夜都不消停,还让不让人睡觉?”冬天的被窝让人无限留恋,半夜被叫起来确实不爽,难怪他会恼火。
江枫扶着方向盘笑道:“你小子有没有公德心,还想着睡觉,现场可能有人一睡不起了。”他笑起来嘴角略歪,眼睛依然紧盯前方。
江枫是东风市南湖公安分局刑警大队侦查员。王三牛是他的跟班小弟,入警不到半年,成色十足的菜鸟。案发当晚,正好是江枫这组值班,接到电话立即赶往现场。
十多分钟后,就看到前方出现亮光。几辆警车停在马路边,车顶上的警灯闪烁,穿透浓浓的夜幕,格外醒目。似乎在提醒过往的司机,这里刚刚发生过非同寻常的一幕。
接到事故报警后,交警首先到达现场,确认是死亡事故之后,再通知技术员和刑警到场。中心现场已经封锁,只留下一条车道,供来往的车辆通行。两名穿着反光背心的交警站在马路中心线上,指挥来往的车辆小心绕行。
一辆蓝白相间的江铃全顺停在现场,车身上写着“现场勘察”四个大字。发动机并未熄火,车顶上的三盏探照灯同时打开,仿佛多了三个人造小太阳,把周围几十米照得亮如白昼。几名刑事技术员正在开展工作,测量、拍照、提取痕迹物证,大雨让原本简单的工作变得艰难许多。
江枫靠边停车,习惯性地看了下车上的电子钟,时间刚过零点。车门打开,寒风迎面袭来,像刀子刺进骨头。王三牛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顿时睡意全消。
二人各撑了一把黑伞,竖起衣领,微弓着身子,并肩向人群走去。“江枫,我就知道,轮到你值班肯定要出事。”穿着雨衣的唐法医解下口罩,笑着同江枫打招呼。唐法医鼻梁上架着近视眼镜,透出一股学究气。快五十岁的人,由于个子小,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显年轻。
“这可不能怪我。”江枫笑道,“早知道会发案,今晚我就睡在马路上了。”为什么在这种悲剧的场合中,却老开这些不合时宜的玩笑?江枫也曾觉得奇怪,也许是在潜意识中需要缓解焦虑情绪吧。
后来听心理专家解释,他就释然了。有人做过统计,一个警察在任职的头三年看到的人生悲剧,比普通人一辈子看到的还要多得多。普通人在四十岁之前,极少有机会见到尸体,而警察早已司空见惯。如果一个警察看见尸体就悲痛欲绝,道德上也许是正确的,职业水准却值得怀疑。
“什么情况?”江枫把目光移向肇事车辆。“两车迎面相撞,一死一伤。”唐法医瘦削的脸上波澜不惊。江枫环视四周,满地狼藉。一辆红色本田飞度趴在路边,车头的前半部分几乎没有了,靠驾驶室这边的车门已脱落,左前轮不知去向,玻璃碎片和各种零配件散落一地。
粘稠的机油在地上缓慢地蜿蜒前行,像一条条黑色的怪蛇。在飞度前方十多米远的地方,一辆银色大众宝来横在马路中央,车头撞得稀烂,引擎盖高高卷起。
江枫向路边的尸体走去。离飞度车三四米远的地方,地上躺着一具女尸,呈侧卧姿势,两手伸直,腿部弯曲,就像一个熟睡的婴儿。
女尸头部血肉模糊,散乱的头发被雨水打湿,紧贴在脸上,看不清容貌,尸体周围的雨水已被染成红色。江枫推测,可能是在两车相撞的瞬间,巨大的冲击力把她从驾驶室里甩了出来,当场死亡。
除了战场,最惨烈的就是交通事故现场,眼前的景象并不让江枫感到惊讶。从两辆车的损伤程度来看,死者应该是飞度车上的司机。宝来的车头虽然被撞坏,驾驶室并未发生严重变形,看样子司机不至于丧命。
“宝来司机呢?”江枫转身问身边的唐法医。“也是个女的,命大,只受了点轻伤,已被交警的弟兄控制起来,送到武警医院包扎去了。”唐法医说。
江枫心里有底了。像这种交通肇事案,事实清楚,因果关系明显,只要肇事司机没有逃逸,按部就班照法律程序办就行了。但是无论多么简单的案件,一定要到现场看看,这是他多年办案形成的习惯,不到现场走走,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事故地点位于迎宾大道海安化工厂门口路段。江枫对此地并不陌生,在这不到二百米的路段,被称为东风市的百慕大三角。“Z”字型弯道,连续两个小角度急转弯,已经极为凶险,再加上一个陡坡,简直就是鬼门关。尤其是在下雨天的晚上,视线不良,极易引发交通事故。
交警部门向市政府打过好几次报告,请求把弯道拉直,陡坡削平。政府答应了拨款,组织各相关部门开过几次协调会,也派人到实地考察过,但是解决不了征地问题,只好继续拖着。
马路边上立着一块反光警示牌:“危险路段,请小心驾驶。此处已发生三起车祸,累计死亡四人!”第五条人命,这块牌子又要改了,江枫看着警示牌,心中默念。
大雨磅沱,在探照灯照射下,雨线像牛绳一样粗。唐法医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抬头看了看天,把一个年轻警察叫到身边,“运尸车怎么还没到?得赶紧把尸体运走,现场条件太恶劣了,等会儿雨下大了更麻烦。”
“已经在路上,估计快到了。” “估计,估计是多久?”唐法医瞪着眼睛说,“打电话,再催!”这种鬼天气,冻得人都没办法心平气和地说话。
年轻警察不敢再争辩,拿出手机,再次拔打电话。十多分钟后,殡仪馆的运尸车到了,在交警引导下,开到尸体旁边。车门打开,下来一名五十多岁的男子,骨瘦如柴,脸上黑如锅底。唐法医背后叫他“黑无常”。黑无常背手站立,瞟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车钱谁付?先说了好再动手,别到时候又扯皮。”
“先记分局的账,死者家属没到。”唐法医陪着笑脸说。“你们公安局就是个老赖,上半年的账还没跟我结清。”“放心,我们那么大的单位,少不了你一分钱。”
“那也不能老拖着啊,现在农民工的工资都不准拖欠了。”黑无常翻着白眼说。“行,明天一上班我就去找局长反映,抓紧落实。” 唐法医早已习惯了黑无常的傲慢无礼,跟这种人谈什么理想道德、社会责任屁用都没有,供求关系决定社会地位,谁叫人家是垄断行业。
“告诉你们局长,下次再拖欠运费就别叫我了。”黑无常拿出钥匙,很不情愿地打开车厢后门,唐法医指挥两个年轻警察把尸体抬上了车厢。
唐法医上了自己的警车,跟着运尸车往殡仪馆方向开去,法医解剖室设在殡仪馆内,他要对尸体做进一步检验。
“王三牛,上车。”江枫向停在路边的思域车走去。交警和技术科的同事会清理现场,他必须尽快赶去医院,找到肇事司机做讯问笔录。
王三牛听到江枫喊他,急忙跑过去,突然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啃屎,爬起来才发现是踩到一块砖头。王三牛钻进车里,骂道:“这鬼地方真他娘的邪门,用脚走路都会出事故。”刚才那一跤摔得不轻,把手掌都擦破了。
江枫抽出两张纸巾给他擦手,“谁叫你走路不长眼睛,拉屎不出还赖茅坑。” “老大,哪天跟领导提提,像这么屁大的案子,以后就别让咱们上了。” “怎么,嫌案子小,配不上你?”
“这种案子老简单了,直接给交警去办不就得了,让我们刑警上,简直是大炮打苍蝇。”王三牛大言不惭。 “看不出来啊,王三牛,你小子身上毛都没长全,才破了几个案子,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江枫揶瑜道。
“你以为你是谁,大侦探福尔摩斯啊?”王三牛刚来不到半年,不了解内情。南湖区的交通肇事案,原来都是由交警部门负责侦办,但是近两三年,接连发生好几起逃逸案,均未破案。
抓不到肇事司机,死者家属就反复上访,弄得局领导压力很大。后来局里研究决定,今后凡是发生致人死亡的交通事故,全部交由刑警大队主办,交警协助。
江枫系上安全带,脚尖轻点油门,汽车发出一声低吼,向武警医院疾驶而去。
“今天是圣诞节,打算跟谁过?”王三牛擦干净手,换了个轻松的话题。“还能有谁,陪我老妈呗。”“我觉得那个女记者对你有点意思,可以约一下。”王三牛嘻嘻笑道。
“哪个女记者?”江枫问。“还有哪个,东风都市报的林记者。”“林小砚?”江枫扭头看他一眼,“开什么玩笑,她不找我麻烦就谢天谢地了。”“谁跟你开玩笑。”“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江枫忽然觉得有点意思。
“眼神。”王三牛认真地说。“眼神?”“我注意过好几次了,她看你的眼神,跟看别人不一样。”“我怎么没看出来?”
“这方面我能当你的师傅,相信我。”王三牛自信满满。除了尸体,案发现场通常还会出现三种人:警察、记者、围观群众。江枫最不愿跟记者打交道,因为对记者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出现在第二天的报纸上。记者和警察就变成了攻守关系,林小砚每次出现在现场,总是缠着江枫不放,令他头痛不已。
二人虽然经常碰面,但是并无私交。记者在警察面前往往处于优势地位,林小砚伶牙利齿,偶尔还会嚣张跋扈,好几次逼得江枫下不了台。江枫并不讨厌她,但必须谨慎地保持距离。奇怪,林小砚今天居然没到现场,这可是少有的事,江枫不由得庆幸起来。
车子开进武警医院大门,二人下车,直奔外科急诊室。两名穿警服的交警把守在门口,江枫问:“人在哪?”其中一个交警认识江枫,伸手朝里面指了指,“在里面,刚包扎完伤口。”
江枫推开玻璃门进去,目光在室内搜索。一名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子,低头坐在蓝色塑料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那女子听见开门声,同时抬头向门口张望。四目相对,江枫不禁目瞪口呆,明显感到心跳在加速。
“林记者!”“江警官!”两个人几乎同时喊出对方的名字。林小砚头上缠着绷带,脸色苍白,惊魂未定的样子,忽然看见江枫推门进来,仿佛落水的人看见一根圆木。
“江警官,帮帮我。”“你怎么会在这里?”江枫做梦也想不到,居然在这里见到林小砚,虽然已猜到是怎么回事,他还是想再确认一次。
“我撞到人了。”林小砚带着哭腔。“什么时间?”江枫问。“11点40左右。”“宝来车是你开的?”“是我开的。”林小砚点点头。“你撞死人了。”事情已经清楚了,江枫觉得没必要隐瞒。
“车子买了全保,赔多少钱都行,不够我去借。” “现在不是赔不赔钱的问题。”“那怎么办?”林小砚满脸惊恐,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交通肇事致人死亡,只要负主要责任以上的,就要负刑事责任。”江枫表情严肃。“啊!”林小砚仿佛被人敲了一棍。 “你要有心理准备,可能会坐牢。”
“那会判几年?”“交通肇事是过失犯罪,如果没有逃逸等加重情节,最高可以判处三年有期徒刑。” 林小砚“哇”地大哭起来。“我不是故意的,也要犯法吗?”
江枫说:“如果你是故意撞人,那就不是交通肇事了,而是故意杀人。”江枫又问了几个问题,大致了解了事发经过。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唐法医的名字。江枫走到门外接电话: “喂。”
“江枫,你在哪?”电话里传来唐法医低沉的声音。“我在医院,刚见到嫌疑人。”“能到殡仪馆来一趟吗?”“现在?”江枫把手机交到右手,腾出左手看表,时针刚跨过凌晨两点。“越快越好,最好是马上过来。”“什么事这么急?”江枫皱了下眉头。 “尸体好像有点不对劲。”
3. 无人驾驶
天上仿佛被人捅了个大窟窿,雨越下越大。王三牛留在医院给嫌疑人做笔录,江枫独自驾车向殡仪馆驶去。黄豆大的雨点狠狠敲打着车身,像密集的鼓点。雨刮调到了最高档,前后雾灯和双闪全部打开,路面能见度依旧很低。
二十七岁的江枫,已经有了五年刑警经历。一米七五的身高,夹在人群中并不是特别显眼,目光却很锐利。瘦削的脸庞棱角分明,短发,麦色皮肤,仿佛刚从密林中探险归来。整个人看上去干净利落,透出年轻男子特有的朝气。
五年前,江枫从警察学院毕业,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南湖分局。当年同一批招进来的新民警全部下基层,分到各个派出所。江枫拿着介绍信去派出所报到,走到半路上,却被刑警大队长万统兵强行劫走,带回了刑警大队。上班第一天,江枫就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柳暗花明”——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刑警。
江枫双眼紧盯前方,全神贯注开车,越往前走就越荒凉,沿途几乎见不到灯光。终于,他看到一丝微弱的亮光,殡仪馆的大门逐渐清晰起来。平常只要半小时的路程,足足开了一个小时。
穿过大门,一条笔直的水泥主路往里延伸,马路两边是成排的柏树。影影绰绰的树影在狂风中摇摆,稀稀拉拉的路灯有气无力地亮着,仿佛随时会被大雨浇灭。夜半三更,狂风暴雨,让这座空旷寂静的大院越发显得阴气森森。
以前办案常来这里,江枫轻车熟路,连续拐了几个弯,直接把车子开到了法医解剖室门口。江枫打开车门,冒着大雨,几个箭步冲了上去。
开门的是唐法医,他身上穿着淡绿色手术服,尖瘦的脸被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个黑眼珠。室内亮如白昼,温暖如春,墙角的立式空调呼呼地往外冒着热气。江枫活动几下手脚,感觉又回到了人间。
这个法医解剖室,是分局花了七十万元新建的,半年前才投入使用。整个法医解剖室建筑面积约八十平方米,分为解剖室、监控室、家属观察室、卫生间四个功能区。作为核心功能区,解剖室内干净整洁,空气清新,如果不是门口挂着“法医解剖室”的牌子,很容易让人误认为是医院的手术室。
这要归功于那张先进的解剖床,它带有喷淋系统和风帘吸气功能,能自动冲洗血污,然后从床底下集中排走,同时驱除尸体异味。解剖床顶部除了安装有十二孔无影灯,还有数码摄像头,可以全程拍摄解剖过程。唐法医从墙角取下一条干毛巾,递给江枫,“赶快擦把脸吧。”
“谢谢!”江枫接过毛巾,刚要往脸上擦,手抬到半空中突然停下,擦了擦手就放下了。进过这间房的死人可能比活人还多,天知道这条毛巾有没有给死人用过,江枫冷不丁想到。
“雨下得太大,刚才我还在担心你来不了。”唐法医并未注意到江枫手上的动作。“你的命令,天上下枪也要来。”江枫笑道。“交通事故时间查清了吗?”唐法医突然问。
“已经问清了,据肇事司机交待,事故发生在11点40分左右。”“你过来。”唐法医走到解剖床前,打开无影灯,然后揭开白布,一具裸体女尸赫然映入眼帘。死者身高约一米六左右,体形微胖,长发,头部由于碰撞变形,血肉糊糊,已经难以辨认。
唐法医说:“死者头部受损严重,这是在事故中发生剧烈碰撞所致,与其他交通事故导致的重度颅脑损伤死亡特征相符。”
江枫点了点头,没说话,情知他的话头才开始。“但是有一点很奇怪。”唐法医像是自言自语。“哪里?” “你看,尸体已经全身僵硬。”
“这么快!”江枫顿时感到事态严重。正常情况下,人死之后,尸体会在二到三个小时后开始部分僵硬,八到十二个小时后尸僵才会发展至全身。
“你再看这里。”唐法医把尸体侧翻,指着女尸臀部一块暗紫红色斑痕说,“尸斑已发展到扩散期,这个过程最快也要八到十个小时。”“你想说明什么?”江枫问 “通过尸僵和尸斑情况来看,我推断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昨天,也就是24日下午3点至6点之间。”
“什么?”江枫怀疑自己听错了,觉得有必要再确认一次。“我的意思是说,她是昨天下午死的。”唐法医指着女尸说。“交通事故是在晚上11点40左右发生的,你到了现场的。”江枫提醒道。
“所以我才催你赶紧过来,是不是把案发时间搞错了。”唐法医不紧不慢说道,似乎早料到江枫会有此反应。
“不可能。”江枫斩钉截铁地说,“就算调查有误差,也不会差得这么离谱吧?” “尸体不会骗人。”唐法医看着江枫的眼睛说,“人心隔肚皮,活人我拿不准,我干了三十年法医,死人从没看走过眼。”
江枫不再说话。唐法医性格沉稳,拿不准的事从不轻易开口。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涉及到关键证据,更不可能信口开河。江枫快速做了个心算题,如果唐法医的推测正确,死者至少在交通事故发生前六小时就已经死了。
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接连发生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他想吹吹风,让混乱的思路理出点头绪。江枫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抱起胳膊凝视窗外。
窗外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像一个巨大黑洞,仿佛要吞噬一切。狂风怒吼,一阵紧似一阵,一声比一声凄厉,仿佛一个冤魂正在向他哭诉。
江枫越想越觉得没道理,情不自禁地摇头,不可能,决不可能!尽管这些年他破案无数,见多识广,此刻也不由得毛骨悚然,后背发凉。
死人怎么会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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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霜》抹上就能变美,可你敢用吗?
※我是一个被苗女下蛊的「负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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