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定合作，我和科比只聊了五分鐘

口述者：米雯娟

年齡：33歲

身份：VIPKID創始人兼CEO，12月18日，獲得《贏在中國》「2016年度創業者」稱號

文/裘雪瓊

編輯/徐臻

2016年6月，我在上海見到了剛剛度過38歲生日的NBA明星科比·布萊恩特。這是科比創立的風險投資基金Bryant Stibel與VIPKID洽談投資事宜的最後一環。

科比說，「我要投的是一家能為社會帶來價值的公司，它應該能夠幫助全世界的小朋友學習和成長。」到敲定合作，我們只聊了五分鐘。

VIPKID是專為5—12歲小朋友提供美國小學課程的互聯網教育公司。我覺得打動科比的，不是公司的數據，甚至不是孩子們學習的效果，而是他們對成長的夢想。

這是我在少兒英語行業的第二次創業。我從小喜歡英語，初高中時，同學們攢錢買雜誌、磁帶，我買的是英文刊物和英語教材磁帶。我在河北出生，後來搬到哈爾濱，待過的都不算一線城市，同學當中學習英文的興趣不怎麼濃。

我舅舅做英語培訓起家。2000年，我跟著他從哈爾濱來到北京南城的洋橋，租下一間教室創業，開辦線下兒童英語培訓機構ABC英語。當時很多人都對我輟學創業的決定很意外。我只有17歲，但有個聲音很清楚地告訴我，如果錯過這次機會，很可能就完全是另一種人生了。

創業的過程相當艱苦。我每天在馬路上發傳單招學生，開車十幾公里送飯、接送任課老師，晚上睡覺還打過地鋪。到2009年，ABC英語已經有2萬名學員，年收入約2億，一度做到了北京少兒英語培訓市場的第一。教學、教研、銷售、市場、人力，我在ABC英語待了十多年，嘗試了幾乎所有崗位。

我的本科是邊工作邊自學的。2010年，我在職報了長江商學院的全日制MBA，後來去了美國康奈爾大學交換，在投行和互聯網公司實習。這三年經歷使我意識到，一個人的邊界是無限的，而語言是探索世界不可或缺的工具。結合自身的經歷，我很自然地萌生了一個想法：怎麼讓小朋友更好地和這個世界連接起來呢？

我在長江商學院寫的畢業論文，就是關於ABC英語面臨的問題和挑戰。在我看來，線下英語教育有四大痛點——找不到優秀的外教，缺乏優質教學內容，價格高昂，時間與交通成本高。

我本來是想給ABC找出路的，但後來受到長江商學院副院長劉勁的啟發。劉勁教授說，既然原來的公司解決不了你的困惑，乾脆自己創造一個吧。

劉勁教授留給我兩個問題：教育的本質是什麼？為什麼要做在線教育？做教育這麼多年，我第一次思考「教育的本質」，由於長期在培訓機構，又是管理人員，我想的都是「老師該怎麼教」，而不是「學生怎麼學」。

之後，我用了半年時間拜訪了國內外20多家在線教育公司和50多位創始人，漸漸發覺互聯網對教育的最大顛覆有兩點，因材施教和快樂學習，我想要中國小朋友接觸到全世界優質的師資，還要學得快樂。

這次創業，最大的阻力來自家人。舅舅一直把我當接班人，父母也認為ABC英語的規模不小，再考慮到我的年齡，為什麼要從頭再來？我經常回憶起2008年在澳大利亞的那次高空跳傘，從4000多米一躍而下，急速的下墜中，晚霞、海岸線一一在我身下展開，然後降落傘在距離地面1000米處瞬間打開，我總是記起當時的那種感受。

長江商學院的同學給我介紹了幾位合伙人，2014年春節一過，我們就著手研發打磨產品了。我曾花了一下午時間說服一位教學經驗豐富的美國女孩Lane加入公司。那是5月份，我們團隊只有10個人。Lane上班第一天看了課件直接說「太垃圾了」。於是我們就請她重新編寫課件。

一個月後，我們做出了Beta版產品，發起實驗班計劃，每個月招10個種子學員，和幾個老師一起，提供三個月學習課程，學習結束再返還學費。首批學員大多來自天使輪投資方——創新工場高管們的孩子。

最初，因為不知道小朋友在線學英語的狀態和表現如何，我們找了兩間會議室，小朋友和老師分別待一間，觀察他們上課時候的各種反應。

也許在旁人看來，公司的發展挺順風順水的。但在Beta版推向市場之前，有負責銷售的合伙人因為不適應快速的工作節奏臨時退出。怎麼辦？我接手，主管教研和教師，兼管銷售和客服。那時公司的市場、運營處於盲人摸象狀態，直到新合伙人加入才搭建起真正的銷售體系。

在我們尋找A輪融資時，許多負面評價劈頭蓋臉而來。「我們投資的某家公司已經試過了，行不通」，「這種方法不好使，小朋友坐不住都跑掉了」，「這個事情沒有市場，沒有家長會買單」……

但是到2014年底，我們堅持更新了三版教學內容、兩版視頻平台，有100個小朋友和10名老師參與，仔細考察了教案、迭代產品，IT系統和教師培訓，還做了家訪。

有一個孩子，他先跟著父母移民到法國，而後又回到中國，相當於法語是母語，中文是第二語言，對英語不感興趣，而且特別討厭，上課時氣氛經常弄得很僵。直到有一天，有一位老師拿起一把吉他彈了起來，小朋友突然跑開了一會兒，再回來時也抱著一把吉他，兩人一起彈起來。

我對那個畫面印象很深。好的老師應該主動伸出雙手，激發起小朋友的想像力和興趣。但每個小朋友都不同，方法也需要不停嘗試。

我們始終堅持招募老師的三重標準——首先得是美國或加拿大國籍，其次必須是任教當地中小學的老師或具備ESL（教授英語非母語國家）資質的，最後還需要具備教授非英語母語學生的經驗。

創業起步階段，招募很難。我寫了很多郵件，還通過Facebook、Twitter發布招募信息。有口碑的老師也會介紹新的老師，就像Uber司機一樣，利用業餘時間遠程教學，賺取不錯收入的方式被越來越多北美老師認可。

正式上課前，老師都要上崗培訓，理解我們的教學體系、理念和方法，怎麼和非英語母語的孩子互動。保證完成課堂內容教學的前提下，老師可以自由發揮——有老師在教「swimming」一詞時特地戴上泳帽泳鏡，也有老師為配合萬聖節氣氛在當天戴著面具上課。

我們也有一些線下活動。教師節和感恩節，教學服務部的中國老師會鼓勵小朋友和家長做賀卡、小禮物；兒童節和聖誕節，公司也會收到老師們從國外寄來的手寫明信片。我們還定期邀請特別棒的老師來北京和小朋友們面對面交流。

2015年5月起，公司營收以每月30%速度增長，三個月後現金流為正，年底完成B輪融資。公司現在已經完成了C輪1億美元的融資。

近段時間我思考的是，作為一家互聯網教育公司，下一步應該如何運用科技驅動教育？如何幫助小朋友找到最適合的老師，讓教學變得更有趣？我們投入了1000萬美元啟動資金，成立了北美教育研究院，希望藉助教育學、神經學、大數據科學研究從技術解答這個問題。

我有很大的野心，要讓全世界的小朋友的學習都變得不一樣。為了這個目標，我們所有人都還在路上。

文章首發於《博客天下》第23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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