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二戰史學家：同等條件下設計軍用飛機，日本完勝美國

作者：碇義朗，日本航空史和二戰史學者，1925年生人，畢業於東京航空工業學校。

1943年，我進入立川的陸軍航空技術研究所，在這裡不僅接觸了日本的各種軍用機，還得到了近距離觀察敵國美國軍用機的絕無僅有的機會。開始時只是覺得好奇，甚至被陶醉，但當自己開始投入工作，潛心揣摩細節時，就不由自主地對美國產生敬佩的心情。

首先的感覺是美國飛機的構造極為複雜細緻，而且看不到所有的日本飛機毫無例外的那機身下斑斑點點的油跡。開戰後不久在爪哇俘獲了一架4發的B-17E，就放在立川研究所。我鑽到飛機下，看到象橋面板一般厚的外鈑和粗壯的鉚釘，心想這樣當然不容易被打壞。另外飛機上下的動力式機槍座、渦輪增壓機，在當時的日本都未能投入實用。尤其是渦輪增壓技術直到戰爭最後結束還沒有搞出什麼名堂，而美國在開戰之初已經安裝在了飛機上，使人不得不承認技術上的差距。而且即使在開戰後就獲得美國的渦輪增壓機實物，但是卻一直沒有能夠成功地進行仿製，直到戰爭末期比B-17威力更強大的B-29大舉入侵日本領空，日本仍然沒有克服軍用飛機高空性能差的致命弱點。因此加速了戰敗的進程。

寇蒂斯P-40

日軍當時還繳獲了不少寇蒂斯P-40E，立川也有好幾架。由於這種飛機機動性能差，被駕駛輕巧的「隼」式戰機的日本飛行員評價為是「蠢貨飛機」。可是這種飛機機身下沒有油跡，操縱手柄也很輕便，只用一個電瓶就足以發動，這些優點也都是值得學習的。特別可在設計上學習的是零部件有高度的互換性，就連主翼的鑲鈑的螺絲孔位置都是完全統一的，誤差都在公差之內，假設一架飛機的主翼被打壞，立刻可以換別的飛機的主翼鈑。這種精密的設計，以及與此相稱的技術加工水平，就大大改善了戰地後勤保障工作，保證飛機有很高的飛勤率。 另一個令人吃驚的是防彈油箱。在油箱外覆蓋著橡膠，當子彈打穿了油箱，橡膠就會融化堵住彈孔，防止油料泄漏，這也是美國飛機不容易被擊落的原因之一。作為研究的材料，立川研究所里這種油箱到處隨便亂扔著，可是實用化設計到1943年的下半年才開始。 這些都還只是初步的直觀的印象，以後再深入的調查研究後，不得不遺憾的承認，從包括技術力量的國家綜合能力來看，日本被美國打敗是無可避免的事。

雙方在開戰時都準備不足

僅從軍用機的技術角度來說（也包括一些戰略戰術的考慮），日本也有不少值得誇耀的地方。試比較二次大戰中日美的軍用飛機，可以說是各有千秋。日本的軍用飛機，重量比較輕，外形簡潔，達到了空氣動力學所要求的極為洗鍊的程度。在以「零」式機為代表的小型機種範圍內，優點非常明顯，相反美國軍用飛機，構造過大，設計冗餘度很大，雖然很笨重，但是給以後的改裝設備提供了空間，裝拆維修簡便，飛勤率高。特別是在大中型飛機，4發飛機上，日本就拉開了很大的差距。這一差距隨著戰爭的進行而拉大，到後期又增加了極為明顯的數量上的差距。可笑的是在開戰之初，實際上雙方都沒有充分準備，而美國方面更為明顯。開戰時，美軍的主力機種是陸軍的寇蒂斯P-40E戰鬥機、波音B-17D/E轟炸機，海軍的格魯曼F4F「野貓」艦載戰鬥機，都是1935年、1937年的舊設計。而且在遠東地區配備相當有限。

日本方面也是如此，海軍的零式機在1939年已經投入實用，但是開戰時只裝備了350架左右。至於陸軍最新銳的隼式戰鬥機僅有40架，「鍾馗」式還在試驗中，但居然將僅有的9架試驗機也湊起來送上戰場，確實是有臨陣磨槍的味道。

零式、隼式達到了最高水平，比較開戰時的日美戰鬥機，在性能方面日本要遠遠領先。特別是零式、隼式戰鬥機，均衡處理了令所有的空戰戰術家和飛機設計師頭疼的格鬥性能與飛行速度這對矛盾，是突破了當時戰鬥機設計常識的單座戰鬥機，而且還擁有最大續航能力將近3000公里的超遠航程。由於這兩種飛機的卓越性能，使得性能已經相當落後的海軍九六型攻擊機和陸軍的九七型重型轟炸機仍然能夠有效投入戰鬥。零式機可以從台灣飛到菲律賓，隼式可以****屬印度支那南部（南越）飛到馬來亞，接近1000公里的航程，不僅可以和攻擊地面目標的轟炸機同行，還可以在目標上空進行空戰或掃射地面後再返回。試比較開戰前在歐洲德英之間進行的「不列顛之戰」，德國方面雖然具有數量上的壓倒性優勢，但是苦於作戰半徑僅200公里的梅塞施米特M-109戰鬥機航程過短，使得沒有戰鬥機掩護的哈因拜爾He111以及亨克爾Ju87無法到達目標就被英國戰鬥機擊落，不能有效攻擊英國內地的工業地區和戰略基地。顯然是轟炸機行動被梅塞施米特M-109戰鬥機航程制約。掩護轟炸機是戰前各國空軍戰術的重點所在，由於一般認為單座戰鬥機的航程難以遺稿，所以曾考慮開發雙座戰鬥機，或者在轟炸機上多裝機槍進行編隊互相掩護等對策。而零式、隼式的出現終結了這些爭論。到了戰爭末期，美過吸取日本的經驗，大量裝備能遠距離掩護轟炸機的共和P-47雷電以及北美P-51野馬，使德日大吃苦頭。這是後話。

隼式戰鬥機

至少在1941年到1942年上半年期間，零式及隼式應該說是世界上最優秀的戰鬥機，特別是零式而且零式機是理應弱於陸上戰鬥機的艦載戰鬥機，因此實在是光輝的優秀機種，在盟軍方面很難在空中辨別外形很相似的零式和隼式，往往將隼誤認為是零式。比如在對澳大利亞達爾文港的空襲中，對方就將隼當作零式記錄下來。

定期照相師

日本能與遠距離掩護轟炸機的單座飛機媲美、值得誇耀的是司令部偵察機。這種飛機在所有作戰行動發起前深入敵後，對重要據點進行攝影偵察。這種飛機就是日本陸軍以獨到眼光開發的戰略偵察機，最出色的是三菱設計製造的百式司令部偵察機。依靠這種飛機速度快、航程遠的特點，在開戰前就投入使用，頻繁出動對馬來亞、新加坡等地進行偵察，對以後的作戰有極大的幫助。以後盟軍方面把百式偵察機稱為「定期照相師」，看到它在高空飛來飛去的軌跡卻只好乾著急，因為戰鬥機緊急起飛後並不能追上它，只能目送它逍遙返航。幾乎無法擊落。而在它光臨之後，必定就會來一次大轟炸。日本海軍沒有這種飛機，需要向陸軍借用百式機。以後海軍在中島工廠研發了單發三座的「彩雲」艦載偵察機。這種飛機雖然是在戰爭末期美軍已佔絕對優勢的情況下投入使用的，但仍然能夠從滿布警戒戰鬥機的敵軍航空母艦機動艦隊上空掠過，大喊「痛快」的飛行員還能夠在拍發電報的間隙，用明碼臭罵幾句「麥克唐納老破車」。它的優良性能是以速度為唯一設計目的，徹底輕裝，百分之百的貫徹日本飛機設計洗鍊特長的結果。不過盟軍方面也接過這種戰略偵察機的設想，將哈維蘭的蚊式以及洛克希德的P-38等飛機改裝照相機當作快速偵察機使用。後期還曾將康索特B-24、波音B-29等改裝為高空偵察機，在日軍飛機達不到的高度進行攝影偵察。

零式機被解密

美國方面很快從對手學到了航空母艦機動艦隊戰略、長距離單座掩護戰鬥機及偵察機等設想的長處，並且迅速付諸提升。而日本卻在這些方面的發展明顯減緩，這主要是由於缺乏強大的技術更新能力所導致的。一個極其恰當的例子就是零式機與格魯曼「潑婦」的研發比較。美國方面實際上很早就繳獲了使人感到恐懼的「太平洋上的幽靈」——日本海軍的零式戰鬥機。1942年6月的阿留申群島作戰時，航空母艦龍驤號的一架零式機基斯卡地區迫降，飛行員身亡。美國在極其嚴密的保密措施下將其拖回國內進行研究，進行徹底的檢測。其檢測結果被當時正在進行研發的格魯曼F6F所吸收。一般而言，單發小型飛機從設計到製造需要一年時間，然後還要進一步檢測改進，等到裝備部隊投入使用，至少要一年半到兩年的時間。尤其是在條件嚴酷的戰場上使用，耐用性是頭等重要的大事，在世界各地都要能夠飛行，要求故障少、操作簡便，往往性能差點倒並不要緊，同樣會受到歡迎。

零式戰鬥機

因此除了少數例外，P-40、B-17這樣在戰前已使用的飛機只能在戰爭中稍加改良，而在戰前已結束設計、戰爭中投入使用的被日軍視為最強敵手的北美P-51野馬戰鬥機，早在太平洋戰爭開始前一年半就已實現原型機試飛。逼迫日本進入破滅結局的波音B-29超級空中堡壘也是戰爭的前年開始設計的。其中唯一的例外就是格魯曼F6F「潑婦」。「潑婦」是在太平洋戰爭爆發後的第二年春天開始設計的，到了6月底就已經飛了試飛機。這樣的速度實在是太奇怪了，就以前研發製造F4F野貓來說，這完全突破了美國自身飛機研發的標準。而就是在這同一個月里，繳獲了零式機，從而決定了「潑婦」的性能，使之成為真正能夠格鬥的艦載戰鬥機。大量採用零式機的檢測結果，才能夠在令人難以想像的半年時間內就著手裝備部隊。 美國人還弄清了零式機的輕體結構限制了俯衝速度，既沒有防彈油箱、飛行員也沒有防彈裝甲，主要依靠靈巧的機動性能。從而針對這些特點，制定了一套對付零式機的戰術。

F6F的誕生

F6F為了超越被1000馬力制約的零式機最高性能，按照空氣動力學要求進行設計，採用新材料FSO（超強鋁材）。為使飛行員有手感，還適當降低了操縱索的剛度，正好和當時盛行的助力輕易駕駛技術相反。但這型飛機的機身外形看上去並不流暢，也沒有著意減輕重量，將近6噸重的圓筒形機身依靠2000馬力的強大引擎牽引，就和現在的美國大型車一樣。但由於引擎的零部件、無線電設備、液壓系統等零部件都非常優良，所以可以保持很高的出動率。其作戰方法也是經過精心研究的，在和零式機格鬥時，主要從搶佔高度進行攻擊，當格鬥不利，就以零式機無法作到的急速俯衝速度和僚機一起逃離。在性能上，F6F實際上並不比半年前試飛的日本陸軍キ61機（1100馬力引擎，時速590公里。後來定名為陸軍三式戰鬥機「飛燕」）好到哪裡去，機身也很設計平凡。但是其時速略高於零式機30-50公里，爬高也較好，而且生產數量很大。零式機總共產量是14000架，是日本的最高記錄，但是這是從戰前開始累計的數字。相反F6F雖然從數字上看約有12000—13000架，但是集中在1942年年底後開始到戰爭結束這段時間內，在戰場上對陣時，就會保持有2:1或3:1的數量優勢。尤其是和神經質的日本飛機（因為零部件壽命短，飛機經常發生機械故障）不一樣，F6F很可靠，機體堅固，落地後只需補充燃油、潤滑油就可以立即再次起飛。這樣一來更加劇了戰鬥力的差距。零式機與F6F的這種比較都表明美國飛機的設計有很大的冗餘度，保持著提高性能的餘地。

日美國力的差別

零式與隼是最初的1000馬力的戰鬥機。以後的三二型、五二型飛機既喪失了零式機原有的特色，而提高引擎性能又受到限制，因此飛機性能也就沒有大幅度提高的可能。原擬給零式機換裝大馬力的金星引擎，可是由於工廠忙於改裝修復現有戰鬥機而沒有實現。陸軍的隼也是如此，和零式機一樣的「榮」引擎馬力太弱，限制了飛機性能的改進，加裝兩挺12.7毫米機槍的企圖也沒能成功。而美國在戰爭第二年投入戰場的機型，洛克希德P-38閃電，共和P-47雷電，沃德F4U海盜等，除了格鬥性能和低空性能外，在引擎功率、火力、速度等方面就已經超過了零式與隼。1943年出現在新幾內亞戰線上空的日本陸軍三式戰鬥機「飛燕」，是日本唯一的液冷引擎戰鬥機，但由於不斷出現機械故障，出動率很低。1944年投入菲律賓戰線的陸軍九四式戰鬥機「疾風」，原來預想是作為最早的2000馬力級戰鬥機，但也因為發動機不過關並未達到預期的效果。「疾風」和美國格魯曼「潑婦」同樣都是開戰後開始設計的機型，但「潑婦」在1942年6月就能夠試飛，1943年1月開始裝備部隊；而「疾風」的試飛比「潑婦」要晚了約10個月，1943年4月才試飛，運到前線裝備部隊又是在一年以後。而且相比「潑婦」約13000架的產量，「疾風」僅有3500架。僅從這一點而言就可以痛感日美兩國的國力差距。

最後的日軍戰鬥機

北美P-51野馬是再現了開戰初期日本海軍零式機空中絕對優勢的機型，能夠護衛B-29轟炸機從硫磺島基地起飛，以700多公里的時速飛越1000多公里。美國飛機擁有如此優秀的飛行性能，當然可以是將日本飛機當作射擊靶子來對付了。不過在中國戰線上，與P-51對陣的「疾風」據說還能夠打個平手。「紫電改」事實上是日本海軍的最後的戰鬥機，它採用了和陸軍的「疾風」同樣2000馬力（實際只有1600-1800馬力）的「譽」引擎，也是一種背離日本傳統的重量級戰鬥機，正好和敵方的格魯曼「潑婦」相反。1945年3月在松山上空和「潑婦」首次較量，源田實大佐心情舒暢地率領機隊佔領了一段時間的空中優勢。但是生產數量嚴重不足，半年不到就迎來戰敗結局。陸軍最後的戰鬥機五式戰鬥機也具有相同命運。五式戰鬥機恢復使用可靠性高於三式液冷引擎的氣冷引擎，集中了三式機型的設計優點，顯示出較好的性能。這次改型設計只用了3個月，以格魯曼「潑婦」的製造速度，在1945年2月實現試飛，並立即配備前線部隊。可是也和「紫電改」一樣，僅半年的壽命，產量不足400架。

二式水上飛機的優越性能

除了戰鬥機、偵察機外，日本在戰時值得自豪的飛機還有川西製造的二式水上飛機，和同一級別的美國康索特PB4Y「卡塔琳娜」4發水上飛機相比，最高時速要快100公里左右，爬升到5000米的時間也要短三分之一，具有優秀的性能。而且機型設計獨特，能夠在大暴風雨中起飛、著陸。為向二式水上飛機表示敬意，美國海軍把接收的一架二式水上飛機安置在諾福克海軍基地，保留至今。除了戰鬥機、偵察機、大型水上飛機外，日本能和美國一比的飛機就不多了。最初開創跨洋戰略轟炸概念的是日本海軍的九六型轟炸機，其發展型為一式陸上攻擊機，也是戰術上的開創機型。可是除了航程長以外就一無長處，軍方對2發飛機提出的是4發飛機的過高要求，設計者只好在主翼內部安置油箱來增加航程，實行「整體油箱」原則。結果在戰時很容易起火，被美軍戲稱為「一次性點火器」，得到了個設計者想像不到的惡名。

飛機從大處著眼是國家力量的總合體現，從小處著眼是機身、引擎、螺旋槳等零部件的總合。總合力量不用說是美國強；機型設計方面雙方相等，日本略強；但引擎、螺旋槳都要落後好幾年。當然，為日本飛機設計師的名譽考慮，可以說假設在同等條件下進行軍用飛機的設計，無疑是日本的設計師會獲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