郪江崖墓中的升仙者，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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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馮新生

（《大魚海棠》中的赤松子）

【作者簡介】馮新生，生長京城胡同，幼時貪戀書墨。少年讀書習劍，青年始發習作。中年報社采編，出版文集數冊。北京作協會員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郪江古鎮雕花）

題記：漢代，是中華民族鼎盛的歷史時期。漢代墓室的帛畫、壁畫、漆畫，尤其是墓室石刻，無不折射出那個時代的藝術品位。漢代貴族流行厚葬，相信死後升仙。於是，便把生前情景，用硬度較強的岩石刻畫在墓牆上，憧憬在另一世界享受陽間一樣的豪華生活。後人通過畫像石，可了解漢代生活情景、藝術風貌。

（《大魚海棠》中的赤松子）

四川綿陽三台縣城南，有左帶錦水、右臨郭江、冬依鼓樓山、西倚天台山，曾以郭國王城形態，遍灑秦時明月的郪江古鎮。鎮周邊山水環繞之間，數以千計的崖墓群，宛如浩瀚史潮遺留的璀璨明珠，鑲嵌於郪江、錦江交匯處，至今熠熠生輝。名山環繞如屏、流波不舍晝夜的郪江，是郪文化的發祥地。而被列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郪江崖墓群，無疑承載著當年的百態人生連同另一世界的璀璨憧憬。

鱗次櫛比、狀如蜂房的近萬座崖墓，儘管落成的時代不同，規模有別，但大同小異之處，就是洋溢生活溫馨，凸顯藝術情調。且不論在構建形制方面頗為講究的墓道、墓門、前、中、後、側廳室與規整的台階、壁龕、灶台、棺台、儲物櫃等設施，就隨處可見的圓雕、浮雕、線刻等建築雕飾而言，無不折射崖墓主人五彩人生連同死後嚮往的另一番天地。

（郪江小景）

壁畫石刻中，可見騰空舞蹈者、高擎岩石者、托腮端坐者、執板說唱者、舂米勞作者……「陽刻」中的狗咬耗子、猴子吃桃、奔馬、跑鹿、立羊、爬龜……陰刻中的鳳闕、飛鶴、花草、兵器……讓後人看到，墓室主人飛入另一世界之後，所感觸的一切比生前更明麗、更有情味兒。

然而，最能判定是否飛入另一世界、飽享奇妙樂趣的關鍵一步，取決於崖室石雕中的「升仙圖」。

（地祖廟）

這幅飽含辭世者最終目的的畫幅，位於墓室升仙圖中室左側室後壁上層的壁板中部。圖中人站立於長頸、鳥頭、朱喙的飛禽之上。微微躬身，以示謙遜之態，雙手攏於白色袖中拱於胸前，凸顯士大夫范兒。他頭戴黑色巾幘，面部豐滿、朱唇。內著白色長袖素衣，外著交領右衽硃色大袂長袍，折映學識深厚、地位顯赫。身後有浮雕白虎，前腿前伸，後腿蹬直，作飛奔狀。靛青色勾繪輪廓，口部塗白彩。很容易讓人想到，與升仙者騎乘的朱雀相對應的白虎。人像左上方，有硃筆提示「齊光」二字。不由得讓人猜測字義的由來。

可見崖墓主人，生前極為關注春秋戰國時代，特別是那位飽學多才、志向高遠的屈原。面對強秦壓境、鐵馬金戈、烽煙四起、生靈塗炭，屈大夫的才智、謀略難以發揮。於是，那位眉峰高聳、披髮散履的行吟人，開始徘徊在湘南汨羅江畔，作《涉江》組詩。嚮往自己能「駕青虯兮驂白螭，吾與重華游兮瑤之圃。登崑崙兮食玉英。與天地兮比壽，與日月兮齊光……」

（郪王故里）

崖墓棲息者明白，在世，引為自豪的是「比壽」，離世，最理想的是「齊光」。因此，為自己設置臨江崖墓時，特別向工程指揮者叮囑，把這兩個字鐫刻在醒目處。

壁刻上，無論是飛禽的嘴還是仙人的衣帶，都顯露出朱紅之色。在漢代，朱紅之色象徵高貴吉祥。由此，這位神態優雅、神情平和、容貌豐美、服飾高貴的成仙人，會讓文史愛好者想到漢代一位謀略家、軍事家。

（郪江古鎮人們閑適的生活）

那是「漢初四傑」中雄才大略、功勛卓著、聰慧過人、聲名顯赫者，那是被漢高祖譽為「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肱骨之臣。他就是張良，在司馬遷筆下，他「狀貌如婦人好女」，卻能退萬敵於談笑之間。公元前201年，高祖劉邦鑒於他的豐功偉績，給予侯爵中的最高封賞，請他在齊地「自擇三萬戶」。然而，他表示「不敢當三萬戶」，只討要一處僅有數千戶、名為「留城」的小縣作為封地。並向朝廷十分鮮明地闡述了自己的志向：「願棄人間事，欲從赤松子游耳。」而後，他便踏著仙人赤松子的履跡，暢遊華夏名山秀水，走遍大半個中國，一些名山大川，都有紀念他的廟宇祠堂。而他墓葬之地，一直成為千古之謎。一心要成仙的他，難道不愛這山水迷離之處？

（郪王故里）

站在崖墓旁，四顧周邊景色，自然會想起宋代詞人郭士道提及仙人赤松子的詩句：「我生癖性愛山水，見此奇絕摩雙瞳……歸來守岩穴，鬱郁抱孤忠。朝采山上蕨，暮拾山下蓬。渴飲澗中水，熱眠雲外松，學赤松子，侶商山翁……」

其情其景，與郪江崖墓所在地何等相似！

（郪江）

從升仙壁畫中不難察覺，漢代上層社會追求羽化升仙的中心思想貫穿始末。漢武帝更是深信神仙、迷戀長生。《漢書·郊祀志》云：「元鼎、元封之際，燕齊之間方士言有神仙致福之術者以萬數……」漢代數百年統治時期，無疑流淌著神幻色彩的史潮，延展著厚葬文化的習俗。人們大都認為，死亡並不代表泯滅，而是象徵一種重生，甚至永生。為了實現愈發完美的重生。他們對人世間的艱辛、坎坷甚至離世，無所畏懼。 這，或許是一些古人面對死亡從容而赴的解釋？

（郪江崖墓《升仙圖》）

郪江崖墓《升仙圖》：位於墓室升仙圖中室左側室後壁上層壁板中部，高35、寬20厘米。圖中一人立於細長頸、鳥頭、朱喙的飛禽上，躬身，雙手攏於白色袖中拱於胸前，似戴黑色巾幘，面部豐滿，朱唇，內著白色長袖素衣，外著交領右衽硃色大袂長袍。身後有浮雕白虎，高13、寬20厘米。前腿前伸，後腿蹬直作飛奔狀。靛青色勾繪輪廓，口部塗白彩。人像左上方有朱書「齊光」榜題，字寬12～20.5厘米、高8～6.4厘米。

（郪江花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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