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村官成將軍又黃袍加身，這個農民救了漢民族

陳霸先，一個出身社會底層的農民。如果沒有他，在那個風雨飄搖的時代，漢民族會遭到滅頂之災，漢文明也沒有了，整個古代史將全部改寫。

梁朝天監二年，公元503年，陳霸先出生於吳興（現浙江湖州），自稱是東漢大名士陳實之後。陳霸先和漢高祖劉邦有些相似，都不喜歡干農活，整天遊手好閒吹大牛。不過長大後，陳霸先不再那麼「無賴」了，而是折節讀書，甚至還學會了五行遁甲，天文地理等學科，當地人都覺得陳霸先將來了不得。

更要命的是，陳霸先越來越帥氣，身高七尺五，「日角龍顏，垂手過膝」，一看就是英雄氣象。只不過因出身較低，沒有上天的路子，只好像劉邦那樣當泗水亭長，陳霸先也當了個小官，就是京城建康（南京）的油庫管理員，勉強混口飯吃。

陳霸先的少年、青年、中年時代，都在太平中渡過的。梁武帝蕭衍在位長達48年，前四十多年雖與北魏、西魏、東魏連年大戰，但梁朝內部卻天下太平無事。而陳霸先的機遇則在悄悄來到，他遇到了貴人，就是新喻侯蕭映，這是梁武帝侄子。蕭映當廣州刺史（總管兩廣）時，提拔陳霸先為中直兵參軍，率兵平定兩廣境內不聽話的蠻僚，並在危險中救下了廣州城，深得梁武帝讚賞，甚至還畫陳霸先掛於宮中，升直閣將軍，還有了爵位——新安子爵。

有了老皇帝的垂青，陳霸先的軍旅生涯越來越順。太清元年（公元547年），陳霸先平定交州獠亂，因為立功卓著，陳霸先被蕭衍封為西江督護、督七郡諸軍事，成為一支有較強實力的軍閥。

一年後，梁朝爆發了毀滅性的侯景之亂。先是蕭衍接納了從東魏叛逃來的二號權臣羯人侯景，梁朝大臣皆反對收留心性險惡的侯景。84歲的蕭衍好大喜功，一意孤行。結果，侯景果然造反，僅用了半年時間就殺進金陵，蕭衍餓死台城，當朝統治徹底崩潰。

天下大亂，正給了陳霸先這樣的梟雄以機會，陳霸先從兩廣起兵，一路過關斬將，直到梁大寶二年（公元551年）的七月，陳霸先已擁三萬精銳，5000張大弓弩，數千戰艦的一線軍閥了。陳霸先知道自己的人生目標，但此時還不是時候，畢竟實力更強的蕭衍第七子蕭繹還在。等到蕭繹在江陵稱帝後，陳霸先駐守重鎮京口。

蕭繹在，陳霸先不敢輕舉妄動。但到了公元554年，宇文泰統治的西魏趁虛而入，攻陷江陵，蕭繹死難。

直到這時，陳霸先心中有了數，與另一位權臣王僧辯立蕭繹子蕭方智為梁帝。王僧辯是個投降派，攝於北齊強大實力，提出要當北齊傀儡，這遭到了本土民族派代表陳霸先的強烈反對，二人矛盾激化。為了保住江東漢文明的最後一點薪火，尚書令陳霸先不得不痛下殺手，襲殺王僧辯，然後準備與北齊鮮卑軍決一死戰。

梁紹泰元年（公元555年）11月，本就控制長江北岸的齊兵大進，強行渡江，控制姑孰（安徽當塗），在梁朝反陳霸先一派的徐嗣徽和任約的配合下，隨時可以進攻金陵城。隨後，北齊數路援兵集於石頭城，形勢已萬分危急，大有黑雲壓城城欲摧之勢。

陳霸先實力在江東只能勉強算是強者，但和北齊相比，猶如黃牛對大象，塊頭差太多。其實，如果梁朝當北齊傀儡並不會影響陳霸先的權臣地位，但陳霸先的民族意識強烈，身為華夏苗裔，斷不能忍臣於鮮卑，所以陳霸先拚死也要扛下去。

陳霸先派大將侯安都冒著極大風險夜襲胡墅，燒掉齊軍船草，並派周鐵虎領水師斷掉北齊本部對江北的水路運輸線，打掉了齊人速戰速決的幻想。

形勢還是有利於齊軍，畢竟實力太強大了。陳高祖再令侯安都率水師堵住淮口，徹底堵死了長江中的齊軍戰艦的歸路，可以關起門打了。五十三歲的陳霸先督帥兵甲，身先士卒強攻齊軍控制的冶城，拔掉兩座柵寨。

當是時，「高祖督兵疾戰，縱火燒柵，煙塵張天。賊潰，爭舟相排擠，溺死者以千數。時百姓夾淮觀戰，呼聲震天地。軍士乘勝，無不一當百，盡收其船艦，賊軍懾氣。」隨後，陳霸先又派侯安都率水軍襲破徐嗣徽、任約等部萬餘人，徐任二人敗走，所以軍資糧草都歸南朝所有，一戰大提江東軍民士氣。

齊軍在石頭城中被圍的水泄不通，沒有水喝，陷入絕境，齊帥柳達摩只好向陳霸先求和。以當時的小格局，陳霸先可以輕易消滅柳達摩部，威望更高。但從國際大格局看，齊朝實力強大遠過殘梁數倍，一旦齊主高洋發大兵南下，陳霸先是吃不消的。所以，陳霸先同意與齊議和，但條件是不能再南犯，齊人也答應了。陳霸先勒兵與齊人盟於城外，帶著勝利者的驕傲姿態，目送灰頭土臉的齊軍離開。

王僧辯和陳霸先都沒有和齊人決死，但他們區別太大了。王僧辯是想當齊朝傀儡，齊梁是不平等的，而陳霸先是議和，齊梁是平等的。王僧辯所為和漢奸無異，但陳霸先卻是江東漢人的民族英雄。如果沒有這一場艱苦戰役的勝利，齊軍早就拿下江東了。那時，以北齊統治集團的極端鮮卑主義，漢文明早就被摧殘的不像樣了。

當時的南北朝小三國，北周和北齊都是鮮卑復古主義，北周更甚於北齊，北周已佔據原梁朝之荊蜀湘，北齊占淮南，江東危如累卵。不管是北齊統一，還是北周統一，對漢文明來說是毀滅性的，看看清朝時期造成的漢文明大倒退就知道問題有多嚴重了。

陳霸先，憑一己之力，扶大廈之將傾，挽狂瀾於即倒，將幾乎滅亡成定局的殘梁硬生生打造一個鐵血帝國，成為皇帝。陳霸先固然殺了蕭方智，小節有虧但大節不虧。劉裕連殺司馬二主，但北伐鮮卑，天下無敵，是偉大的民族英雄。其時，陳霸先所面對的危險指數，要遠甚於劉裕時，難度極大。南齊蕭道成、梁朝蕭衍的建國之路和陳霸先根本沒法比，他們太順利了。

陳朝在小三國中實力最為弱小，但卻是一根難啃的硬骨頭，陳軍的戰鬥軍非常強悍。陳武帝陳霸先打得北齊找不到北，陳文帝陳蒨則把囂張的北周暴打一頓，收復湖南，極大緩解了江南殘存文明的外在生存空間。

弱小的陳朝，在昏天黑地狂風驟雨中撐了三十年，最終還是因實力太弱，加之陳宣帝陳頊的戰略失誤，導致被北朝吞併。而吞併陳朝的是誰呢？是隋文帝楊堅！

而楊堅，雖然生活在鮮卑復古主義泛濫成災的北周，甚至還有一個鮮卑名「普六茹那羅延」，但楊堅卻是一個標準的漢本位主義者。楊堅奪位之後，全面廢除荒謬不經的北周復古改革，回到漢文明正確的運行軌道上。

從這個角度講，陳朝漢人亡於隋朝，只是亡國而沒有亡天下，天下還在。正因為陳霸先的這一戰，為漢文明的復興爭取到了極為寶貴的時間。所以，明末大思想家王夫之就充分肯定陳霸先的民族英雄地位，他說「陳高非忠於蕭氏，而保中國之遺民，延數十年以待隋之一統，則功亦偉矣哉！」

當時，陳霸先不可能知道楊堅的存在，但歷史客觀事實畢竟出現了，所以客觀論，陳霸先當然是民族英雄，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而且，除了殺蕭方智，陳霸先的私德很好，他不愛聲色，生活簡素，用的都是不值錢的瓦器蚌盤。歷代史家對陳霸先的評價非常高，鮮有否定者，事實上也否定不了陳霸先的豐功偉績。

唯一遺憾的是，隋朝滅陳後，王僧辯的兒子王頒做為隋軍大將進入金陵。不顧陳霸先救天下之功，為了泄陳霸先殺其父之恨，王頒「發陳高祖陵，焚骨取灰，投水而飲之。」行為可鄙可恥可憐。

王頒恨陳霸先，只不過是他一人之私恨。而當時王僧辯降齊的計劃如果得逞，那則是天下人之恨。陳霸先，逝世於陳永定三年（公元559年六月十二日），在位僅三年。

本文特約作者獨行客/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