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擊之後，那些「不恐懼」的柏林人

對德國和歐洲來說，12月19日發生在柏林一個聖誕集市的襲擊，心理衝擊格外嚴重——柏林「陷落」，似乎整個西歐再無安全地方。

但在整個歐洲為之喧囂之時，起碼有部分柏林人，表現出漠視恐襲的「不恐懼」，這多少有些令人欽佩。

柏林陷落

隨著近幾年恐襲在歐洲蔓延，難民大量湧入，不少人早就斷言「德國發生恐襲是遲早的事」。但這種斷言並非基於，更多是基於一種情緒和感覺得出的「保險的預見」。

起碼在12月19日之前，很少有人認為柏林真會遭到恐怖襲擊。用一名在現場的美國遊客的話說，「我們來這裡過聖誕，因為覺得柏林比巴黎安全」。

不僅外國人如此。據倫敦國王學院反恐專家、柏林人彼得·紐曼說，德國人可能在潛意識裡認為自己不會遭到恐襲，德國政府也不像英國和法國政府那樣系統地思考如何應對恐怖襲擊。

如今，柏林也成為馬德里、倫敦、布魯塞爾、巴黎、尼斯之後，遭到慘重恐襲的城市。柏林，似乎也不比巴黎更安全。

政治資本

對德國默克爾來說，這是雙重災難。不僅她接收難民的政策會受到攻擊，而且極可能會衝擊她明年的選舉。

聖誕集市慘案發生，默克爾反應比較快。在第二天早上專門舉行新聞發布會。在警方認為兇手可能是一名試圖申請難民身份的男子後，默克爾說，如果這是真的，那麼對每天都在幫助難民的人，對那些真正需要德國幫助、試圖融入德國的人（難民），將是很大打擊。

實際上，在德國境內的難民已經感受到壓力。他們中有人懷著不安的心情追蹤案情發展，也有不少難民到現場獻花表示哀悼——或許是為了表示一些友好吧。

不過，默克爾也說，不能讓「恐懼的魔鬼」弄癱德國人的生活方式。她希望德國能保持自己的生活方式：自由、團結和開放。

反移民的政黨顯然不想談這個團結。比如目前勢頭正猛的民粹主義（平民主義）政黨「德國選擇」，幾個重要領導人發推特、接受採訪，無不把矛頭指向默克爾的移民政策。連荷蘭的右翼政黨頭子也將慘案完全歸咎於默克爾。荷蘭將於三月份選舉，右翼政黨目前民調領先。

對於這些政黨來說，柏林慘案，正是他們積累政治資本的一個機會，因為他們可以藉此「喚醒」民眾。

不「恐懼」的柏林人

民眾也的確在「覺醒」，大部分媒體對慘案到報道中，都提到從柏林、德國到歐洲甚至美國都能感受的緊張氣氛。以聳人聽聞著稱、但也有「德國公共情緒晴雨表」之稱的《圖片報》，20日的封面就是大大「恐懼」這個單詞。多家媒體採訪中，也有人表示要反思邊境控制政策。

但是，還有一些「不恐懼」的柏林人。美國公共廣播公司（PBS)的現場採訪中，一名德國男子說，「現在不是考慮難民政策後果的時候，現在應該是悼念死者」。

以調查新聞聞名的《明鏡》周刊，22日刊髮長篇報道，對慘案後的柏林進行描述。該報道調查認為，雖然柏林暫時關閉一些聖誕集市，部分市民質疑政府的預警工作。不過，更多的柏林人是感到難過、悲傷，甚至不安，但沒有恐懼。這篇報道的題目是《襲擊之後，柏林人很平靜》。

這篇報道稱，大部分柏林人在襲擊後表現出的是「冷靜」。一名親身遭遇法國尼斯恐襲的法籍義大利人安娜·帕吉奧尼，又親身經歷柏林恐襲。對比兩個城市對恐襲的反應之後，她有些奇怪地問：「你們看上去很安靜，柏林一直這樣嗎？」

《明鏡》周刊評論版主編斯特凡·庫茲麥尼甚至在該刊發表文章，題目是《為什麼我感覺不到恐懼》，認為儘管反移民的情緒會上升，但他仍然認為，歡迎移民的政策是對的，是人道主義的責任；只有製造恐怖的那些人是罪犯，而不是某個族群或群體。庫茲麥尼在文末還說「你們可以說我瘋了。但也許瘋了的是這個世界」。

有效防恐

不知道柏林和德國有多少「不恐懼」的人。但防範恐襲肯定不是靠恐懼和反移民就能解決的。

因為，就如庫茲麥尼所言，如果一個人想駕駛貨車製造恐怖，那幾乎沒有辦法能夠阻止他搞到貨車，也無法阻止他開車衝撞人群。除非公共場所都關閉，大家都把自己鎖在家裡。

對於移民問題也是一樣，難道在邊境拉起更多鐵絲網，建造更高的圍牆，在這個全球化時代，就能在鐵絲網和高牆後面過上平靜的生活?

具體到遣返嫌疑人，也並非那麼簡單。以目前警方鎖定的阿尼斯·阿馬里為例，這名突尼西亞裔青年在歐洲已經有好幾年，歐洲警方早就注意到他，要遣返他，但突尼西亞方面不接收，認為他不是突尼西亞籍。據說這樣的人在歐洲還有不少。

或許，獨狼式的恐襲是個無解的問題，只能是盡量防範。

默克爾政府正在改進邊境控制、與難民來源國溝通、難民資格審查、難民融入德國社會等方面的工作。相信這比關閉邊境、修築高牆的政策更理性和現實。

可以說，在防範有組織的恐襲方面，務實的政策、「不恐懼」、團結和開放的心態，比民粹主義者提出的簡單方法更有長遠效果。

或許等特朗普上台後，人們就可以檢驗，強硬的反移民政策究竟能不能有效防住恐襲。

（本文首發 一財網 錢克錦 專欄 http://www.yicai.com/atom/qinkej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