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西藏，殘酷的世事，反過來想也是一種慈悲

文/藍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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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用三年，把稜角磨盡，然後與青春失之交臂，沉入人海，一如靜安。

【遇見】

他說，愛的最後，不過就是不愛了，然後跟一個不討厭的人結婚，吵吵鬧鬧或是平平靜靜的，就過完這輩子。

寫信給野：

野，我要去西藏了，然後回去寫畢業論文，過幾年就結婚，不跳舞了，就安定了。

簡簡單單一句話，歪歪斜斜地寫在天藍色的信紙上，夾在一本粉紅色的記事本中，寄過去了。

也不知道野什麼時候能收到。

去西藏，並不就向著布達拉宮，也不是神跡古祗，而是那些街角巷尾。它們的存在，不過就像是深秋開在草間的一朵小花，不驚艷，卻在驀然一眼間，收不住眼角流散的目光。

阿里，沒怎麼多想就過去了。

至少在我的心裡，它是一個叫人遙思遐想的地方。別人怎麼想，說不好。人心就像是花季，萬紅千紫，看不過來，也猜不過來。

我在普蘭的草場，遇見了一個高考失意的姑娘，跟當初的自己好像。

哭，喊，跑。

總之，就是發泄，用盡生命去發泄。

似乎，發泄完了就好了，就能換一種方式，或者換一個人，重新活著。

就這樣突兀地記起來，十八那年。

與我認定的夢想，擦身而過。還有，那個他，轉身天涯。

那時候，我給野說過，

不想活了，好累，要自殺，躲在一個黑暗的地方，讓自己的血流出來，然後，然後很張狂的死去，到另一個世界去，那個世界是很歡樂的。

現在想起來，很幼稚，也很可笑。生命不是玩物，也不是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當然，如今只能說，自殺並不是矯情，只不過是最後給自己的一個託付。

算是給那年的幼稚一個大氣的解脫。

那些年啊，生疼生疼。

決定給那個姑娘跳一支舞，這也是我自己的願望。

放下背包，戴上耳機，摁開音樂，閉上雙眸，先用心去感受身旁流動的空氣，讓自己愛上它們。

有感情，才能有心，最後才能有舞。這是我的理解。

微有起伏的草場，往很遠很遠的地方延伸；天空很藍，藍到骨子裡，還綴著幾片白雲，陽光正好；遠處，是雪山，若隱若現的雪山，反射著光，像是一顆碩大的水晶。

這真是一處極好的舞台。

張開雙手，起舞，就很隨意的跳著，不管什麼快步狐步。

對我來說，舞姿已經成為過去，現在不過就是舞著心情，回應身畔情絲奔涌的空氣以及它們給我的愛，隨意而生。

如我所料，那個姑娘慢慢的不喊了，不鬧了，靜了下來，又輕輕坐下，抱著雙膝看著我。

我想，她的臉上，淚痕依稀。

風也掀起她的頭髮，有些許凌亂，還有几絲沾了淚，肆意地貼在臉上。

空曠的天地，就兩個女孩，還是陌生人。

世事，有時看起來殘酷，反過來想，也是一種慈悲。

有些時光需要打發，或者是有些心情需要人傾聽，也或者是不甘心於孤獨。總之，我知道了她的名字，也知道了她的經歷。反過來說，我也把自己說給了她聽。

我們聊得很好，很開心。至少在那時那刻是那樣。

她問我，一個人的西藏，是多了一份心安嗎?

又問，你是舞者，那為何決定不舞了呢？

我也問她，為甚麼哭呢？

我沒回答她，她也沒回答我，就像心照不宣的明白了各自想說的話。可能我想的是對的，也可能是錯的，但是我能肯定，她想出來的答案是錯的。

因為她還說，青春可不能就這麼過了，有夢想就該執著。

我決定不跳舞了，不代表我的執著已經泯滅，只是成長告訴我，要現實，我本來就只是茫茫人海中的路人甲，並不是青春正盛時所標榜的多麼了不起。

【經聲】

傳說，釋迦牟尼老屋前的那棵菩提樹，前世是愛他的女子。

大昭寺，佛前。

我跟所有朝拜者一樣，虔誠地跪拜。但是沒有願望，一點都沒有。

見過門前青石板上留下的印痕，那是萬盞酥油燈下朝聖者永不止息的足跡。畢竟，一千年的歷史，一千年的故事，那是多麼沉重的氣息。

千佛廊中，瀰漫著絲絲檀香，經聲呢喃，直教人把眼淚深深地落下，打在未盡的埃塵上。想必每個到此留連的人，都滴落過真摯的淚吧，怎能不感動呢？所有的浮華戾氣，都在這裡慢慢散去，留下乾乾淨淨的靈魂，以及安靜彌喃的軀體。

這一生，誰曾如此空無一念過？

離開的時候，我碰見了那個姑娘。她正端著單反拍照，從她鏡頭的角度，能看得出她那欣喜的心情，她已經走出來吧，至少在這裡是走出來了的。

也許。哭過了就真的能換一種方式去活了。

我跟她揮手再見，也跟西藏再見，離開了，也許今生也就不再涉足這個地方了。

在我走下最後一級石階的時候，她也到了千佛廊，只是不知道她的心情是怎樣。

我想，我是幸福的。因為去過西藏，也靈魂清洗過，現在，只不過是歸於平淡，做一個女子應該做的事情，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