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愛我，請拒絕我」

戀人未滿，我恨這四個字，這只是你不愛我的借口。

01

每天聽宿舍人說愛情，米惠都躲得遠遠的，她不想在大學裡戀愛。

她看過太多畢業分手的愛情故事，有些人戀愛是為了玩玩而已，有些人戀愛雖然付出真心卻無法天長地久，她能感受到那種無奈。

可是大二上學期的那次體檢，讓她改變了這種想法。

一向不相信緣分的她，自從看到阿兆的那一刻起，決定戀愛了。

02

還有不久就要考英語四級，她和室友一邊咒罵著突如其來的體檢，一邊早早爬起來去醫院排隊。

米惠對醫院有種排斥感，她曾親眼看到過有人在醫院裡結束了生命，被推向那個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陰冷的太平間。

相比醫院，她更排斥醫生，她覺得有人在醫院去世，大部分責任都要歸咎於醫生，他們沒有盡到救死扶傷的責任。

她們在醫院裡跑來跑去，各個科室都檢查完畢，終於到了最後一項，驗血。

這是米惠最排斥的檢查項目，她暈血，每次一想到要抽血她都有一種眩暈感。

可是，當她們走到科室門口時，她的注意力就不在暈血上了，裡面負責抽血的年輕醫生吸了她，反而是她拉著室友去排隊。

「別推別推，你怎麼了？抽血而已，又不是領獎，急什麼？」

米惠在室友耳邊低聲說，「那個醫生好帥。」

室友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什麼嘛！哪裡帥了！很普通啊！」

米惠羞紅了臉，室友肯定把她當花痴了，而且是以前那種突然花痴。

她管不了那麼多了，輪到她時，她心跳個不停，按照醫生的吩咐，乖乖捋起袖子，任那個人握著她的手，給她繫上橡膠帶，拍打她的血管。

她仔細打量著眼前的醫生，越發喜歡的不行，他的無關是那麼精緻，青青的胡茬剛長出來，甚至還有一股淡淡的須後水的味道。

他胸前的名牌上寫著他的名字，阿兆，米惠在心裡念了很多遍。

她抑制不住自己胡思亂想，腦海中浮現出兩人在一起的畫面。

「喂！同學！血抽好了，下一位！」

米惠回過神來，正準備離開，突然停下來，「醫生，可以加個微信嗎？」

阿兆淡淡地笑了，「對不起，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米惠腦袋一時短路，想不出其他託詞，只好在眾人的鬨笑聲中，乖乖走出去。

「真過分，竟然拒絕我，太丟臉了！」

不過她沒有放棄，在回去的路上，她和室友分開，又折回醫院。

她覺得自己難得為愛情主動一次，可不能那麼輕易放棄。

「哼！想拒絕我，沒那麼簡單，我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

她藏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望著抽血的同學一個個走出來，確認裡面沒人了之後，她走了進去。

阿兆正在整理東西，聽到腳步聲抬頭，「咦？你怎麼又來了？」

米惠笑嘻嘻地說，「醫生，別那麼小氣，加個微信唄！」

「都說了我有女朋友了，你怎麼還不死心！」

「我不信！」

「愛信不信！」

阿兆說完，抱著一堆資料出去了。

米惠在後面一直跟著，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他去食堂吃飯，她就坐旁邊看著；他去廁所，她就在外面等著。

很快，整個醫院裡都知道了，有個女同學在纏著阿兆。

阿兆拗不過她，乖乖加了微信，留了號碼。

米惠像是得了寶一樣，蹦蹦跳跳走了，「等著我，改天約你吃飯。」

03

當她把這件事告訴室友時，室友提醒她，「你這不是破壞別人的感情嗎？當第三者的滋味兒可不好受。」

米惠自言自語，「我覺得他沒說實話，他根本就沒有女朋友。」

「你怎麼知道，你太衝動了，這就是你長時間不談戀愛的下場，一旦遇到個喜歡的人，就做出瘋狂的舉動。」

米惠嘴裡逞強說沒有，可是心裡也暗暗擔心，她不想做第三者，不想和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愛情。

為了打消顧慮，她開始了頻繁的調查活動，每天在醫院和學校之間跑來跑去。

皇天不負有心人，她的調查終於有了經過：阿兆還是單身。

得知這個消息的當晚，她就約阿兆一起吃飯，不過被拒絕了。

她沒有氣餒，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三次，次數多了，阿兆終於同意了。

她開心到不行，為愛付出的努力，她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每次兩人在一起吃飯，她都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這是她對愛情發起猛烈進攻的方式。

她發誓要在一個月之內拿下阿兆，她有這樣的自信。

她的努力沒有白費，阿兆的心門終於被她撬開，再約會的時候，還時不時開個玩笑。

米惠覺得時機成熟了，向阿兆表白，可是被拒絕了。

「對不起，惠惠，我覺得我們剛認識不久，戀愛還為時過早。」

「什麼意思嘛！我們在一起不是很開心嗎？」

阿兆搖頭，「我們現在，只是『友達以上，戀人未滿』。」

「什麼戀人未滿，我聽不懂，我對你的愛都要溢出來了，還不夠滿嗎？」

阿兆還是沒有答應，他似乎對愛情一點都不著急。

04

世人對待愛情，往往愈挫愈勇，米惠就屬於這種。

她每次一想到阿兆的拒絕，她就心癢難耐，明明愛情就在眼前，可就是抓不到。

她重新制定了一個計劃，時不時像阿兆表白一次，她覺得總有撥雲見日的那一天。

可是每次的結果都令她失望，阿兆每次拒絕她的理由都是那四個字：戀人未滿。

米惠討厭這四個字，它就像一堵牆一樣，把她和他死死隔開。

米惠質問他，「你一直說戀人未滿，到底什麼樣才叫滿呢？」

阿兆想了想，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感覺還沒滿。」

「是有其他原因嗎？你要是性取向有問題，可以直接跟我說，我不會笑話你的。」

阿兆再次搖頭，「可能還不夠深入吧！我不想在沒感覺的時候開始愛情。」

米惠很煩他這一套，「那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一直以來都是我一個人在付出，你一點反饋都沒有。」

「對不起，可能我們不合適。」

「去你大爺，這叫不合適？你分明在玩我。」

「對不起。」

米惠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她很生氣，說得更直接一點，是很沮喪，很挫敗。

本以為手到擒來的愛情，到最後，一根毛都沒得到。

那天晚上的談話結束之後，他們之間的聯繫也結束了。

米惠覺得自己的激情已經耗盡，她不想再在這樣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身上浪費時間了。

當室友問她時，她痛苦地搖搖手，「不要跟我提那個人，太不解風情，老娘好不容易發情一次，卻被澆了一盆冷水。」

室友安慰她，「愛情這個東西呢，要談就趁早，要不談就別談，不然徒增煩惱。」

米惠心想，算了，這次經歷只不過是自己自作多情，室友說的對，阿兆就是個普通的男人，「我本以為是王八看綠豆，對上眼兒了。後來才發現，是看走眼了。」

05

米惠準備忘掉這段不愉快的單戀，她再一次覺得愛情很沒意義。

可是，當她拿出書準備備考時，才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集中精力，越是告訴自己不要想，越是想個不停。

她狠狠地把書摔在桌子上，「混蛋，不給我個說法，跟你沒完。」

她越想越氣，「我像個蕩婦一樣腆著臉追你，竟然跟我說什麼戀人未滿。給我的愛情留下了傷疤，你也別想好過。」

她不知哪來的勇氣，把美工刀攥在手裡，直奔醫院而去。

她找遍了整個醫院，卻沒找到阿兆，「難道有人走漏了消息，讓這孫子溜了嗎？」

沒想到，剛出醫院大門，她就和阿兆撞個滿懷。

阿兆皺著眉頭，「是你？」

米惠正在氣頭上，「是我！你看見我很煩是不是？」

「不是，我……」

「你什麼你，」她抽出美工刀，「今天必須給我個交代，不然我閹了你。」

她的聲音很大，周圍的人都停下來，等著看熱鬧。

阿兆嘆了一口氣，拉起米惠的手，「跟我走！」

這不在米惠的預料之中，她有點懵了，痴痴地問，「去……去哪？」

「去我家！」

「你家……」這種情況下，她還有心思腦補畫面，一個聲音在她耳邊迴響，「這……會不會有點太快了！」

她沒法否認，被阿兆牽著手是她一直以來的願望，可是她覺得很尷尬，明明是來算賬的，現在卻那麼被動。

阿兆住的離醫院很近，很快就到了。

米惠像個木偶一樣，跟著他上樓，看他開門，跟著他進屋。

「喝點什麼？」

「隨……隨便……都行……」

阿兆遞給她一杯檸檬水，在她對面坐下，看著她手裡的美工刀，笑了，「在我講故事之前，能不能把刀先收一下，怪嚇人的。」

「哦」，米惠這才意識到還攥著刀，她收好放到口袋裡。

阿兆點了支煙，吸了兩口之後，開始講他的故事。

06

「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我性取向有問題啊？告訴你，沒有，我和其他男人一樣，喜歡女人。

我之所以不敢接受你的愛，是因為，怎麼說呢？我受過傷！

看得出來，你是個沒談過戀愛的女孩子，只有沒談過戀愛的女孩子，面對愛情，才會像你這般衝動。

其實，在你之前，也有這樣一個女孩子追我。沒錯，就是我女朋友，我記得跟你說過。可是，她現在不在了。

兩年前，我們開始戀愛，兩個人都很衝動，一開始愛得如膠似漆。可是，愛情這個東西，如果沒成熟就戀愛的話，會有很多問題。

我和她就是，經常因為一些事情吵架。雖然明知道很愛對方，可就是忍不住會鬧彆扭。

有一次，也是在這個位置，我們吵的很兇，她賭氣要走，我也賭氣沒去追她。哎！我真後悔，如果當時我能大肚一點不和她吵架，或許她就不會出車禍。

那次車禍很嚴重，在一個沒有路燈的路口，一輛貨車直接衝過來，雖然很及時地送到醫院，可是，她再也沒有醒過來。

很諷刺是不是，我本身是個醫生，卻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朋友被推進太平間。

沒有經歷過這種生離死別的，是不會理解我的痛苦的。從那時開始，我就一蹶不振，我恨自己。

我發誓再也不談戀愛了，這輩子她就是我女朋友，儘管她不在了，可是我放不下，我只有一輩子守著她，才能稍稍減輕罪惡感。

我知道你去醫院調查我是不是單身，那些醫生也都是好心，他們一直都希望我能走出陰影，重新開始生活，所以他們很樂意告訴你我還是單身。

很多醫生跟我做思想工作，我也想了很多，可就是沒辦法鼓起勇氣，其實更多的是，覺得對不起她。

我後來之所以答應跟你約會，是因為我做了個夢，夢中，她也像那些醫生一樣勸我，讓我重新開始生活，她說她不怪我，讓我忘了她。

我決定試一試，可是不行，每當你坐在我面前，我都會想起她。每當你向我表白，我都會想起她向我表白的樣子。

一想到和你戀愛，我就害怕，我怕我們對彼此還了解的不夠深入，如果貿然開始戀愛，再發生同樣的悲劇，我會瘋的。

所以，我每次都告訴你，戀人未滿，其實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不想讓你受傷，希望你能理解。」

07

米惠靜靜地聽他講述，心裡的防備慢慢卸下，不知怎的，她竟然很感動。

「對不起，是我錯怪你了。」

「你別道歉，是我的錯。」

「那你……現在呢？還是走不出來嗎？」

阿兆抽完最後一口煙，把煙蒂丟到煙灰缸里，「現在還不行，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走出來，這是個漫長的過程。」

米惠不知道還應該說些什麼，她從兜里掏出美工刀，「這個送給你了，就當作我們的紀念，雖然沒成為戀人，不過至少讓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我沒有愛錯人。」

離開阿兆公寓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晚霞映得天邊通紅。

米惠吹著風，整理心情，「原來，愛情沒那麼簡單。」

不過，她覺得很輕鬆，雖然丟了愛情，至少得了一份感動。

08

米惠終於又回到了從前的狀態，每當室友談到戀愛的話題，她都躲得遠遠的。

她對愛情有了新的理解，已經不再是單純的逃避了，更多的是做好迎接的準備。

她想在大學裡讓自己變得更優秀，將來才能以更好的姿態迎接愛情。

09

大學四年，眨眼就過去了。

畢業前夕，她見證了一對又一對情侶分手，分手時哭得稀里嘩啦，轉過身就形同陌路。

她一邊整理自己的行李，一邊回想大學時光。

她在想，如果大二那年戀愛了會怎樣？也會像別人一樣以分手告終嗎？

她想到了阿兆，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是不是已經走出陰影了。

不過，這一切都和她無關了，她即將離開校園，所有大學的一切，都只能成為回憶，「愛過痛過又怎樣，還不是落得個失戀的下場。」

有個陌生電話打過來，聲音有點熟悉，「是米惠嗎？你還沒離校吧？」

「你是？」

「我是阿兆，我來把美工刀還給你。」

米惠想說「不是說好送給你了嗎」，但開口卻成了，「好的，我在宿舍樓下等你。」

她想這樣也好，反正大學裡也沒什麼可留戀的了，就拿這件事為大學四年畫上一個句號吧！

阿兆變得精神多了，還是眼神里還是有一絲憂鬱。

「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

「東西呢？」

「哦，在這裡！」阿兆好像突然想起來自己是來還東西的，忙從口袋裡掏出美工刀遞給米惠。

這個場景讓她的回憶決堤，一切就好像昨天發生的一樣。

她不知道說什麼，最後只笑了笑，「謝謝！我明天就走了。」

「那，祝你一路順風！」

米惠點頭，「再見！」

她轉過身，朝宿舍走去。

身後有腳步追上來，是阿兆的聲音，「嗨！米惠，我……」

米惠停下來，「怎麼了？」

「我……」

「有什麼話就說！」

阿兆臉紅了，他舔了舔嘴唇，露出視死如歸的表情，突然在米惠面前單膝下跪，「米惠，你可以做我老婆嗎？」

米惠愣住了，周圍陸續圍了很多人，她還在愣著，看著阿兆的眼睛。

周圍吃瓜群眾開始起鬨，米惠卻嘆了口氣，說，「對不起，不行！」

周圍吃瓜群眾唏噓不已，阿兆臉上也寫滿了失望。

「不過，我可以先做你女朋友！」

作者簡介：東林夕亭，一個專心講故事的作者，主張「我有酒和茶，你有故事，就來找我。」微博@東林夕亭，個人公眾號：東林夕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