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浮世繪春宮圖中的情色美學

在《羅曼蒂克消亡史》中，講著一口上海話的日本人渡部，看似已經被中國生活同化，實則隱藏著一顆暴虐的日本之魂。電影中這位穿著浴衣的日本大叔，在上海有一間自己的日式料理店，而章子怡扮演的角色就被囚禁在這間料理店中。

淡雅的日式房間、考究的鏡頭構圖，加上電影中這間和室里發生的事情，很容易讓人想到兩個世紀以前日式房間中的經典畫面：春畫。

「游女與縱慾」

17世紀初，德川家康在江戶建立幕府政權。從此幕府世代駐守江戶，並招來大量武士進駐隨時待命。江戶一時變成政治、軍事中心，但隨之而來的負面效應就是江戶城中的性別比例嚴重失調，男女比例達到3:1，男性生理需求無法得到滿足，於是催生了色情行業的發展。

1872年的吉原

基於當時的社會狀況，幕府官方認可在城中設立色情區，稱為「吉原」，其中的妓女被稱為游女。吉原是一個封閉的城中城，就像《羅曼蒂克消亡史》中被囚禁的章子怡一樣，在吉原這座城中，為了防止游女出逃，四面都圍牆高築。

端坐在柵欄後招攬客人的吉原游女

此後吉原成為江戶男子縱慾狂歡、逃避現實，以及文藝雅集之所。中國歷史上在儒家正統思想的影響之下，「性」似乎就意味著「淫」。但在日本，這種禁欲主義思想從未形成。「吉原」這片歡愉鄉中，曾湧現出眾多浮世繪春畫作品。

「浮世春夢的欲與美」

開放的性觀念讓浮世繪春畫可以集慾望與美感於一身。江戶時期形成的平民文化、傳入日本的明代春宮圖，都在影響著春畫的形成發展。浮世繪師幾乎人人是春畫高手，這一點從浮世繪始祖菱川師宣的作品中就可以看出了。

菱川師宣 沖立之縵 1672

包括菱川師宣在內，早期的春畫多用筆直接上色，善於描繪一種浪漫抒情的意境。即使是描繪歡愉場面的作品，也帶有一種含蓄之美。

西川祐信春畫作品

鳥居清信春畫作品

但隨著浮世繪的發展、版畫技術的提高，春畫中出現了越來越多的細節。原本帶有朦朧美感的春畫慢慢變成了寫實風格。場景越來越誇張、畫面越來越奔放、對細節的描繪越來越露骨……此時的春畫，完全是想給人有一種身臨其境之感。

喜多川歌麿 歌満くら

很多浮世繪春畫製作十分考究。畫面中的男女並不是呆板的符號，很多春畫對男女主人公的面部表情刻畫細緻，男子「神威」、女子「媚惑」：

「坐擁山水的房間」

一副考究的浮世繪春畫，每個細節都會經過精雕細琢。在早期浪漫春畫時期，畫面里房間的布局擺設，都可以成為營造氣氛的工具。比如菱川師宣的作品中，屏風上的梅花、後面牆上的山水：

或是在鈴木春信的《風流座敷八景》中，房間的屏風、窗外的景色，都指向宋代牧溪的水墨畫《瀟湘八景》。用這種布局方式，中國古代繪畫中描繪的自然風景就被帶到這個日本封閉的私人空間里了。

鈴木春信 風流座敷八景圖之一

宋 牧溪 瀟湘八景圖

同類的描繪還有很多，讓本來處於封閉空間中的場景，似乎置身於廣闊的自然中了。

鈴木春信春畫作品（局部）

鈴木春信 風流艶色真似ゑもん 局部

「不肯脫掉的時裝」

另一個不得不提的就是春畫中的服飾描繪。雖然後期春畫已經描繪得十分露骨，但是當時熱愛流行服飾的江戶人絕不想讓畫中人物全裸出鏡。這幅喜多川歌麿的作品《歌枕》中，既有布景中對自然的描繪，也是浮世繪服飾的典範。畫中男子的衣物薄如蟬翼，女子身上的衣物亦然，不同的材質、不同的花紋樣式都表現得十分到位。

早期春畫中的服飾與畫面的其他元素一起，暗示一種朦朧浪漫的氛圍；盛期春畫中的服飾，既是對當時服飾時尚的表現，又是人物身份的象徵。把如此華美的和服表現在畫面中，何樂而不為呢？

浮世繪春畫所描繪的內容是「春」，但它終究是「畫」。如果我們不用「禁慾」也不用「縱慾」的眼光去看它們，拋開慾望，或者把慾望也當做一種美，也許會有更多的收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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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參考：潘力《浮世繪》、圖片源於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