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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瓦羅·穆蒂斯:最後一滴榮耀屬於他們

「別再歪曲仇恨了:對不公的仇恨,對人類的仇恨,對形式的仇恨,對自由的仇恨,都沒有讓我們看到真正的仇恨提純了的大面具,那屬於讓人咬牙切齒、耳聾不可以聽的仇恨,我們有一天會在那裡迷失。它會給歌唱帶來最好的聲音,還有那些用來支撐它永恆建築的話語。」


一首詩的計劃


[哥倫比亞] 阿爾瓦羅·穆蒂斯

劉犀子 譯

阿爾瓦羅·穆蒂斯:最後一滴榮耀屬於他們



演出結束了,昏昏欲睡的樂手們收起他們的樂器,並利用下午最後一絲光線整理樂譜。

在街道的黑暗中消失之前,一些觀眾對這場音樂會表達著自己的觀點。有些人深思熟慮、一絲不苟,表達清晰。肯定還有人會用藏了一下午的年輕人的熱情提起這演出,用技藝之火讓它在黃昏中閃光。還有些人的觀點則帶著可怕的確切和堅信,然而在他們的聲音中卻能夠隱隱看到冷漠大幕的片斷,他們的一切姿勢、一切話語都在映上面。


廣場空了,浸入無邊的黑暗。噴泉的水流強化著希望和焦慮,它們帶著緩慢的光亮佔據了整個氣氛。


開始聽到野蠻人的音樂從遠方接近。從夜最深的深處冒出這星球咆哮的聲音,挖出靈魂最深處遺忘的激情顫抖的根系。


有些東西開始了。


計劃

一切都已完成。所有可能的聲音都響過了。在他獨奏樂手的角色下已經排練過所有樂器。對紊亂的、熱不起來的、朝我們走來的長夜,要用有著它的許多精華並用攤在死去的白天最鋒利的刃上的線縫成的歌謠來迎接它,要用綳得最緊、最長的線,用那些最古老的,用那些他們還隨身帶著的,就像被遺忘了那麼久的清晨的新電訊雨點般傳來時電報機的金屬線。


讓我們去尋找最古老的詞語,去尋找語言最新鮮最流暢的形式,應該用它們來描述最新的行為。我們將用它們對那個遁入來自未來的、終極又奇怪的混沌中的世界說再見。


可我們用混沌有益、壯麗的影子給那些詞語染色。不是那些用到現在成了嚇唬兒童詩人用的家常小混沌。不是那些電視劇生產出來天真地想要給廣大的後世的混亂打預防針的討厭的套話。


不。讓我們給明天我們就將沒於其中的無序的種族塗油。


像法老們一樣,必須時刻讓最美的詞語在口中蓄勢待發以便在黑暗的世界旅行時讓它們陪伴我們。在這樣可怕和永恆的危急關頭,他們靠油膩的日常例牌又能做成什麼呢?他們或許會因為徒勞地推遲上路和褪去啟程的偉大而懊悔。

為了預防這種情況現在有任何可能對我們出現,把一些用過的、到今天有著過分信任的並被市場不斷重複的單純的貨單上關著的那些元素真正的精華直白地用出來,是很好的。


死亡


別捏造它的水流。也不要嘗試去呆板地預測它迷人的河道,和它藏匿的滯流。完全不值得跟它套近乎。讓我們把它古老和真實的表現還給它。讓我們用從前的語句們崇敬它,它們會重新認得自己複雜的路,為了取悅我們它會把盲目的城市中最濃密的人群變成安靜開發它的液態香料的地方。那些大鳥會重新出現在我們頭頂上,它們的短暫的影子輕輕熄滅了我們的眼睛。面容裸露,皮膚纏繞在那些撐起容貌的基本的骨骼上,死亡的自信將會回來給我們的日子取樂。


仇恨

在所有我們曾用來嘗試療傷的繃帶中有一大堆都用在我們自己。裸露的潰瘍的雙唇會對著正午的太陽凈化器顫抖。風會撕破皮並把我們人類的碎片帶到空間的無序旅行中。讓我們種下仇恨顫抖著的高花。讓我們把它的種子扔向四面八方。靠著兩臂間的收成我們能進入白色門廊的第一道門。


別再歪曲仇恨了:對不公的仇恨,對人類的仇恨,對形式的仇恨,對自由的仇恨,都沒有讓我們看到真正的仇恨提純了的大面具,那屬於讓人咬牙切齒、耳聾不可以聽的仇恨,我們有一天會在那裡迷失。它會給歌唱帶來最好的聲音,還有那些用來支撐它永恆建築的話語。



對其本質的愚蠢,對其虛榮、老邁的姿態,對其頑固又誤入歧途的慾望,對其「沒門兒」,對其對交流閉幕了的渴望,對其不停的可笑的旅行,對其聳起肩來就像一隻飢餓的猴子,對其俗套可怕的笑,對其貧乏的激情,對其萬無一失的進化,對其內心的冷漠和貧瘠,對所有家裡的小和氣,都應該把高歌一曲作為首要動機。


你們不要懷疑努力。一個個世紀過去,有不少人已經漂亮地做到了。沒關係,為了它迷失,為了它陌生,為了它離開大路並坐著用雙眼的酒意看軍隊駛過。沒關係。


牲畜


創造牲畜吧!磨尖它們的巨爪。給它們彎曲、堅硬的喙包上鋼。給它們一條計算好的、安全的路線。


哎!有誰沒有藏著一本動物寓言集,為了充實時光並在未來陪伴我們!


讓我們擴充牲畜的領地。它們會開始進入城市,把庇護所安在防空建築和爆裂的下水道里,在那些紀念著被遺忘的日子的無用的高塔上。我們會進入牲畜的王國。我們的生活依靠它們的名望。它們會揭開我們最好的傷痕。


旅行


我們必須投身去發現新的城市。慷慨的民族在等待著我們。那些謹慎的矮人。那些叢林里無毛多脂的印第安人,分不清性別並像沼澤里的蛇一樣溫和。世界上最高的高原的居民,在雪崩面前驚慌。那些冰原上虛弱的居民們。那些領羊人。那些幾個世紀前就住在大洋中間的人,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他們的航向總是跟我們相對。最後一滴榮耀屬於他們。


仍然需要去發現地球上那些重要的地方:海洋呼吸用的巨管,那些哪兒也不去的河流死去的河岸,生長著用蟋蟀的嗓子做成的木材的森林,長著罪的乾草般刺激顏色的多毛大翅膀的黑蝴蝶將要死去的地方。


尋找並創造新事物。還有時間。雖然很少很少了,的確。但是必須要把握住它。


慾望


必須給慾望發明一種新的孤獨。一種廣闊的孤獨,有著細長的岸,中間伸展著慾望的沙啞聲音。讓我們重新打開所有快樂的血管。那些高高的噴泉會蹦出來,蹦到哪兒不重要。沒有什麼已完成。當我們之中有什麼東西正在行進的話,有人停在路上整理衣服那麼所有人都會在他後面停下。讓我們繼續前行吧。有些乾枯的河道還能夠供給壯麗的水流旅行。


要記得我們說過的那些牲畜。在天晚之前,在刺耳的音樂把音樂會變得在擾亂天空之前,它們或許能夠幫助我們。


結尾


一列穿過夜幕的火車汽笛的悶響。工廠慢騰騰的煙朝著蘋果果肉色的天空上升。最早的幾束光讓街道出奇的冷。從還願意行走,到最終疲憊不堪地在夜晚邊緣倒下。瞌睡的旅人在尋找廉價的旅店。窗戶的碰撞,它們在被夏天的油畫顏料扣留的玻璃聲中關上。一聲喊叫悶死在喉嚨中,嘴裡留下一陣苦味,和憤怒或強烈的慾望的味道很相似。教室黑板上寫著將被陰影抹除的粗言穢語。世界整個模糊的殼滅掉了為了讓我們沉入它的強力物質而彷彿從夜晚深處靠近的音樂聲。


什麼都沒有發生。


阿爾瓦羅·穆蒂斯??

阿爾瓦羅·穆蒂斯:最後一滴榮耀屬於他們



阿爾瓦羅·穆蒂斯(1923-2013),哥倫比亞詩人、小說家、評論家。他被加西亞·馬爾克斯稱作是「我們這個時代最偉大的作家之一」,影響力遍及全世界西班牙語系國家,曾獲阿斯圖里亞斯王子獎、塞萬提斯文學獎等多項頂尖的西班牙語言文學獎。


一日一書

阿爾瓦羅·穆蒂斯:最後一滴榮耀屬於他們



人之鏈


作者: [愛爾蘭]謝默斯?希尼


譯者: 王敖


定價: 31.00


出版社: 廣西人民出版社


出版年: 2016-10


《人之鏈》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希尼的最後一本詩集,出版於2010年,獲得《波士頓環球報》年度最佳詩集、格里芬詩歌獎和現代詩歌獎。詩集立足於詩人晚年,深入過去找回經歷中的每一次啟示和證明。其核心是一個不斷擴展的形象: 人與人拉起手站在一起,逐漸連成一片,跨越時空蔓延而去。這裡有關於親情和友愛的倫理,有勞動者之間的互助協作,對轉世重生的冥想,有對家人亡魂的擁抱,有神秘之光幽微的閃爍,也有對新生兒好奇的凝視。這些形象以各種方式勾連、映射、互襯,在回憶之光中結合成為一個整體的象徵,代表一個完整而有機的世界。詩人這些晚年的作品,擁有一種平靜的光亮,就像夏天的夜晚沒有黑暗下去,而是變得越來越晴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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