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曼蒂克消亡史》：被辜負的深情時光

（ 本文由Dreamers電影評論授權作者黎想原創）

一個特殊的年代，總能滋生出許多動蕩的深刻，也就孕育出許多無謂的深情。慌了日常，負了時光，所謂片名的「羅曼蒂克消亡」，也是謂英文譯名的「浪費的時光」（the waste times）。

許多人說看不懂影片，觀望半天，只看個殘酷血腥的舊時熱鬧。

其實只是導演的野心和慾望，把幾場激烈的槍戲提前，又打亂了時間軸，才教人看得糊塗。不過，本身的故事，也並沒有多深刻、沒有多美好，只是一場「羅曼蒂克的消亡」。戰亂動蕩下，人都各自滿懷著不安和被激發生長的殘忍。太多你來我往的復仇，太多本該壓抑的佔有。

最好的表演來自日本演員，從影片伊始柔情地在日餐廳里喂著貓，昏黃的光，新鮮的食材，一個人的盤坐，一隻貓的飢餓。可是即使在那一場戲，也能看得出，這是個狠角色。他對一隻沒有思考能力的動物說：「這是我的，你不許吃。我再去給你弄。」

後來他也變成了動物，把章子怡飾演的小六緊閉在地下室，有關她的生活，只剩動物性的食，與性。交叉混剪的一場戲，兩個人都面無表情。三年時光，生死茫茫。

所以最後一場戲才精彩，他滿懷自信地說，我太熟悉你們，你們不會殺了他們的。直到他親眼看到大兒子親手被擊斃，倒在血泊。那種絕望而震驚的表情寫在臉上。這時候，小六在看著她，那個恨他恨到入骨，卻在三年前拿槍指向他卻沒有扳下扣機的女人。那個他本想在去打仗之前痛快殺掉，卻在單手握住她咽喉，快至死亡時停手的，如同玩具一般佔有的洩慾的人。又別提他本該殺掉葛優飾演的陸先生時為了兒子手軟，處事前突然緊緊抱住妻子的舉動。

本片道出的，就是那些本不該有的情感，在這樣的歲月里只能被浪費的深情。

霍思燕飾演的妓女，因為無處歸放的善良和關愛，在十字之下，給那個滿身是血的童子軍擦血。陸先生對小六的複雜情感，吳小姐無奈委身之下終也在重慶日日陪伴下漾出的祥和眼神，老五對陸先生的忠誠。還有王媽的死，傳奇車夫的走。本是個時代背景下無意義的大家族宿命故事，卻因為人物的塑造顯得餘韻悠長起來。

場景選得用心，無論是戲中戲，還是搭的景。深夜從草叢裡四個人開往蘇州的光影，人物情緒的拿捏，包括服裝——渡部的帽子，小六的耳釘。誰都看得出，這不是一場平靜的公路戲，而是孕育著巨大的密謀和殘忍危機；吳小姐和王媽的那場戲，一個對稱的長鏡頭，後面是明亮而不真實的廚房的暖光，鏡頭不跟著兩個人的對話移動，只是平靜的觀望著，她們的各說各話，各為其主。先是誇獎，再是寒暄，最後臉色變了，變成逼迫的裹挾，變成無奈的詫然，鏡頭裡還是兩個人一左一右，後面是明亮而荒誕的場景，宛如《布達佩斯大飯店》。

導演很會拍故事，但不一定很會「講故事」，一頭霧水的觀眾，不像商業片酣暢，卻也沒有文藝片的立意無窮。這時候，還好故事不是憑白杜撰的，人物多有原型。這終於為影片增色不少，比如，陸先生的原型是杜月笙，吳小姐和戴先生是胡蝶與戴笠……真若是這樣，倒叫人懷念起那個無常的年代來。

暴力美學和上帝

視角穿插，好者稱其新穎膽大，惡者道其淺薄還不真誠。其實，一場羅曼蒂克的消亡，又需要多大的內涵和佐料呢，本就是描繪了一幅，被無奈和深情浪費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