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人給你任性的權利,請一定要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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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兩色風景
摘自《遇見你是所有美好的開始》
某個時候我有個朋友,在此隱姓埋名稱為竹林。竹林在日本留學,懂日語,也能畫兩筆,對日本文化愛得深沉,遂將居日經歷畫成了漫畫。我結識她就是緣於她在網上發布作品,對日本的相同情結讓我們成了朋友。
碰面是在多年後。我們都不再是學生,而是自由撰稿人,我寫作,她畫畫,名氣都有限。我們在一個與己無關的頒獎禮上碰頭,一見如故地暢聊數小時。
日本的種種萌點,影響彼此的動漫,這些年的苦苦奮鬥,這人那人的八卦逸事……那是一次愉快的會面,當晚我吃多了義大利面而導致半夜起來狂吐更是加深了我對那天的記憶。
那之後,我和竹林交換了聯繫方式,互相關注了微博,互動變得穩定起來。竹林發一張踩黃葉的文藝圖,我點評一句「這就是傳說的涉黃吧」;
我轉一條荒川弘的創作名言,她深以為然地點贊;我們都對國漫一度停滯的真相憤慨,也在聊起日本學園祭時眉飛色舞;我們對高木直子看法不一,對喵星人的好感卻很一致……
竹林在上海經營著她的小工作室,艱苦但樂在其中的樣子,翻翻她的日誌,我會感到一絲動力 。
有時聽她說「我們都是大摩羯」,就有種戰友般的相惜感。我的發展一直頗順,沒見過大世面沒吃過大苦頭,而竹林一個女子卻背井離鄉走南闖北,我是有點佩服的。
事緣竹林開始組建一個赴日旅行團。那是與一家旅行社合作的企劃,她擔任導遊與特約嘉賓,總之就是帶你在日本玩耍。
雖然那時竹林還不是太紅,但影響力所及範圍,人人都為她貼上「日本通」的標籤,至少我一聽說這事就立刻跑去抱大腿,強烈表達同行的渴望。
竹林的團相當貴,行程卻貌不驚人,那時「訂製旅行」還不是那麼流行,但我堅信沒什麼比地頭蛇帶隊更棒了。我向竹林要到了兩個名額,我和我家的小兔。
等待旅行的日子我很興奮,甚至將行程貼到群里炫耀,兩位同樣做旅遊的朋友看過後提出了質疑,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就是:這麼水又這麼貴的行程確定不是殺熟?——我便安慰他們:想多了。我和竹林可是朋友啊。
竹林是旅團的明星,但具體的領隊一職是由她合作的旅行社的人擔綱,我們叫那女孩「團長」。團長來收旅費時,我因為剛被朋友一通調教,便隨口問她是否有旅途的開銷明細。答案是否定的。
團長列舉了紅葉季訂房的種種難處,強調了竹林帶團的加分因素,可以說這根本是一次賠本賺吆喝的誠意之旅……因為語氣不是很友善,我的回應也便有些生硬,到最後團長索性表示,我若質疑那就不要參團。
竹林來找我,說手心手背都是肉,還溫柔地安撫一番,並對此行的質量做出鄭重承諾,說得我深深惶恐自己的多此一舉,更為與團長發生衝突而後悔。於是我向竹林與團長分别致歉,迅速交錢,對此行不再有任何顧慮。
接下來我感到輕鬆而愉快。是的,給我一段解釋,我就能堅信朋友不會騙我。我一直都這樣。
出發的日子到了,我在上海第二次見到了竹林,也見到了團長,帶著窘迫與她交換了一個「不愉快的就讓它過去吧」的共識。令我有些哭笑不得的是,團里只有我一個男的。
旅行就這樣開始了。那是我第二次去日本,新鮮的激情仍在,秋天的關西更是美得讓人透不過氣。奈良看鹿看銀杏,京都看寺看楓葉,錦市場琳琅滿目的精品,心齋橋遊人熙攘如織的景象,無不令人印象深刻。
我們每天輾轉於不同的酒店與美景,好心情按說是不間斷的,卻總會感到有哪裡不對勁。
「跟竹林旅行」的幻想,已漸成幻滅。她的日語並不如宣傳的流利,數次脫隊去做自己的事情,安排的那些有別其他旅行社的「特色環節」要麼言過其實,要麼半途而廢,整體上與那些上車睡覺下車拍照的常規團沒有不同——除了更貴。
我開始意識到一個事實:這其實是一個針對粉絲的團,最適合「有竹林陪著就夠了」的那類人群。粉絲濾鏡足以化一切腐朽為神奇。
再不然你至少像團里一些要求不高的媽媽那樣,左手買買買,右手拍拍拍,這兩項滿足了,心情也就滿足了。
再再不然,你得不差錢——團里幾個家境不錯、遊學經歷豐富的妹子私下給這個團打了差評:不新鮮的食材,不幹凈的房間,以及傳說中「極難訂到」、實際去櫃檯一問卻相當經濟的酒店,無不透著水分。但這些妹子縱有不滿也是一笑了之,覺得跟團就是這樣了,下次自己走。
所以格格不入的,反而是不算竹林的腦殘粉、又渴望適度性價比的我和小兔。然而一開始就是我趕著要參加,中途有退出的機會也還是留了下來,沒人逼我,我怪誰呢?
也許我只是怨念,如果竹林早知道這是個會影響交情的旅行,何不一開始就拒絕我的請求。就像我絕不會推薦朋友看我自己不滿意的作品。
此外的彆扭,還來自團長。旅行期間,她對我頻繁進行當眾調侃與捉弄——作為旅團唯一的異性擔當,我自覺有義務扮演一個活躍氣氛的捧哏角色,可當有些吐槽未免太沒分寸時,還是會忍不住往「公報私仇」方面去想。
這些複雜的心情持續到一個郵局前,團友們去買明信片時,我和竹林坐著閑聊,她忽然問我覺得這趟旅行如何,我掙扎了一下,說還行。
她鬆了一口氣,說她本身也沒有帶團經驗,很多時候還是被合作的旅行社牽著鼻子走,突髮狀況又意外得多,總之招呼不周真是抱歉……她又說起創作,說自己的夢想仍然是畫畫,帶團只是養活夢想的兼職。
她又說起我們共同喜愛的漫畫、共同認識的朋友……恍惚中竟似回到了大家第一次見面那天,那一刻我忽然原諒了竹林,她的確做得不好,但本來也不是專業導遊,我作為朋友何苦苛求?這的確是個坑爹的團,但我願意相信多是旅行社的問題,只針對她未免太不公平。
我再次感到一陣輕鬆。是的,我可以接受吃虧,損失錢當然肉痛,但好歹那不是因為朋友的心機。
不過,當竹林提出讓我在微博宣傳她的團時,我仍只能敷衍以對,理解是一回事,協助打虛假廣告又是一回事了。
終於,來到了旅行結束的前夕。當晚入住一個溫泉旅店,泡完溫泉我獨自在房間里寫作,小兔很晚才回來,進門臉色不善,倒吸著涼氣問我:「竹林真是你朋友?」
我說:「是啊。」
「你有多了解她?」
「怎麼了?」
小兔接著說的話,給了我前所未有的打擊。
事情發生的時候,團里除了竹林與團長外的女生正聚眾吐槽此行,忽然竹林與團長出現了,於是話題緊急改變。大家聊了會兒其他的,竹林神秘地問:「你們知道嗎,在我們團里有一個極品。」
大家安靜下來。有人看小兔,畢竟團內唯一不在場的只有我。
竹林隨即開始講述我與團長的摩擦,著重聲明了本次旅行根本是殫精竭慮貼錢在做,而我竟不信任她想要明細,實在是太可笑了……
「高價位高門檻,始終擋不住低素質啊。」小兔氣憤地複述竹林的話,「她還說了很多諸如『千萬不要找這樣的對象』之類的話,還盤問我到底是看上你哪一點……
而且你知道嗎,你跟團長吵架的時候,竹林其實就在團長身邊,全程觀看,她還教團長怎麼激你,完了去安慰你,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小兔氣憤地說完,我的腦子幾乎一片空白,想著怎麼會這樣,作為消費者想了解明細有那麼不可理喻?
而我後來不僅放棄了了解,甚至還對團長感到抱歉,乃至察覺到這個團的問題後,也還努力諒解了竹林的難處,我甚至多次替她安撫其他團友,只因為我們是朋友!所以她怎麼還會那樣看我?
為什麼要在一切馬上過去時來這麼一出?
頓時團長那些沒輕沒重的玩笑,再不可能像是在活躍氣氛。
而我最無法理解的是,為什麼她倆要當著小兔的面說出這些?背著我們說,無論多不堪我反正都不會知道。
如今這儼然是對小兔的公開羞辱(小兔從未跟任何人吵過架,面對那種境況只會全程尷尬,她的軟柿子性格全團皆知),而且她應該想到小兔會轉達給我,所以這是一種迂迴的挑釁?還是說她有某種自信,認為我即使知道了也不敢把她怎麼樣?
現在想想,當時真應該直接去找她翻臉。
可比起憤怒,我久久陷在一種反應不過來的錯愕中。
在人際關係方面,我一直是溫室中的花朵。我的朋友很少,基本演變自同學與網友,彼此的交往單純而歷久彌新。
我沒有經歷過勾心鬥角的職場,帶著明顯的目的性來接近我的,一早就已保持了距離。
因為沒發生過需要兩肋插刀的大事,所以我不知道也不去想我和朋友們在彼此心中有著怎樣的分量,但哪怕我們只是玩伴,哪怕不是獨一無二不可或缺的那種存在,只要還能保有對彼此的尊重,那「朋友」總還是一個美好的意義。
也許我真是被那種單純的氛圍保護得太久太好了,竹林是生平第一個讓我體驗到被背叛是什麼滋味的人。
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希望這是小兔編出來騙我的——但那樣的念頭來不及成型就已破滅,如果說世界上我只了解一個人,那就是小兔了,她不會騙我,所以那些傷害是實實在在的。
耿耿於懷一夜後,再見竹林,恍若隔世。她再與我招呼攀談,我也沒了絲毫心情。旅行結束在即,每個人都在談笑風生,我則是連強顏歡笑的氣力都沒有。我忽然發現大家都很成熟。
私下對竹林不滿的表情我還記得,而看現在的氣氛,這次旅行儼然是她們人生最美滿的記憶。
日本回來後,我與竹林不再聯繫,似乎她也有所察覺——或者這本就在她意料之內,總之老死不相往來勢成定局。但我們還沒有刪掉彼此的聯絡方式。
偶爾在竹林微博看到她對此行報喜不報憂的總結與不知情者的艷羨,我也會想,是否該把這事情寫上網路拆台?但包括小兔在內,所有知情者都勸我放棄。「你玩不過她的。」
一個朋友篤定地點評這場遊戲,「你這人說好聽點是單純,說難聽就是蠢,顯然她吃透了你的性格才敢這麼放肆。人們會本能地同情女性,你一男的公然跟女的吵架,裡面還涉及錢,別人會怎麼看你?」
我說:「我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得出口氣。」
「以我對你的了解,你受氣的可能性會更大。」朋友說,「肯定會有人幫你說話,但也有人會幫她。最後演變成口水罵戰。你不會喜歡的。」
我說:「換了你,你能這麼便宜她?」
「不是想便宜她,是相對你會耗在這事上的時間以及可能受的傷害來說,現在打住對你是最好的。再者就算你撕贏了又怎麼樣?
比你這大一百倍的新聞說過去也過去了,比她黑心一百倍的人被扒皮了現在也照樣混得好好的。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啊,而網路這個環境,說白了還是看熱鬧的居多。」
類似的奉勸不斷沖刷著我的三觀。可能我真的就像了解我的人說的那麼幼稚。在我心裡,被欺負了最直接痛快的反應就該是打回去,怎麼會有那麼多的瞻前顧後呢?
但我還是忍住了找她吵架的衝動,因為一個朋友最後說的話勒住了我,他說:「你小心反而幫她做了宣傳——也許她要的就是這個。」
我的確見過有人在微博因為「黑」而大肆漲粉。也許那句話真的沒錯,看客要的只是熱鬧。而我其實並沒有當眾吵架的魄力。
或許我一直在期待有人說服我別再蹚這趟渾水,就像當初期待竹林對我承諾「我不會坑你」。
這麼過了一陣子,雖然想起就還是不舒服,但我彷彿真的可以漸漸遠離這事了。這時竹林反而找來了。她要將我們在日本拍的集體照放上網做宣傳,希望我同意。旅行期間,她曾擅自將我和小兔的照片公布,惹來委婉的抗議。
而此刻,不管出於不願爆照的習慣,還是單純不願她稱心如意,我都表示了反對。我說實在要的話,你可以給我們的臉打碼,網上也流行這麼做的。
竹林顯然不悅。她很有效率地發來打碼照。我們的臉被處理成日本靈異文化里街知巷聞的那種效果,在著名的電影里,拍出這種照片的人命不久矣。
這近乎挑釁的舉動,讓我再也沒辦法保持理智了。
於是,到底是撕下了和平的假面具。我在斥責了照片的事後,終於把她背後對我做的事搬到她面前討個說法,竹林一聽,立刻稱她絕無惡意,只是玩笑——這樣的詭辯也正在那些阻止我的朋友的預測中,然而跟團長勾肩搭背商量怎麼應付我也是沒有惡意?
一言不合就畫靈異塗鴉也只是在開玩笑?瑣碎的針鋒相對發展到後來,演變成竹林一口咬定「身正不怕影子斜」。兜了個圈子,縮小了動靜,我到底是體驗到了那場沒有大規模上映的口水戰會有怎樣的劇情走向。
最後還是他們說對了。「你玩不過她的。」一吐為快並沒有讓我更輕鬆,反而因為竹林的四兩撥千斤而更加惱怒,似乎一切是我玻璃心,是我小題大做,是我無情無義無理取鬧。想想這種言論如果還有幫腔的,真是不知道要氣成什麼樣。
吵到後來,當我下意識地想學著一些老手那樣,截圖保存下我跟竹林的聊天記錄以備不時之需時,我忽然對自己感到了陌生。
我真的打算把這變成持久戰、把未來好長一段時間的心情壟斷在這種「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你好過」的糾纏中嗎?我是這種人設嗎?這何時才是個頭啊?
那天的爭吵怎麼結束的,我忘了,它帶來的最大收穫是我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將竹林的一切從我的世界拉黑了。剛開始還會忍不住腦補她在我觀察不到的地方落井下石,漸漸連這也放下了,徹底不要再有交集了。
但這件事帶給我的影響卻是悠遠的。可能真是太不成熟了,許多人能看淡甚至習慣的事,在我這裡成為過不去的坎。
從此我再不敢輕易跟誰交淺言深,甚至面對一些已有感情基礎的朋友,也忍不住要預設一個「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退路。我知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是一種反應過度,然而諷刺的是,這還真讓我規避掉了一些別有用心的「朋友」。
畢竟成人的世界裡,純以「友情」為需求的人際關係實在太少——或者說,「友情」必須是某種利益的附庸。這種情況下,強求「純粹」更像是一種任性的潔癖。
——若有人給你任性的權利,請一定要珍惜。
雖然說不出「感謝」這種離奇的話,但客觀上,竹林給我上了寶貴的一課。在我心裡,這件事之於我看世界的方式有著分水嶺般的意義,也是我終於把它寫出來的原因。
那之後我有了反思的習慣,感恩那些能讓我毫無保留信賴的人,也將心比心,希望自己對別人也能是那樣的存在。
也許天真和世故沒那麼勢不兩立,只是為了讓我們的信任有更準確的地方安放,而最終我們需要貫徹的初心,只是誠實與善意。
無論什麼時候,都要做一個善良的人。
本文原標題《友盡往事》
-背景音樂-
甘仕良 《再一次想你》李聖傑《明白》
-作者-
兩色風景,百萬級暢銷書作家。網路紅人、動漫達人,是擁有四百萬擁躉的知名段子手。 已出版《一切安排都恰到好處》《少年空俠》《宅男腐女神馬的最討厭了!》等。十點讀書經授權發布本文,轉載請聯繫作者。
-主播-
404,網路電台主播。獅子座中的異類,純正的A型男。深沉的吐槽,高冷的逗B。一個聽自己聲音可以睡著的聲音控。個人公眾號:404聲音麵包;新浪微博:找不到的肆零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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