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利亞阿薩德家族之重生
據《人民日報》報道,當地時間12月22日晚,敘利亞政府軍宣布完全收復北部重要城市阿勒頗。作為2016年敘利亞戰事最為激烈地區,該市的局勢已趨於緩和。敘政府軍當天發表聲明稱,阿勒頗市的「恐怖分子」已遭敘軍方殲滅,其餘的武裝分子則從該市撤退。阿勒頗已經完全恢復和平。這場戰役的勝利是敘利亞打擊恐怖主義戰爭中的戰略轉折點。政府軍將繼續戰鬥,直至完全「解放敘利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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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朝更替戰爭
為了推動自己的政治與經濟改革,更穩固地掌握權力,巴沙爾不得不對統治集團中的元老及保守派進行清洗,安插自己的親信,以及有改革精神的年輕官員。據估計,巴沙爾上台之後,各級政府、復興黨組織及其議會中60%的官員陸續退休。在這種情況下,雖然巴沙爾加強了對復興黨的控制,但是卻嚴重削弱了復興黨政權的統治基礎。
而且,巴沙爾換上的一些人普遍缺乏治國經驗,沒能很好處理實際問題。另外,巴沙爾對軍方心存芥蒂,廢除了軍人的諸多特權,引發了軍方的不滿。巴沙爾通過打破阿薩德體制的方式加強自己的權力,削弱了自身的社會基礎。最終,為了維護統治,巴沙爾越來越多地依靠阿拉維派,這進一步加深了宗派之間的矛盾。
埃爾多安與巴沙爾也曾親密
巴沙爾政府推動經濟自由化,促使國有經濟私有化,以期建立「社會市場經濟」(Social Market)。但是這被認為是放棄了「阿拉伯社會主義」的經濟政策,從而在統治集團內部產生了分歧。另外,私有化政策加劇了貧富分化,讓與阿薩德家族關係密切的阿拉維派大商人和官僚攫取了經濟改革與發展的成果,而廣大的鄉村遜尼派農民與部落民卻沒有在生活水平上得到改善。更有甚者,在西方國家的制裁以及國內人口迅速增長的情況下,經濟發展速度明顯放緩,財政日漸拮据。不得已,政府大量削減對公共部門的投入,減少福利開支。這導致失業率猛增,有50%的居民居住在貧民窟,而大馬士革則達到70%。
2010年年底爆發了「突尼西亞革命」,人民通過社交媒體自發組織起來表達政治訴求,中東國家的威權體制難以繼續通過高壓的手段維護統治的穩定。而這種新的革命模式自然也波及到了敘利亞。越來越多的民眾走上街頭抗議復興黨政權的統治,要求廣泛推進改革,但是換來的是政府的鎮壓。
在國際干預依舊解決不了問題的情況下,反對派逐漸放棄了和平鬥爭的方法,開始進行武裝起義。2011年7月29日,敘利亞變節軍人宣布成立「敘利亞自由軍」(Free Syrian Army)。通過廣泛的招募活動,它逐漸成為了反對派當中最主要的武裝組織。在獲得了大量的外國援助後,他們逐漸佔領了敘利亞中部地區的一些城市。政府軍與反對派之間的戰鬥也造成了大量無辜人員的傷亡。
父死子繼
2012年2月24日,聯合國任命安南為特使斡旋敘利亞問題,想用政治手段解決危機。一開始,有關各方為了防止事態進一步擴大化都能夠採取配合的態度,然而,2012年5月,當哈馬屠殺事件發生後,事情發生了變化。由於國際社會普遍認為是阿薩德政府使用化學武器殺害無辜平民,因此各西方國家一邊倒地支持反對派武裝。在其後的巴黎會議上,各國的代表閉口不談安南的斡旋,而且就巴沙爾下台達成了一致意見。若不是在安理會上中國與俄羅斯的反對票,敘利亞已經成為了下一個利比亞。
但是實際上,由於反對派自內戰開始以來就在信息技術上掌握著絕對的優勢,他們時常會發布一些混淆視聽的音頻與視頻,以致像BBC這樣的國際大媒體都無法辨別其真偽。例如,在BBC一篇有關哈馬屠殺的報導中,給出的居然是伊拉克戰爭時期的死難者圖片,這也讓更多的批評者們認為,可能是反對派或者是西方媒體在搞事情,從而引起輿論對阿薩德政府的反感。而真實情況卻是各方都不甚明了。
時間在進入到2013年之後,政府軍在伊朗、真主黨、俄羅斯的幫助下逐漸變被動為主動,開始展開反攻,這是西方國家及中東大國如土耳其、沙特等所不願意見到的。因此,一方面,他們在國際上高調宣稱阿薩德政府「不合法」;另一方面,卻暗中派遣人員前往敘利亞,用金錢收買部落酋長、宗派首領等,讓他們加入到「敘利亞自由軍」及其他各相關方所認可的所謂「反對派」之中。在這種情況下,敘利亞的反對派在性質上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隨著越來越多沒有相關理論知識、而只是為金錢利益而戰鬥的團體的加入,「民主、自由」已經不再是一個崇高的制度設想,而變成了一個用來掩蓋自身貪慾、發動不明事理者加入的口號。此時,「民主、自由」已經無異於薩拉菲主義者所宣稱的「回歸伊斯蘭法」的理念,即本質上只是一種亮明身份的宣傳。2014年「伊斯蘭國」建立之後,這種性質變得更加明顯。
這就回到了「公平循環論」之中。即:1. 主權者處於最頂端,用自己的理念維持正義;2.民眾生產財富並向主權者繳稅;3.主權者把財富用於維持軍隊;4.軍隊維護主權者統治的穩定與安全;5.國家機制的良好運作來維護正統信仰(即主權者的理念,民眾可能不知情)的權威與正當性。「公平循環論」的歷史可以上溯至漢穆拉比時期。伊斯蘭哲學家安薩里在其著作《給國王的建議》(Nasihat al-Muluk)中將其初步理論化,再由15世紀奧斯曼帝國歷史學家穆斯塔法·奈瑪將其最終定型。
「伊斯蘭國」佔領的區域
總之,敘利亞內戰由一場民眾反抗政府暴政的戰鬥在各域外勢力的攪局下,演變成了一場由各個宗派、宗族挑頭的王朝更替戰爭,其結果是一個派別取代另一個派別,再次實施起「王朝統治」。
阿薩德家族的回應
作為統治家族,阿薩德族人自然是傾盡全力去維護自己的王朝統治,但是由於各自身份地位的不同,他們為維護自身統治作出了不同的努力。
長期流亡在外的里法特·阿薩德自敘利亞內戰爆發伊始,就宣稱巴沙爾是一個十分不稱職的總統。他曾表示巴沙爾應該立即下台,由他里法特回去接任敘利亞總統的職位。里法特自己組建了一個小電視頻道即阿拉伯新聞網路(ANN)以充當自己的政治宣傳工具。而在敘利亞境內的民族聯合組織(United National Group)也效忠於里法特。據傳,里法特還得到過沙特國王阿卜杜拉的資金支持,且後者還娶了里法特妻子的一個妹妹。
阿尼雅·馬赫婁夫,即老阿薩德總統的妻子,巴沙爾的母親,在阿薩德家族當中有著相當大的話語權。在巴西勒死後,她本來希望小兒子馬希爾繼承敘利亞總統的位子,但是當巴沙爾即位以後,則力挺巴沙爾。「阿拉伯之春」波及到敘利亞的時候,巴沙爾甚至一度想出逃,是阿尼雅要求他以更嚴厲的措施鎮壓反對派。據說,阿尼雅於2016年2月6日死於大馬士革,享年86歲。
巴沙爾則表示自己絕不會屈從外部勢力,會為敘利亞戰鬥到最後一刻。他說,美國雖然自詡為「世界警察」,但是實際上美國人的所作所為「從來就沒有可信度」。對此,他指出:「對於敘利亞人民而言,無論是特朗普當選總統,還是希拉里當選總統,這都只是美國的內政問題,與敘利亞的問題並沒有多大關係。不過,考慮到美國是一個有影響力的大國,讓特朗普這樣沒有外交經驗的人當選總統,會給中東的局勢帶來更多潛在的危險。」
對於近幾年來蠢蠢欲動的土耳其,巴沙爾的評價更顯刻薄。他說:「埃爾多安不過是個病人,他還活在奧斯曼帝國的年代裡,做著恢復奧斯曼帝國的春秋大夢。打擊埃爾多安的軍隊(不是土耳其軍隊)就是在打擊恐怖分子!」另外,他高度讚揚俄羅斯對敘利亞的援助,並稱他們在敘利亞的行動是合法的,因為是敘利亞政府「邀請」他們去幫忙清除恐怖分子的。
艾斯瑪·阿薩德
巴沙爾的妻子艾斯瑪·阿薩德則用另一種方式為早日結束敘利亞內戰作出貢獻。在戰爭爆發的時候,巴沙爾允許艾斯瑪離開敘利亞去外國避難,但是艾斯瑪最終選擇和丈夫站在一起。雖然她曾一度消失在公眾視野中長達11個月,但那11個月她沒有閑著,而是去拜訪政府軍死難者的家屬,帶去慰問,同時去醫院探望受傷的戰士。
在她的努力之下,一個保障機制被建立起來,即使士兵失去了戰鬥力,他們也不必擔心被政府所拋棄,他們會被安排到體面的崗位上,讓他們能重新回歸生活。在敘利亞內戰數年以來,她已經拜訪了40%的烈士家屬。
她指出:「去了解這些為國家與政府犧牲的烈士的家屬是我應盡的義務。」後來,她接受俄羅斯媒體採訪。當被問到如何看待巴沙爾的妹夫在戰鬥中身亡的事情時,她說:「他就和百萬犧牲在內戰中的人民一樣,為國家作出了自己的貢獻。但是,他的死不應該被當作特殊事件而被關注。」
結語
特朗普在當選為新一屆美國總統之後,與CBS的一次餘興節目中說道:「對於我而言,之前美國的中東政策是一個錯誤(即發動伊拉克戰爭是個錯誤,干涉利比亞也是個錯誤)。沒錯,薩達姆是個混蛋,卡扎菲也不是什麼好鳥,但是現在的情況比當年更糟糕。」之後,他又進一步指出,他會與阿薩德政府和俄羅斯合作來對付恐怖分子,因為雖然「阿薩德是個壞蛋,我不喜歡他」,但是「反對派比他更糟」。
這不禁讓小編想起1771年俄羅斯在與奧斯曼帝國作戰的時候,幫助埃及軍閥艾布·宰海布以及黎巴嫩山區的強人扎希爾·歐麥爾進攻貝魯特和大馬士革,企圖顛覆忠於奧斯曼帝國的阿茲木家族的統治。但是,當和平條約簽署之後,俄羅斯又果斷把這兩個盟友拋棄了,最終阿茲木家族反攻,控制住敘利亞的局勢。
歷史總是有著一定的相似性。國際形勢的變化促使著權力的再分配,大國外交政策的調整往往會讓一個小的國家或地區付出慘重的代價。敘利亞地處中東的中心,且本身相對於周邊大國和域外大國而言實力薄弱,在大國的博弈之中只能選擇靠邊站,以維護自身脆弱的安全。
自2011年開始的內戰已經把敘利亞打回到中世紀,近半的人口逃離祖國,漂泊於世界各地,過著流離失所、寄人籬下的生活;帕爾米拉古城、阿勒頗城中塞爾柱王朝時突突什修建的「敘利亞最美宣禮塔」、哈馬的蘇丹清真寺等文化古迹毀於一旦;阿薩德化解各宗派、部落矛盾的努力化為烏有,敘利亞社會的整體性不復存在;阿拉維派的恐懼、遜尼派的憤怒、庫爾德人的覺醒讓戰爭無限期地持續下去,並在外部勢力的干涉下愈演愈烈。
也許,「伊斯蘭國」發動的王朝更替戰爭終將歸於失敗;也許,阿薩德政權也能像當年的阿茲木家族一樣渡過難關;也許,庫爾德人能夠在各方的妥協下實現自己追求已久的「建國夢」;也許,土耳其、沙特、伊朗、埃及、美國、俄羅斯、歐洲這些「龐然大物」最終能夠在談判桌上就兩千多萬敘利亞人命運的問題達成一致。
可是,所有的這些,都無法挽回曾經留下的創傷,無法治癒深深印刻在每個人內心深處的傷痕。三觀迥然不同的每一個人、每一個宗派、每一個部落,要想培養共同語言,實現和睦相處,增進相互理解,需要數代乃至數十代的時間。但是,要讓他們相互憎恨、相互誤解、反目成仇,有時可能只需搞點小事情、製造個假新聞、宣傳一個錯誤的理念,就足夠了。而這種憎恨,可能永遠也沒有辦法挽回。
今日主筆 徐偉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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