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如泰山 精神永存

卡斯特羅：哈瓦那不會忘記

「世人輕你謗你，你自悠然；敬你恨你，你自巋然。再見總司令！傳奇隕落，深以為憾。」這是一位曾在古巴常駐的記者在古巴革命領導人菲德爾·卡斯特羅去世後發出的感慨。

在菲德爾去世後的國悼日里，古巴有悲痛、更有一種超乎尋常的鎮靜。但唯有在悼念他的人群中，你才能看到他在人們心中佔據的位置——那種坐著輪椅、拄著拐棍、相互攙扶著也要來悼念他的不舍；那種不論性別年齡都要在他的肖像前肅立行軍禮的敬重；那種眼中閃動的淚花、帶著孩子用手機留下這一時刻的新一代的無言；還有捧著他慈祥面容的照片獻上鮮花、留言「感謝所有的一切」的紀念……

有一位哲人曾說過，每個古巴人身上都有菲德爾。

的確，菲德爾是古巴這個國家的塑造者，他的痕迹無處不在，浸染了古巴人的處事風格、思維方式、世界觀和人生態度。

菲德爾是一個傳奇。他領導古巴人誓死抵抗巴蒂斯塔的獨裁統治；古巴革命勝利後他在美國的後院舉起了社會主義旗幟，成為其北方鄰國的眼中釘、肉中刺；他不畏強權，領導一個島國抵禦了超級大國長達半個多世紀的制裁與封鎖；他逃過600多次針對他的行刺陰謀，全身而還；他律師出生，能言善辯，多次在國家危急的時刻，用長達數小時激情演講鼓舞和說服人民；他領導古巴47年，前後跨越11屆美國政府，在吉隆灘事件中大舉挫敗對手、歷經箭在弦上的核危機以及蘇聯解體後勒緊褲腰帶的「特殊時期」，率領古巴人民如奇蹟般屹立。

菲德爾是一個堅定的信仰者。他堅信獨立、主權、平等、社會公正及與兄弟國家間的患難與共、同舟共濟。在他的領導下，古巴發生了歷史上最為深刻的變革，從一個土地、經濟高度受制於美國的「鄰家後花園」變成一個具有高度民族尊嚴的獨立主權國家；在他的領導下，古巴於上世紀70年代派出軍隊支援非洲國家的民族獨立；在他的領導下，古巴成為一個社會福利國家，人人共享免費教育和醫療，不少社會發展指標甚至令一些發達國家相形見絀；同樣在他的領導下，古巴長期對非洲和拉美國家進行醫療和教育援助。

菲德爾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古巴周邊國家資本主義和消費主義浪潮洶湧，但他的社會主義理想從未動搖。即使在退出政壇之後，他仍在不斷思考糧食生產、氣候變化、用科學文化藝術造福人類的重大課題。

在古巴人民心中，菲德爾是領袖、慈父和智者。

直到生命的最後時候，菲德爾都拒絕任何形式的個人崇拜，堅持自己的意願，在去世後不讓用他的姓名命名任何機構、廣場、公園等公共場所，也不為自己立任何紀念碑、胸像、雕塑等供公眾紀念。

一位年輕學生說：「很難解釋我對菲德爾·卡斯特羅的感受，因為這是一種純潔真誠的情感，超越了我們在家裡和學校學到的關於他的內容。對古巴人來說，菲德爾是一位深受愛戴的家庭成員，而不是許多人試圖描繪的獨裁人物。他是很多古巴人深深敬仰的源泉，沒有任何其他領袖像他那樣改變了這個國家。」

如同對那些頂著烈日目送他的骨灰行進在「自由之路」上的數百萬古巴民眾，告別只是一種儀式，那種深深融入他們心中的「菲德爾情結」會引領他們忠於古巴革命的理想，「直到永遠的勝利！」（馬桂花）

普密蓬大帝：王者不復歸

2016年11月16日，辭世月余的泰國國王拉瑪九世被尊奉「普密蓬大帝」，榮列暹羅歷代王朝以來七位大帝之一。這份至尊哀榮，皆因普密蓬·阿杜德傾其一生寫就的傳奇而實至名歸。

10月13日晚，上萬民眾聚集在拉瑪九世所在的曼谷詩麗拉醫院，灑淚辭別他們的君父。普密蓬在位70載，經歷了19次政變、21位總理、49屆內閣，可謂泰國政壇的壓艙石。他不僅在生前是全球在位時間最長的君主，於全世界而言也是位獨一無二的君王。不過，普密蓬高超的政治智慧是他經年曆練的結晶，他至高無上的仲裁者地位絕非一蹴而就。

1946年，年方19的普密蓬坐上王座。根據泰國憲法規定，國王是國家元首和皇家武裝部隊最高統帥；國王通過國會、內閣和法院分別行使立法、行政和司法權，但不直接發揮政治作用。然而，泰國朝野逐漸被這位年輕國君與眾不同的作為所折服。

從上世紀四十年代中期到七十年代，普密蓬幾乎走遍了泰國全國70多個府，他攜一幅地圖一部相機遍訪偏遠貧瘠地區，致力於發展農業、經濟和教育。普密蓬令二戰後的泰國幸運地保住了相對獨立的主權地位，他與詩麗吉王后還創下拉瑪王朝歷代君主外訪之最，兩人的外交風采在一定程度上扭轉了西方世界對軍人政府統治泰國的偏見。在此期間，普密蓬國王在國內外的威望均達到新高。

普密蓬在這二三十年間積累的功績和威望構成了此後他在政壇上縱橫捭闔的民意基礎和牢固基奠。1973年後，普密蓬開始多次運用智慧和影響力消除政治危機，恢復國家安定。普密蓬時代的王權贏得萬民擁戴，甚至超越了憲法賦予的象徵性地位而成為政治派別紛爭的最高仲裁者。

1992年素金達軍人政府和學生之間發生流血衝突。對立雙方隨後被普密蓬國王召集到王宮，在媒體聚光燈下跪拜接受訓誡，素金達最終同意辭去總理職位。普密蓬國王隨之任命了既非選舉產生、亦非眾議員的文人政治家出任總理，顯示出高於憲法的權力。可是另一面，新修訂的憲法卻又較以前在更多方面體現出民主精神。之後，普密蓬也積極支持代表泰國民主里程碑式發展、被譽為「人民憲章」的1997年憲法的制定和實施。

普密蓬治下的泰國形成了世界上絕無僅有的、國王既超越又支持憲法、憲法捍衛王權的獨特政治景觀。

普密蓬的獨特之處還體現在他擁有眾多被冠以「最」字的美譽。他是公認的「世界上工作最繁重的國王」。普密蓬經常自掏腰包，資助農民們的皇家發展項目和公益事業。

普密蓬廣為民眾稱道的倡導項目之一就是在泰北的替代種植項目，推廣種植經濟類農作物以替代罌粟，惠及農戶。普密蓬逝世之後，泰媒報道了數個白髮蒼蒼的泰北老人——當年替代種植項目或皇家項目的受益者，千里迢迢從清邁清萊等地專程來到曼谷大皇宮悼念先王。

普密蓬是世界上獲得專利最多的國王。世所罕見的是，普密蓬把吉拉達王宮的一部分土地變成了試驗田和實驗室，他的一些專利就來自於這裡對新型農作物的研究成果。他應用自己研發出的「超級三明治」專利為受旱災困擾的地區實施了有效的人工降雨，被泰國人親切地稱為「人工降雨之父」。

由於普密蓬倡導的適度經濟理論和他致力於發展泰國經濟造福百姓的身體力行，2006年聯合國專門為其設立和頒發了「聯合國開發計劃署人類發展終身成就獎」。從此，他又新增了一頂「發展型國王」的桂冠。在泰國百姓眼中，這是位多才多藝的天之驕子、更是位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君父，他為民眾謀福利而兢兢業業。（李穎）

佩雷斯：生命不息「和平夢」不止

2016年9月28日，以色列最後一位「建國之父」希蒙·佩雷斯溘然長逝，他身後，留下了為之奮鬥數十年而未竟的中東和平夢想。

贏得政敵與對手的尊重

這位93歲的老人一直身體硬朗、精力充沛，記者有幸多次親見並採訪他，老人家給人的印象永遠是那麼親和、樂觀、富有遠見。他為和平大聲疾呼，不知疲倦。今年初他因為心臟不適住院，出院後立即投入由他設立的佩雷斯和平中心工作，他的活力常令我們這些年輕人自嘆弗如。

佩雷斯不僅是以色列政壇上德高望重的「常青樹」，在國際上也是老一輩政治家的典範。他去世後，100多位各國政要前來以色列參加他的葬禮，他們中的許多人是被他善良純真的人格魅力和他對和平的真切渴望深深感染。

佩雷斯生前摯友、以色列最負盛名的作家、社會活動家阿莫斯·奧茲說，佩雷斯是一位了不起的「夢想家」，他最了不起之處，是願意改變。

以「和平鬥士」著稱的佩雷斯並非天生鴿派。他早年負責以色列軍備，在美國、法國縱橫捭闔，為新生的以色列國購買軍火，崇尚軍事武力；他曾支持修建猶太人定居點，希望它們遍布巴勒斯坦人的土地。然而，跟建國一代的其他政治家貝京、拉賓和沙龍一樣，他漸漸悟出武力和佔領的窮途末路，開始相信和談才是唯一出路。

「我親眼看到他的改變，他發現了權力的局限，雖然他從未摒棄武力，但他開始相信妥協、對話與和平的必要性。」奧茲在紀念佩雷斯的文章里說。

《奧斯陸協議》讓以巴人民第一次得見和平的微光。在和平夥伴拉賓倒下後，佩雷斯沒有退縮。他在1996年寫道：「我知道我們尋求和平的道路充滿危險，但我們也知道這是正確的道路、最好的道路、唯一的道路，我們必須沿著它前行。」

內塔尼亞胡與佩雷斯是「政敵」，但兩人的私交甚好。內塔尼亞胡回憶說，有一天晚上，他與佩雷斯爭論安全與和平孰重。佩雷斯對他說：「比比（內塔尼亞胡昵稱），和平才能帶來真正的安全。只要有和平，就會有安全。」

佩雷斯也贏得了對手的尊重。甚至滿頭白髮的巴勒斯坦總統阿巴斯也出現在他的葬禮上，神情凄切。巴以談判的巴勒斯坦方面首席代表賽義卜·埃雷卡特回憶當年和談膠著，自己內心充滿沮喪和失望，佩雷斯安慰他說：「賽義卜，在痛苦和沮喪中談判5年，勝過兵戎相見5分鐘。」

始終沒有放棄和平夢想

直至生命終點，佩雷斯始終沒有放棄和平的夢想。在去世前幾個月的一次採訪中，他還笑著跟記者說自己是樂天派，會在有生之年看到以巴在兩國方案的基礎上實現和平。他甚至樂觀地設想，和談之路崎嶇，以色列可以另闢蹊徑，在其他如科技創新領域與巴勒斯坦合作。去世前兩個月，佩雷斯在他設立的和平中心內為以色列創新中心奠基。他說：「讓我們沿著創新與和平之路前進，因為這條道路遠遠勝過戰爭與痛苦。」

佩雷斯對和平的堅定信念，源於他內心的道德良知，這也是他最讓記者欽佩之處。佩雷斯曾提到他最敬愛的人——他的祖父，一位猶太拉比。佩雷斯幼年由祖父帶大，他的祖父和其他親人在1941年被納粹關進一個猶太會堂，活活燒死。佩雷斯說，作為經歷過大屠殺的民族，猶太人更應對弱小的民族持有同情。「我無法想像一個沒有道德基礎支撐的猶太民族」，他始終堅信，「猶太民族並非生來就是要統治其他民族的」。

然而，一些右翼分子嘲笑佩雷斯的天真，因為他夢想的和平不僅沒在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人之間實現；在動蕩無休的中東亂局中，他的「新中東」夢想也愈發如海市蜃樓般遙遠。

20年來，以色列民意日漸右傾，許多政客早就避談和平這個字眼，左翼政黨稱自己只是關心民生的中間派。政治家的戰略遠見，讓位於政客爭奪選票的權謀。只有佩雷斯，始終堅定、清晰地發出和平呼聲。他未能贏得選民的歡心，但他從未放棄自己對和平的信念。一年前，他在紀念拉賓遇刺20周年集會上說，「以色列想要的如果只是維持現狀，那麼她就葬送了自己的未來。」

在佩雷斯的葬禮上，奧茲在悼詞的最後發問：「和平不僅是可能的，也是必需的，因為我們無路可走，巴勒斯坦人也無路可走……希蒙·佩雷斯的後繼者在哪裡？那些勇敢的領導者在哪裡？還有誰可以像他那樣意識到這一切、站起來領導我們？」（本報記者發自耶路撒冷）

阿里：奧林匹克精神踐行者

美國當地時間2016年6月3日，在與帕金森氏綜合征鬥爭20多年之後，一個偉大的鬥士離開了世界。

他是世界拳擊歷史上首位三次奪得重量級拳王的運動員，被認為是「20世紀最偉大的運動員」之一。因反對越南戰爭拒服兵役被剝奪金腰帶、判刑，終其一生他不僅在為拳台上的榮譽而戰，更為種族平等、和平正義而戰，他就是世界傳奇重量級拳王穆罕默德·阿里。

「我不僅僅是偉大，我是雙重偉大！」阿里曾如是評價自己。回顧阿里74年的人生，他有足夠的理由驕傲。

1942年1月17日，阿里出生於美國肯塔基州的路易斯維爾。1954年，12歲的阿里一輛心愛的自行車被偷了，他氣憤地跑到警察局去報案，警察的建議是「你先去學學拳擊吧」。誰也沒有想到，偷自行車的小偷和警察的隨口應付共同開啟了阿里的神奇人生，他真的去體育館學習拳擊，展現出其非凡的拳擊天賦。

1960年8月，初露鋒芒的阿里代表美國參加了羅馬奧運會，並獲得金牌。阿里以為自己的奧運金牌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變美國國內的種族歧視，然而他在一個雨夜和友人就餐時被店主拒絕入內，即使在他說明自己奧運冠軍的身份後，店主依然無情地把他們趕出了餐館。阿里憤怒之下，把奧運金牌扔進了俄亥俄河的急流之中。

也是在那一年，阿里迎來了自己的第一場職業拳擊比賽，並順利擊敗對手。

四年後，22歲的阿里在邁阿密向利斯頓發起挑戰，在第七回合中技術性擊倒利斯頓，第一次成為世界拳王。「我最棒，我最棒，我最棒！我是世界之王！我擊敗了世界！」獲勝後的阿里唱起了屬於自己的歌。從此，阿里不但用其精湛的技術和「蝴蝶舞步」的獨門絕技一次次向職業新巔峰發起衝擊，同時他以致力於慈善、維護和平而超越體育明星身份，得到世人的擁戴。

1967年，美國軍方曾經兩次拒絕阿里入伍，後來又改口承認他具備入伍條件。不過作為美國的反戰人士，阿里拒絕服兵役，被判處有期徒刑五年，並被罰款１萬美元，美國地方法院吊銷了他的全美拳擊執照，世界拳擊協會剝奪了他的拳王金腰帶。然而阿里一天都沒有入獄，他一直在堅持不懈地上訴，直到1971年美國高級法院為他翻案，但他已經為此耽誤了3年半的職業生涯。

1974年10月，32歲的阿里捲土重來，挑戰拳王福爾曼成功，奪回了拳王金腰帶。1978年9月15日，阿里憑藉點數優勢險勝斯平克斯，最後一次獲得拳王金腰帶。1979年6月，阿里宣布退役，他在職業生涯中一共22次獲得重量級拳王。

1981年，阿里被確診患有帕金森氏綜合征，但他始終熱衷於公益事業，為正義發聲。1996年，亞特蘭大奧運會開幕式上，當他用顫抖的雙手緩緩點燃主火炬的那一瞬間，全世界為之震撼。兩年後，阿里獲得聯合國和平信使獎。

阿里最後一次公開露面是在美國菲尼克斯的一次為帕金森氏綜合徵募捐的慈善晚宴上，他戴著墨鏡背顯得很駝，看起來很虛弱。

這位傳奇人物去世後，得到世人的高度評價。國際奧委會主席巴赫稱讚阿里致力於「和平與寬容」，是一位真正的奧林匹克精神踐行者；他與疾病抗爭的勇氣給許多患者帶去希望，是一位「讓全世界動容的運動員」。

「我們每個人都有關於阿里的故事，今天我們最應頌揚的是我們每個人自己的天賦，因為阿里把他的天賦帶給了世界，讓我們都看到了他沒有浪費一天，我們應該向阿里致敬，讓我們自己的天賦也在像他一樣這個世界上得以淋漓展現。」美國前總統柯林頓在阿里追思儀式上說。

奧運會四金得主埃文斯表示，阿里激勵了包括他在內的許多人，從而成為更好的自己，他超越體育運動成為全球偶像。「奧林匹克選手的任務是激勵別人去實現夢想，在這點上，沒人做得比阿里更好。」

成都體育學院新聞系副主任、美國佛羅里達州立大學傳播學博士後魏偉認為，即使是把阿里放在過去一百年中，他的偉大可能也是獨一無二的。擊敗他的都不是他的對手，而是歲月和疾病。包括在為黑人爭取各種平等權上，阿里都有建樹，堪比馬丁·路德·金。從種種意義上來講，拳王阿里都深刻地改變了20世紀的體育，稱他是20世紀體育的代表人物是當之無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