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佟佟：王菲，金身已破，但又如何？

文 |黃佟佟

有生之年，可以那麼近地看一場王菲演唱會，不得不說，應該感謝騰訊。

內場過萬，外場三千，這是去上海現場聽王菲的代價，而我們這些一毛錢也不用出的平凡人等只用打開電腦，隔著一張薄薄的屏幕，你就可以看無情的高清鏡頭慢慢掃過48歲王菲的肌膚。歌是真的唱砸了，有幾首還涉嫌假唱，但你不由得感嘆她真的保養有功，明明開發布會那天臉還那麼腫那麼僵，現在已然那麼緊緻，那麼自然。現代醫學還真是昌明——當然，現代醫學哪個明星不用呢，區別在於誰比較會用。王菲就比較會用，要知道，明星就是以肉身給人幻影，48歲，下頜看去還能那麼緊緻，眼妝還能如此精緻，眼光掃過里還有晶瑩的亮光，還能這樣美，這就是硬功夫以及硬道理，從這一點上來說，王菲做到了一個明星能做的最高奉獻。

隔著那麼近的距離，看王菲那嚴謹的妝容、每一塊面部肌肉的跳動、唱不下去時的青筋、還有煩燥的拎裙角、扯褲腳、緊張的無意識的手部小動作、自知唱錯而發出的自我解嘲的微笑……這樣的機會，應該很多年不會有了吧。拿了傳說中的一億歌酬，按她的個性，且得窩個好幾年才能出來，但再過幾年，按她的個性，如果不美了，她也不大會出來吧。就算想出來，看現在的發音狀態，再出來唱，也真的勉為其難，所以，這一場，在我看來，有一點像是絕別。

真的，眼前這個王菲於我們的意義是什麼？

當我聽到《你喜歡不如我喜歡》的時候，突然想起一點——很多中國女孩是聽了這首歌才知道原來女孩子是可以不必等男人來愛我，你可以先去愛嘛！因為現時代最酷的女孩對我們說「左等右等你愛我不如我愛你，不為誰帶來什麼麻煩」。這小小的一句詞，是王菲的一小步，卻是中國傳統女性的一大步。

從哀怨痴情鄧麗君里幻化出金身的北京女孩王菲，趟過紐約，趟過香港，用她的任性與直覺替女性走出了一條新路：這條新路意味著你可以不按男人的規則行事，你不必向大亨賣小認低——「為什麼要你給我買啊，我自己買得起」；你可以不必洗手羹湯小鳥事人——「你不是生來就是神童，你是期待與失落的幫凶，幸福與不幸的英雄」。

一路搖搖擺擺，故做輕鬆，迷迷蹬蹬，穿雲過海，趟過才子帥哥迷弟凡人浪子組成的男人河，情海翻波左游右突直至最後立地成佛，當她在台上氣若遊絲地唱了三首人人都以為這場要砸掉的時候，女兒出現了。那個可愛的圓嘟嘟小臉的小女孩變成下巴紋著一條細線的炫酷新一代。當她們以北京煤礦文工團女高音歌唱家夏桂影老師流傳下來的祖傳好嗓相互支持輕呤淺唱時，一切登時都被原諒了——這麼些年，除了美，王菲還奉上了她的真實人生！

誰來聽王菲演唱會是為聽完美無瑕的聲音，在家聽cd好了，大家是為了看王菲，就像一路伴你走了很多年的老熟人，她帶著她的一生，連同她的女兒她的小姑子她的傳奇，羽衣霓裳月下清唱，你怎麼能不含笑捧場捧爛手掌。

唱到最後一首時，王菲的嗓子已經完全開了，據她的粉絲說這已經是她十來年演唱最好的一場了。收尾的那首歌叫《夢》，王菲端正臉色如佛號般吟唱：「不去也不來，也很好，不聚也不散，好極了，這夢幻喧囂，打擾了……」我心中如雷電擊，天哪，她什麼都知道，知道自己的平常，知道自己的俗套，知道自己是要錢，知道自己貪靚，知道自己貪嗔痴慢疑，知道自己唱壞了，可是唱壞了就唱壞了，有什麼大不了呢？只能如此了，那麼，就叨擾了，我走了……

5000萬製作費的大屏幕里王菲的金身慢慢開始解體，變成金沙萬點，散落人間，這是王菲親手給自己設計的收梢……僅此一點，便是無上智慧，沒有安可，修羅退場， 金身已破，但又如何？

剩下我們這些痴凡人等，目瞪口呆。能說些什麼呢？愛不就是接受她的一切。 謝謝你曾經來過，願從此一切美好！

【注】本文原標題為《王菲：金身已破，但又如何？》

【作者簡介】

黃佟佟| 騰訊·大家專欄作者。

【精華推薦】

·END·

大家∣思想流經之地

微信ID：ipress

洞見 · 價值 · 美感

※本微信號內容均為騰訊《大家》獨家稿件，未經授權轉載將追究法律責任，版權合作請聯繫ipress@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