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藏十年後，這部史上評分第二的國產神劇終於等來它最好的時代
本文轉自Vista看天下文娛公號：文娛後台（vistawenyu）
《大明王朝1566》終於要重播了，距離它首播的2007年元旦，剛好過去十年。
那時候湖南衛視靠《金枝欲孽》、《創世紀》之類的引進劇把收視推高到一家獨大，花重金買斷了這部嚴肅歷史劇的獨播版權，一心想證明自己不只是個娛樂台。
結果是前期宣傳陣勢做得很足，卻迎來一場華麗麗的失敗，收視率只有平時的五分之一左右。
芒果只好又尷尬地發了一些收視率不是唯一評判標準的新聞稿，《大明王朝1566》就此被雪藏，原本計劃中的續集《大明王朝1587》（也就是萬曆十五年）也沒人再提。
如今版權到期，紅色意味濃厚的重慶衛視馬上接棒宣布要在開年黃金檔播出。這部評分僅次於同一班底的《走向共和》，背負著神劇名聲的遺珠，是否等到了它最好的時代？
被禁播？
其實是根正苗紅的反腐劇
《大明王朝1566》這麼些年都從來沒重播過一次，而且網上也只能找到一個高糊版本，於是流傳出一個它因為打著歷史劇的幌子批評當局而被禁的消息。
張黎在採訪里多次強調自己沒有什麼「借古諷今」的意圖，也被強行解讀成此地無三百兩，越是撇清越有內情。
其實和吃瓜群眾的想像恰恰相反，這部劇可是根正苗紅的官方主導作。
創作的由頭是2003年當時的中紀委領導到海南考察，參觀了海瑞故居，和省里的人說你們應該多多宣傳海瑞精神嘛！海南的領導得令才找到劉和平定製了劇本。
劇拍出來之後，在審查上也是一路暢通，以重大歷史題材送審，總局的小組成員每天看14集，熬十幾個小時，3天就追完了。而且還很滿意，沒有一條修改意見，直接播。這效率，也算「中國速度」的一種了。
想想創作背景，再結合當下的反腐力度，就不難明白為什麼重慶衛視放著那麼多新劇不放，偏偏要接盤一部十年前的老片了。
神劇能借著「反腐劇」標籤復活絕對是影迷之幸事，但後台君必須說千萬可別因此就把它當成宣傳品來看，那就太抹殺它的水平了。
關於《大明王朝1566》的討論，豆瓣頁面的熱帖是「夠格拼得過美劇」，
知乎最熱門的問題是比較它與《紙牌屋》哪個權謀更深刻。
PK對象就是自身水平最好的印證。
大牌齊聚難駕馭？
看十年前的劇組怎麼拍戲
這是豆瓣《大明王朝1566》頁面的演員表。一眼望去好像除了陳寶國和黃志忠就沒有眼熟的名字。
但只要一列他們每個人的角色，我保證沒有一個是你沒見過的。
倪大紅就是《北平無戰事》里不動聲色的姑父謝培東。
王慶祥是行長方步亭，也是《一代宗師》里的宮羽田。
張子健就是你怎麼看的元芳，王勁松是《琅琊榜》里戲份不多演技碾壓的言侯爺。
趙立新是中戲的表演老師，在《羋月傳》里演了張儀，《中國式關係》里演沈運。他是戲痴路線，捯飭起來超級蘇，所以我夾帶私貨放一張他的寫真。
這麼一幫戲精聚到一起，分分鐘教會現在跑場軋戲的偶像們怎麼做人。
陳寶國在接這部戲之前已經演了4個皇帝，放話再也不接帝王角色了。挑劇本挑了8個月，沒有心儀的就甘願在家閑著。《大明王朝1566》第一次找來的時候，劉和平越給他講嘉靖怎麼和他以往的皇帝不一樣，他越是拒絕，因為劇組只給一個多月的準備時間，而他覺得至少得三個月看書讀資料揣摩才有底氣。最後是看了完整的劇本實在喜歡欲罷不能，才破了例。
黃志忠為了海瑞下狠心節食減肥，12天瘦了10公斤，在劇組五個月，一共吃了不到8公斤糧食。一來外形上的瘦更符合海瑞一貧如洗的家境，二來人在長時間飢餓的時候，神情會變得緊張、焦躁，更符合海瑞常常要和強大的官僚們抗爭的人設。
張黎在採訪中說，所有演員都是提前一個月進組，而且這一個月是不給錢的，住在北五環的一個爛樓里，你願意來就來，不願意來我們就換別人。
記者問這麼大的劇組這麼長時間的拍攝是不是很考驗協調能力，張黎回答的原話是——
那個組出奇地平靜。早晨起來，試裝，對詞，每天就這樣，很鬆散。給他們找了一個健身房，像嚴世藩、楊金水他們都鍛煉，黃志忠每天跑一萬米。安安靜靜，這其實是一個攝製組應該有的狀態。有的演員偷點懶，詞不好，大夥那種不屑，他的壓力太大了。開拍後形成的習慣是，一般早晨五點起床背詞，七點鐘出發。現場再背詞的演員，全組人都看不起。
張黎和劉和平甚至給演員列了推薦書單，讓他們沒戲的時候就看書，進入明朝人的狀態，才不至於在拍戲的時候有障礙。
這是一個劇里人物的群像剪輯，有WiFi的可以點開感受一下什麼叫台詞。
神劇只因政治隱喻？
拜託，張黎可不是馮小剛！
《大明王朝1566》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真正官場現形記。
它珍貴的地方在於拍政治題材，既沒有故意做出一副批判社會的姿態，也沒有歌功頌德唱讚歌，故事本身就足夠有戲劇張力，讓你不必瞎琢磨什麼隱喻也能看得很爽快。
比起來，《我不是潘金蓮》那種暗戳戳拿農村婦女的無知鬧劇推動劇情，抽掉「尺度」這個嗨點就乏善可陳，自我標榜如何荒誕如何諷刺，其實分明提前給所有官僚都鋪好了台階下的雞賊做法實在有些低級。
《大明王朝1566》的故事發端很簡單——
連年鬧虧空，國庫沒錢了。
開源的辦法是浙江改稻田為桑田，多產絲，織成綢賣給外國人。
可要讓老百姓自願種桑，就得給減稅還送糧的好政策，短期看國家還得倒貼，解不了國庫的近渴。
嚴嵩為首的嚴黨官吏們就想了個辦法，在汛期把堤壩炸了，老百姓全成了災民，好趁機逼他們廉價賣田，讓商戶去種桑。
如此糊弄一年或許還可以，但災民的糧食吃完了，又無田可耕，勢必要造反。
皇帝等錢補虧空，老百姓已經被壓榨到快反天了，外邊又有倭寇來犯軍需拿不出江山就要倒。
怎麼辦？
一個死局，帝、官、宦、軍、商、民悉數捲入，有人趁亂鑽營謀財，有人釣譽求名，一出亂戰就此拉開序幕。
什麼叫好戲？
就是全劇沒有一個蠢人
這是《大明王朝1566》里的人物關係圖的簡略版：
劃分起來，主要人物就四股勢力。
皇帝嘉靖在高位，他身邊是宦官和錦衣衛。明朝的宦官不同於清朝宮斗劇里上菜鋪床的娘娘腔保姆，而是真正參與朝政的。
嚴嵩統領內閣，頭上只嘉靖一人。他和兒子嚴世藩聚攏部分朝臣形成「嚴黨」，一心貪污腐敗。
太子裕王身邊聚攏了一幫朝堂「清流」，以倒嚴為己任，步履維艱。
胡宗憲和海瑞是唯二不參與黨派不站隊，只想替百姓做事的人。但胡宗憲總想在夾縫中求生存，顧及各方大佬的面子的前提下把事情辦成。
而海瑞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生起氣來天王老子也敢罵的人。
嚴嵩在劇里開篇就是80歲，倪大紅那時候才40。但他步伐蹣跚眼神惺忪，已經分明是個耄耋的樣子。
史書上已經把嚴嵩定性成了大奸臣，但是惡人之外，他首先得有很強的政治能力才能坐到那高位之上。
劇里的嚴嵩，會在朝堂論戰的時候睡著，在皇帝把自己的黨羽犯案的證供遞到面前的時候，借口眼花字小不去看。醒著就要站隊，看了就要表態，該退的時候找借口撤一步，給自己爭取反應的時間，也顯得雲淡風輕不著急，這是他的智慧。
但他也明白該討好的是誰。
皇帝嫌他們做得過分了，把他和兒子叫來旁敲側擊地盤問。
嚴世藩的做法是拚命辯白，據理力爭自己有多麼努力。嚴嵩趕忙怒斥自己的兒子，叫他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罵他總在招惹風雨，又點明皇帝已經很寬恕了。沒有駁領導的面子，還順帶表了忠心。因為他知道皇帝在意的不是他們乾的那些破事兒，而是在意他們還知不知收斂，眼裡有沒有聖上。
嚴嵩的確奸，的確惡，但他從來沒有窮凶極惡。
嚴黨手下的官，在同級別同事們開會的時候一副浮誇輕佻的樣子，相對是其中作大死的一把好手，劇情演到一半就掛了：
但他面對下屬，依然是一副威風凜凜有氣度的樣子，也許做事沒那麼周全，但混到省一級的官場，顯然也不是個痴傻兒童。
反觀倒嚴派，各個不貪不腐是實情，但是眼看著嚴黨把堤壩炸了讓十幾萬百姓遭災，他們手裡有救濟物資卻也不發放給前來求援的地方官胡宗憲。目的是要讓浙江亂起來，把嚴黨的醜事擺到檯面上，好一舉滅之。
也許清流們最初的確是憑著一身正氣才抱團的。可抱團久了，每天在做的到底是為百姓為朝政，還是僅僅為了黨爭要把看不慣的人扳倒？
只有把人的複雜性表現出來，觀眾才能看明白，上到皇帝下到縣令的每個人都不是困局的始作俑者，真正出問題的是制度本身。如果不改變，倒了嚴嵩還有下一個嚴嵩，並不解決問題。
荒誕就等於荒謬？
真正的諷刺是讓聰明人中招
前文說了《大明王朝1566》里沒有一個蠢人。但更有看頭的，是幾個絕頂聰明的人的命運。
嘉靖就算一個。
他身為皇帝借口求仙問道二十年不上朝，但其實朝政都在他手裡把控著。
他確實沒想當個好皇帝，所以縱容嚴嵩在台前亂搞。只要江山不垮，嚴嵩還把他當皇帝供著，他就樂得自己躲在幕後，讓嚴嵩幹活背罵名。
真正讓他下定決心除掉嚴嵩的，不是因為嚴黨為了錢不惜炸掉堤壩水淹百姓。而是發現原來在分錢的過程中，嚴嵩占的是大頭，他占的是小頭，不能忍！
浙江絲綢界的巨賈沈一石兢兢業業為朝廷掙錢，和嚴黨地方官合作良好，把自己心愛的女人給皇帝派來的宦官做消遣，多年來幾乎供應了整個朝廷的用度。眼看賤買農田的計策要失敗，馬上把手裡的屯糧拿出來賑災給皇帝掙面子也給自己求生機。
可是問題的癥結還是沒錢。即便他在每個關口都做了正確的選擇，但是只要身為商人手裡有錢，就早晚會成為背鍋俠，和有多少功勞一點兒關係沒有。
代表皇帝到浙江去管理絲綢生意的太監楊金水原本是多意氣風發的一個人，
眼看浙江亂局自己脫不開干係了，重壓之下馬上裝瘋：
屎尿一身受盡凌辱，就為了求保命。
等有機會見到皇帝，裝瘋賣傻之中又把該說的都說了。
沈一石和楊金水都是極聰明又不太壞的人，但最終一樣不能全身而退。站在每個人的角度他們都很精，但依然一步一步走向覆滅，這才叫荒誕吧！
寫了這麼多，依然無法寫盡《大明王朝1566》妙處，還是推薦大家去看劇。
當然這種略微偏嚴肅的題材註定不會大爆，我猜它的收視率和話題度依然沒法和古偶或者愛情劇比。但是總歸得讓更多人知道，我們也是有經得起琢磨的電視劇的，這才是精品該有的樣子。
最後附贈我做的表情包五個，感謝大家看到最後。
本文來自永遠沖在鑒劇第一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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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娛後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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