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鬼的妖.行走陰陽兩界的愛情

把乏味的日子嚼出滋味來，這是王砍柴寫在筆記本首頁的座右銘。他的確是這樣的好青年，老實上班，從不到處亂躥，錢雖掙得少，但攢錢狠心。

按說，這樣的人，就是過平凡日子的主，一生稀拉平常。可惜，命運的手呀，莫名奇妙地推著他，讓他欲罷不能，掙都掙不脫。先從他惹鬼的事說起。

事前一點徵兆都沒有。那天下午四點鐘，他上班的工廠突然停電了，所有機器沒法運轉，工廠管理在老闆面前裝著憂心忡忡的樣子來，其實是心裡樂開了懷。而像王砍柴他們這些生產一線工人，直接跳起來喊：耶-----總算可以趁機休息他娘個半天。老闆臉色陰沉地揮了揮手，你們滾回去吧。

王砍柴從車棚里推出他的寶馬，一輛半新不舊的自行車，那是他花五十塊從小偷手中買來的，挺值的，鈴兒不響其它也不響。對於小偷，他是愛恨交加。小偷曾光顧了他幾回，他也從他們手中掏過不少便宜貨。他騎上自行車，揮手跟工友們拜拜，直接朝城中村白邊慢悠悠地蹬呀蹬。

白邊村不完全是個城中村，它的一面是工業園區，另一面是城市的住宅小區。一道高深的圍牆將其分割開來。王砍柴在白邊村租了間狹小的房子作棲身之處。從工廠到出租屋，快一點的話要半個多小時，慢一點的話要一個來小時。他想，反正回屋也沒什麼急事，就這麼慢慢地蹬吧。

他就這麼慢慢地蹬呀蹬，到了白邊村的主街上，已是下午五點鐘了。

白邊村住的大多是他們這些外來工，外來工都要上班賺錢，因此，街上的熱鬧是要他們下班之後的事情，工廠六點下班，他們回來要七點來鍾，白天基本是冷冷清清。此時，主街上應該沒多少人，可是，那邊卻圍了一大群人。哦，原來是來了個跑江湖賣藝的。

這真是稀罕事，跑江湖賣藝的有好些年沒見過了，倒是那些跑銷售的，時常來街上練攤，擴音器使勁地吼：「清倉大甩賣，不要錢，免費送。」

跑江湖賣藝的在村街中擺開攤子，雙手作揖：「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兄弟我來到貴地，謝謝各位了，有錢幫個錢場，沒錢幫個人場……」

熱鬧總是有人圍觀的，他周圍圍滿了一大幫人，也就不足為奇了。

王砍柴停下來稍息看了一下，便打算踩著自行車走人。他不喜歡看熱鬧，看熱鬧哪有躺在床上看網路小說來勁呀。跑江湖的卻他喊住了。

「那位小兄弟，你怎麼就走呢？不停下來看看。」聲音真是個奇妙的東西，他一下子感知到了，跑江湖的是在跟他說話。

「你是喊我嗎？」 王砍柴隨便瞟了他一眼。「正是。」跑江湖的雙手抱拳，目光越過人群，炯炯有神落在他身上。「我不喜歡看熱鬧。」他說，「而且，我還有許多事要忙呢。」

他說：「我不是請你看熱鬧，而是請你看我。」他心想，你一個跑江湖賣藝的，有什麼看頭。心雖這麼想，可目光還是落過去了。這一看不打緊，一看就看出異樣來了。

跑江湖的狹小的臉蛋上有一個巨大的鼻子，那麼誇張地扣在那兒。鼻子太大了就算了，還紅，特別地紅，紅得像塗了女人的月經血。他想這個人的鼻子怎麼了，再想自殘也不用塗女人的月經血呀？不知道女人的月經血挨不得嗎？一挨上就要倒八輩霉嗎？

「小兄弟，你的思想已經很不健康了。」跑江湖的臉色變得很不好，那是要憤怒的前奏。狗日的，他怎麼知道我在想不健康的事呢？他心裡這麼想，嘴上卻說：「沒有，沒有，我哪有哇？」

「你這個人一點都不誠實，你分明是在恥笑我，卻不承認，老子最討厭有人恥笑我，士可殺不可辱，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他嗷嗷大叫起來。

他想你狗日的氣就氣吧，氣死你也是然並卵，何況你的氣也是莫名奇妙。人被氣得沒辦法了，如果不想然並卵的話，就要提拳捶過來。

街頭許多打架斗歐事件就是這麼發生的。王砍柴做了準備，若是狗日的提拳頭捶過來，老子就提自行車擋他一下。自行車也是鐵器，硬傢伙擋他一下，痛死他去。然他的拳頭的確提起來，卻不是朝王砍柴砸來，而是捶向他自己的鼻子。王砍柴想這傢伙真他媽有意思，犯有嚴重的自殘癖，一生氣就捶自己的鼻子，難怪鼻子那麼紅。

王砍柴高興得太早了，他的想法還沒轉換成冷笑，只見跑江湖的鼻子就噴出一股火焰。看過抗日神劇里的火焰槍沒有？對了，就是那個樣子，扳機一扣動，一股火焰就衝出來。他心叫不好，因為那股火焰是直朝他撲來的。

火焰撲過來，燒在身上，那我不是成烤全羊烤全豬嗎？王砍柴大驚失色。按照平常的道理，王砍柴應拔腿就跑，可他竟沒有。幸虧他沒有跑，否則就慘了。

他的跑步運動固然還可以，工廠比賽還拿過一等獎哩，可再快能快過比子彈飛還快的火焰嗎？那他就真的成了烤全羊烤全豬了。他是用手過去擋，像舞劍或揮扇一樣。

這也是很搞笑的。水火無情，豈是手能擋得住的，他的手又不是滅火器。王砍柴先出的是左手，一揮。這一揮，火焰直接燙到他手掌心。

那個痛喲像被烙鐵燙了一下，灸熱感迅速傳遍整個手臂。他來不及喊痛，緊接著右手揮過去。他的手掌一與火焰接觸，就奇了，火焰一下子熄滅了，真的是滅火器喲。他別高興得太早了，因為那火焰在他右掌心一舔，有股冰冷在掌心爆炸，迅速傳遍整個手臂。

想想看，一邊是灸熱一邊是冰冷，王砍柴該是有多難受呀。可他顧不得了，因為那個跑江湖的，不停捶鼻子，捶一下鼻子就是一串火焰，子彈一般飛過來。他呢，只有不停地左揮右扇。一股火焰擋住了，另一股火焰又撲來，他有點招架不住了。

如果這麼下去，那他可慘了，體力不支，累死事小，一邊是凍死的僵豬，一邊是烤焦的全羊，那死的樣子很難看，何況，一陣是奇冷一陣是奇熱，真的好難受呀。

王砍柴不算是很笨的人。學習成績不好，考不上大學，並不代表他笨。他很快發現了竅門，那火焰怕他的右掌。於是，他把左手反剪到身後，只把右掌推出去。奇蹟發生了，跑江湖的使勁地捶鼻子，火苗是捶出一點，但噴不過來了。

跑江湖的哈哈大笑，說：「小兄弟，你這個人不好玩，哥不跟你玩了。」言罷，跑江湖的一閃就不見了。明明就在眼前，明明看見他哈哈大笑，怎麼眨下眼的功夫就不見了？天還明亮呢，又不見他跑。莫非撞見了鬼？王砍柴害怕了，不是一般般的怕，而是非常非常地害怕。

大白天遇上鬼了，你說怕不怕？凡夫俗子沒有哪個會不怕的。更令他恐懼的是，那些看熱鬧的人群也不見了，也猶如在這個世界瞬間蒸發。

他的腿肚子篩糠一樣打抖了，他前後左右尋看，企圖找出個人影來，可人影個屁都沒有。就是街道兩旁的民房，就在他眼前，如海市蜃樓一般消失。

不止是兩旁的民房，整個城中村，也如海市蜃樓一般消失。他已置身於荒野之中，到處是枯草、亂石還有墳墓。墳墓上冒起幾串鬼火，藍藍地在風中搖擺，還有鬼的叫聲，那麼凄慘尖銳。

有一座墳墓上，居然冒出一股紅色火焰，火焰扭動著，很快扭成一個全身通紅透明的妖怪，面目猙獰，眥開大嘴，利齒如剛從鐵匠爐里拔出的鐵耙，那樣子就要把王砍柴一口咬沒。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他嚇壞了，估計魂都嚇掉三分之二。看到這樣的怪物，膽子再大的人也會嚇趴下，何況他的膽子一般般呢。

這時，他唯一的選擇就跑路，驚慌失措也罷，慌不擇路也罷，若是被那妖怪一口吞下，還不化成一灘鐵水。還好，那輛自行車還在。他騎上它發瘋一般使勁蹬。邊蹬邊回頭，還好，那怪物沒有追上來。

他就這麼蹬呀蹬呀，使勁地蹬，不知道蹬了多久，也不知來到哪裡。前面的地面突然之間開裂，也猶如妖怪張開巨大的嘴巴，王砍柴猝不及防，一個跟頭墜落下去，猶如墜落萬丈深淵。

過程是個慢鏡頭，他人脫離了自行車，他看著自行車翻斤斗住下墜，他也在往下墜，他看見一排怪石如狼的牙齒。完了完了，這下老子肯定是小命不保了。他痛苦地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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