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喜歡的，我未必喜歡

喜歡我 記得置頂

民國才女張充和，1903年生於上海，充和出生後不久，即被祖母帶回安徽老家保養。九歲時，師從吳昌碩弟子，考古學家朱謨欽先生，學習古文和書法。十六歲，回到蘇州九如巷，接受新式教育，並跟從她的幾位姐姐學習崑曲。

少女張充和，於夜裡，常坐在蘇州拙政園蘭舟上，獨自唱崑曲。蘇州女孩，春夏間，愛把很香的小白玉蘭戴在頭上，充和卻不歡喜。她覺得白蘭花太香，有時在課室裡熏得頭暈，要跑出去呼吸，充和受不了太濃香氣。其個性散淡如此。

戰時，充和在昆明西南聯大，和朱自清，沈從文等一起編國文教科書，朱自清編散文、沈從文編小說，充和編詩詞歌賦、唐詩宋詞。中學時，白話文運動興起不久，充和讀冰心、朱自清早期寫作，感慨都有點「酸的饅頭」——sentimental（感傷、濫情）。充和周圍，皆是名滿天下的前輩學人，沈從文是充和姐夫，聞一多教充和楚辭，楊振聲一家是同吃同住的近鄰，俞平伯是充和曲友。

充和自幼研習崑曲，造詣很高。戰前就曾在上海蘭馨戲院，唱《遊園驚夢》裡的杜麗娘。後來，在重慶登臺，依舊這出《遊園驚夢》，轟動一時。

張大千看過充和演出，畫了兩張畫相贈。一張畫的是《思凡》，濃墨繪就芭蕉樹旁，持扇仕女清麗娟秀的背影。一張是線勾的水仙，畫的是充和甩出水袖的身段線條，一轉一甩，張大千說，想起了水仙。

章士釗也寫詩唱和，「文姬流落幹誰事，十八胡笳只自憐」，詩中把充和比作東漢末年的蔡文姬。充和看到後生氣，說「擬於不倫」。抗戰時，她從老家蘇州流落到重慶，是在自己國家，怎能和被匈奴打敗，流落到西域嫁給胡人的蔡文姬相比。未曾想，充和1948年嫁給美國漢學家傅漢思，1949年1月，在國共內戰的炮火中，匆匆去國赴美，果真是嫁給了「胡人」，流落到了「西域」。

京劇源於崑曲，卻有有別於崑曲。唱崑曲的人稱為「曲人」，在知己好友間自組「曲社」，曲人業餘唱曲，稱為「拍曲」、「度曲」，只於小眾中怡情。而唱京戲，叫作「玩票」，愛唱京劇的人叫做「票友」，票友組的社團叫做「票房」，京劇更為普及大眾。充和曾拜程硯秋為師，學了幾天覺得京劇太鬧，更喜崑曲的安靜，所以不再去學。馬連良在京劇行當中是老生的主流，充和也是不喜，她說馬連良唱得太漂亮、太甜、太油。

和充和同時代的民國才女，林徽因是大家喜歡的。充和說，在昆明時，能言的林徽因是眾人中心，只要林徽因在，大家就都得聽林徽因的，沒有別人說話的時候。充和在戰後上海，見過陸小曼。她說陸小曼人很溫雅，話不多，也會唱曲，一筆山水花鳥畫，畫得很像樣子。她對陸小曼印象很好，「大家喜歡的，我未必喜歡」。

1940年，充和離開昆明，去戰時陪讀重慶，入教育部音樂教育委員會，跟沈伊默先生學習書法。戰時日軍對重慶展開狂轟濫炸，日據軍機襲來會拉三次警報。充和卻利用，第一次警報拉響到第二次警報響起之間，淡定習練小楷。因為時間不長不短，正事做不了，小楷又不廢墨，提筆即寫。直寫道第二次警報拉響，才擱筆直奔防空洞。第三次警報時，日軍已展開空襲。

南京陷落前，胡適強行讓充和離開《中央日報》副刊編輯崗位，她回到蘇州老家，蘇州又陷落。後來從蘇州逃難到大後方的成都投奔二姐，再輾轉昆明。沒黑沒夜的逃難趕路，身體挺過去了，此後再無擔驚受怕之事。她說，空襲時，飛機就在頭上，要死就死，要活就活，習慣了，也就不害怕了。

沈伊默曾說，充和一手小楷，深有「明人寫晉人書」的風味。她的書法一如其人，恬靜、澹然。

充和的詩詞「詞旨清新，無纖毫俗塵」，以短調小令名世。

鷓鴣天車行

合眼浮沉小夢莊，不尋常事已尋常。無邊風雪人來去，有限寒溫路短長。

村暖暖，野茫茫，雷奔輪轉若為忙。雲山倒退知何意，為惜流光挽夕陽。

2016.11.15

資料：《天涯晚笛—聽張充和講故事》，蘇煒，廣西師大出版社，2013.7

明教光明頂| 莫須有的傳奇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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