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七賢大作家嵇康，居然還是顏值最高的鐵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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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陳邦林

【作者簡介】陳邦林，四川省散文學會、遊仙區作家協會會員，喜歡文字，小說、散文、詩歌等作品散見多種媒體，有散文、詩歌作品獲獎。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223年，嵇康出生在魏國譙郡銍縣一個嵇姓人家。

嵇康年少時，俊逸的身姿如同孤松，連喝醉酒的樣子都像即將崩倒的玉山一樣，帥得令人叫絕。見到他的人無不稱讚：「這小子如同松下吹過的清風，高昂而從容啊。」

人們拿「龍章鳳姿，天質自然」來讚美他，說他完全達到了莊子「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的絕美標準。他身長七尺八寸，風姿特秀，見者嘆道：「蕭蕭肅肅，爽朗清舉；肅肅如松下風，高而徐引。」

一日，他去林中採藥，竟被樵夫誤以為仙人下凡，其風姿可窺一斑。每每，只要嵇康一亮相，身邊的女子就會一片尖叫，無數人頓時昏倒——「嵇康真是帥呆了。」

嵇康幼時，父親早逝，母親和哥哥對他溺愛嬌寵，加上他從小天資聰穎，讀了許多道家書籍，詩詞歌賦無一不通。一襲長袍，滿腹文章，再背上一把古琴，長風中，往那山頭一站，清風明月的神采，氣質里一股天成的「自然」，那一派「半入仙風」的神韻，更是讓人望塵不及，美得如一個「畫中人」，嘆為觀止。

一次，他夜宿洛西華陽亭。雲淡風輕，引起他的雅興，便彈起琴來。不知不覺間更鼓三敲。夜深了，他剛要收琴，見身後一位老者正在專心致志地聽他彈奏。老者佝僂著身軀，童顏鶴髮。他隨口說道：「請仙翁指教。」

老人家拈著花白鬍子說：「你的指法很熟練，可惜感情不夠。你把悲壯的古曲彈得過於柔弱婉轉了。」

嵇康萬沒想到老人會挑出他的毛病來，頓時漲紅了臉，覺得老人講得有道理，遂誠懇求教於老人。

老人並不推辭，讓嵇康點起一爐紫檀香，自己凈了手，整整衣冠，盤膝坐好，先不彈琴，閉目沉思良久。然後，老人雙手在琴弦上揮拂，旋律變化萬千，時如海浪擊岸，時如喁喁私語。稍後，琴弦又發出了悲壯、凄涼的哀調，如泣如訴，飛躍亭外，流水似乎也隨之應和。

琴聲戛然而止，嵇康才如夢方醒。此時，嵇康再看老人，雙目晶明，神采奕奕。他佩服得五體投地，恭恭敬敬地懇請老人家把這絕技傳授給他，老人欣然允諾，親自指點嵇康彈奏。

天明，嵇康再看老者，早已不見了蹤影。此後，嵇康的《廣陵散》彈得精妙絕倫，名聞天下。

二十四歲這年，嵇康帶著他的成名作《養生論》來到京都，整個洛陽城竟「驚艷」一般為之傾倒。人們開始興奮地傳說：「真正的名士應該是什麼樣子呢？去看看那位寫下《養生論》的嵇康，你就知道啦。」

成名如此之快，幾月間，他就成為了那個時代的「型男」。甚至皇室也垂青有加，曹操的兒子沛穆王曹林竟不顧嵇康的平民身份，欣然把女兒長樂亭公主嫁給他。這一切出乎嵇康的意料。不久，他成了曹氏的女婿，做了魏政權的中散大夫。

後來，嵇康不願為官，回到家鄉嵇山郭黃樓村隱居。在山陽，嵇康為這裡秀美的景色和人文氣質所打動。於是，他隱居於竹林之中，開了一間打鐵的鋪子，一邊為鄉鄰打制和修理農具以換取生活必需品，一邊埋頭做學問，與眾多志同道合者談書論道。

嵇康愛好打鐵，鐵鋪子在後園一棵枝葉茂密的柳樹下，他引來山泉，繞著柳樹築了一個小小的游泳池，打鐵累了，就跳進池子里泡一會兒。

那時，當地有個刻薄吝嗇的財主，久聞嵇康大名，想請嵇康做獨生兒子的老師。

嵇康知道此人奸詐，有心治他一下，就答應了他。老財主滿面堆笑地講起了學俸的事，又拿出了他的老主意：「嵇先生，記得我先人在世時就有幾個疑難字不認識，如若你能教俺一個字，就另加一個銀錁子，要是教不了，一字去一個銀稞子。」言畢，雙方立下字據。

一年過去，老財主拿著學俸來問嵇康的生字了：「人字上加上一個人字，是什麼字？」

嵇康答道：「摔字。」

老財主一聽，得意地哈哈大笑：「錯了，錯了，應是背字，怎能是摔字呢？」

嵇康不慌不忙地說：「何以有錯？我們試試，我騎在你背上，要是不摔下來，就算我輸了。」

老財主一向視財如命，寧可背人一試，也不願再輸銀子了。他走到嵇康跟前，讓嵇康騎在脖子上，好不容易才將嵇康背起來。不一會兒，老財主就憋得臉發青、眼發花，「撲通」一跤摔在地上。嵇康故意「哎喲」了幾聲，然後把老財主扶起來，說道：「老東家，方才我說是摔字，你還不信，現在你認輸吧。」

老財主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輸了。」從此，這個老財主再也不敢輕易地坑害教書先生了。

一日，向秀慕名去見嵇康。嵇康此時正在鋪子里幫人打制農具，他光著膀子，用鉗子夾出爐子里已經燒紅的鐵塊，放在鐵砧上，揮動大鎚鍛打。

低矮的鐵匠鋪里，火星四濺，煙塵瀰漫，迎視著嵇康傲岸、冷峻、挑剔、審視的目光，向秀鎮定自若，底氣很足，說道：「你太帥了，你是這個黑暗時代最明亮的星辰啊。」

嵇康冷冷回道：「莫說恭維話，我就是個鐵匠。」

以後，哥兒倆就這樣相交相識，他們常常在河邊散步，談古論今，在鐵匠鋪中打鐵，嵇康掄錘，向秀拉風箱，兩人成了至交。

嵇康非常愛竹，他在竹林深處蓋了一間竹屋，讀書作文，彈琴吹笛，悠閑獨處。他交友以竹量人，對那些沒有氣節、不學無術的人絕不交往。

這天，他正在竹林吟詩題句，忽聽外有來人，便提筆寫了首拒客詩，剛寫一句，腳步聲近了，於是他扔下筆匆匆鑽進竹林深處躲了起來。

來人阮籍一看無人，卻發現桌上墨跡未乾，寫的是「竹林深處有籬笆」，明白這是拒客詩。阮籍嘿嘿一笑，提筆續了道「籬笆難擋笛聲轉」。寫罷，拿起桌上的竹笛吹了起來。

這一吹，找嵇康的人循聲而來，他們一人一句在拒客詩下面聯起句來：「竹林深處有籬笆，籬笆難擋笛聲轉，笛聲換來知音笑，笑語暢懷凝筆端，筆筆述志走詩箋，筆筆錄下珠璣言，箴語共話詠篁句。」

聞弦音而知雅意。嵇康在暗處聽笛聲，看來人，知是文雅之士，趕緊出來會客。一看聯詩每句都有竹字頭，且句末迴轉，語句非凡，心想，來者都是愛竹之高友，值得一交，於是便提筆在下邊添了句：「篁篁有節聚七賢。」

半年後，好友山濤的妻子韓氏發覺丈夫與阮籍、嵇康的交往甚密，就好奇地問丈夫：「這兩人有啥了不起，值得你如此深交？」

山濤長嘆說：「我可以稱為知己的，只有這兩個人了。」

有一天，嵇康、阮籍兩個來了，山濤就留他們在家夜宿，並準備了酒肉。夜裡，韓氏從牆縫裡偷窺他們，並且孜孜不倦一直偷窺到天明。次日早晨，山濤問道：「你對他們印象如何？」

韓氏說：「簡直極品人物，君不及也。」

有一回，就在嵇康打鐵打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司馬昭的寵兒鍾會突然來訪。嵇康嫉惡如仇，懶得理他，連頭都沒抬。鍾會尷尬了一會兒動身要走，嵇康幽默地問道：「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

鍾會答得也很機巧：「聞所聞而來，見所見而去。」

說完就拂袖而去，後來鍾會深恨嵇康，常在司馬昭面前說他的壞話。

嵇康有一張非常名貴的琴，為了這張琴，他賣去了東陽舊業，還向尚書令討了一塊河輪祝玉，截成薄片鑲嵌在琴面上作琴徽。琴囊則是用玉簾巾單、縮絲製成，此琴可謂價值連城。一次，好友山濤酒醉，差點摔壞這把琴，嵇康以生命保護，才使此琴免遭損毀。

不久，山濤他任，便推薦他為官。哪知他怒不可遏，便寫了《與山濤絕交書》與之絕交：「你提議我替代你的職務，由此知道你原本就不了解我。你要我做官就如把直木變曲成車輪，就如用死老鼠喂神鳥，就如把我推到溝里逼我發瘋。」

曹魏末年，司馬昭弄權。為人正直的嵇康自然成了司馬氏的眼中釘。此時的嵇康居住在嵇山，鬱鬱寡歡，為了排遣憂愁，他聽從朋友的勸說，前往附近山脈遊歷。

一天，嵇康走在山路上，一陣悅耳的琴聲傳來。他精神一振，沿著長滿黃花的小道循聲而去。不一會兒，嵇康來到一處山泉邊，只見泉邊有一石桌，一個白髮銀須的老人正和一個少女一起彈琴。嵇康走到跟前，納頭便拜。老人看著面容憔悴的嵇康問道：「為何拜我？」

嵇康說：「我因看到司馬氏要篡曹魏江山，憂鬱成疾。今聽師父琴音，頓覺神清氣爽，想來，師父必有解憂妙方。」

老人說：「有，你只須在此山小住數日，便可解憂。」

連日攀談，嵇康得知老人是人稱「活神仙」的孫登，那少女是孫登義女俠嵐。吃飯時，俠嵐便端上一盤黃花菜。孫登告訴嵇康：「這叫萱草，人稱黃花菜，又叫金針，我卻叫它忘憂草，長日服用，便會忘憂解愁。當年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篡漢稱魏，今司馬氏欲篡，這叫不仁當以不仁報，你為他們發愁，不是杞人憂天嗎？」

後來，嵇康的好友呂安被人陷害，把嵇康也牽扯進去。原來，呂巽、呂安兩兄弟都是嵇康的朋友，但這兩兄弟突然間鬧出了一場震驚遠近的大官司。呂巽見弟媳徐氏貌美，乘呂安不在，指使其妻用酒把弟媳灌醉，將其姦汙。事發後，呂安欲訴之於官。呂巽急忙請嵇康從中調停。嵇康因與二人的關係非同一般，遂應呂巽之請，出面調停，把這件事情平息下來。

可是，事後呂巽卻倒打一耙，惡人先告狀，說呂安不孝順。有口難辯的呂安想到了他心目中最尊貴的朋友嵇康。嵇康拍案而起，寫下了《與呂長悌絕交書》，痛罵呂巽一頓。呂安入獄後，為了說明真相，自然要涉及嵇康調停之事，嵇康因此受到牽連。

公元262年，司馬昭下令處死嵇康。嵇康到法場時，四周站滿了人，三千血氣方剛的太學生群情激憤，「釋放嵇康，釋放嵇康」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人們望著嵇康，非常同情。嵇康仰望布滿陰雲的天空，心緒紛亂。

這時，俠嵐手端托盤走了過來，托盤上放著酒和香噴噴的黃花菜。她對嵇康說：「師父叫我來送你，吃下這忘憂草，視死如歸不覺愁。」

嵇康就著黃花菜喝下三杯酒，心情果然好了不少。

此時，嵇康的眼神卻是空無一人的孤獨。他回頭看了看日影，知道時候尚早，就對哥哥嵇喜說：「哥，我的片玉古琴帶來了嗎？」

嵇喜哽咽著把琴遞給嵇康。嵇康摸著他心愛的片玉古琴，若有所思，隨後便用他那纖塵不染的雙手，撥響一曲《廣陵散》，以完成人生最後的謝幕。

神色從容的嵇康在高台坐定，在士子的注目禮中，開始撥弄琴弦。悠揚的琴聲中，無殺伐之聲，也無幽怨之聲，而是「感天地以致和」的清正之音。一曲彈罷，場上一片死寂。嵇康凝視弦琴片刻，嘆息一聲，說道：「以前袁孝尼想跟著我學廣陵散，我沒有教他，廣陵散於今絕矣。」

於是，一曲《廣陵散》奏罷，他離席起身，坦然地迎著刀斧手走去，引頸赴死，年僅四十歲。

嵇康就這樣去了，正是：「人皆養子望聰明，君被聰明誤一生，惟願男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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