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西遊（一頭看著月亮發獃的豬）

故事 03-31

想當年，本帥掌管八十萬天河水軍，主宰無盡星辰運轉，天河漲退皆在一念之間——雖然不想承認，可是我現在，確實是一頭豬，一頭喜歡在夜裡看著月亮發獃的豬。

做神仙是一件極為考驗耐力的事情，面對千年萬年的孤獨，夜以繼日的寂寞，長生與法力帶來的誘惑，便顯得有些無力了。

所有的生命都是這樣，無論人神妖魔鬼，三界六道中，都不太擅長珍惜已經擁有的，而是喜歡追逐得不到的。

話西遊（一頭看著月亮發獃的豬）

那天是玉帝的千年大壽，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的第一個千年壽誕，自然是要風風光光，熱熱鬧鬧——都是人修成的，誰又能真正擯棄了七情六慾？

三界之中，六道之內，所有有名有姓的神，仙，佛，盡數到場，蟠桃仙丹，瓊漿玉液，龍肝鳳髓應有盡有。

誰說佛不食酒肉葷腥？

九天玄女和月宮仙子為首組成的天庭舞蹈隊，在眾仙的圍觀下，翩翩起舞，現場絲竹不斷，觥籌交錯。

誰說仙不念紅塵樂事？

無非都是壓力不到，不值得破除規矩而已。

可是，就在這天，我卻找到了值得我破除規矩的理由——那個周身泛著點點清冷銀光，眉眼間帶著一抹濃郁到化不開的淡漠，翩翩起舞的女神！

那一刻我才真的明白，何為秀色可餐，就著那婀娜舞姿，我獨自暢飲，甚至忘記了給玉帝敬酒！

從此以後，月宮在我的眼裡，不再冷清凄涼，孤獨寂寞遙不可及，而是變得生動美麗了起來。

話西遊（一頭看著月亮發獃的豬）

新帝認為我撫了他的顏面，隨便找了一個借口，把我貶下了凡間。

我是那場「猴之災」後，第一個被貶下凡間的神仙，而且，還被貶進了輪迴。

或許是報應，也許是命運，更可能是故意為之——我投成了豬胎。

我又回到了人間，沒有了天條的約束，我彷彿輕鬆地要飛起來一樣。

直到我看到同豬圈裡一母同胞的小豬，慘叫著躲避拿著殺豬刀的豬倌的時候，我才明白了一個道理。

原來沒有什麼是真正可以無拘無束的，自由的代價，或許就是生命。

當初還是天蓬的時候，我抱怨著不自由；當我得到了自由的時候，我成了豬；而成了豬，卻還得時刻受到死亡的威脅。

呵呵，所謂輪迴啊。

不要殺它！看這隻小豬多可愛啊！

死亡的威脅，使我這頭有些神的思維的豬，不再生長，顯得極為瘦小——直到那雙白嫩的小手將我抱起來的時候。

我望著那雙清澈的彷彿透明的晶瑩的雙眼，一時呆了，好像兩輪月亮啊。

一天夜裡，我逃跑了，朝著月亮的方向，為了活下去。

被罰下凡間，我終究沒有逃脫月亮的宿命，我成了妖，一頭豬妖。

翠雲山取代了天河殿，成了我的新家。

我沒事兒喜歡在山下溜達，走走看看，凡間原來並不是那麼回事兒，原來無論是那個世界，階級都是存在的。

沒了約束，我的生活十分悠閑，日復一日地吃，睡，看月亮……直到有一天我在山下再次看到了那雙眼。

那雙月亮般的眼。

我終於還是相信了宿命，原來，是可以重逢。

我做了我的整個豬生中，最讓自己後悔的事情，強取了她，卻又離開了她。

都怪那個小和尚和那頭猴子，不就是觀音菩薩讓我在這兒等你們嗎？你們至於這麼狂嗎？

當我看到小白龍時，我們倆相顧無言，我搖了搖頭，牽著它的鼻子，挑著行李，挺著大肚子——上路了。

都說佛行大自在，或許我可以去試試。

臨走的時候，我回頭望了望生命中的三輪明月，微微一笑，算是訣別。

話西遊（一頭看著月亮發獃的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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