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兵後，我的「小蘋果」終成別人的新娘
文/一顆雜草 （文章來自郵箱投稿）
也許最純最銘心愛就是這樣一種存在，縱許一生溫柔，小小的誤會竟留一世遺憾，所有最初的美好被結的痂深深埋葬，愛的越深，痛的越狠。
周末部隊休息，和高中最鐵的哥們小胖打電話中，無意間聽到初戀已經訂婚，望著指縫裡那夾著的半支煙還未燃盡，縷縷青煙如同我大腦中的空白，我掛掉電話雙手無力垂下……
窗外陽關燦爛、天上流雲飛走。我閉上眼睛，曾經的記憶翻湧，那一下午是一分鐘一分鐘接在一起的，無比漫長，流逝的歲月碎片再度銜接，又回到了四年前同樣晴朗的夏天。
一
我和雙雙是同一所高中，那年她高三，我高二。我們在一輛長途公交上相遇，只見她上車時穿著我們學校紅黑拼接的校服褂子。細碎的陽光打在她海藻般的長髮上，水靈的眼睛上蒙著一層水霧。
倘是命運捉弄，她偏偏坐在我旁邊。慵懶的車在滑過兩旁綠的發亮的柳樹，兀自望著窗外，偷偷看著她的眼睛有些紅腫。她的眼皮漸漸沉下去，車身的晃動使得她的頭靠在我的肩膀上，我的心跳停了一拍。
先前還是陌生的路人，此刻如此親昵的靠在我的肩膀，空氣的張力更大了，呼吸停滯，先前車上的喧囂聲突然沉了下去，我感覺著她鼻翼的呼吸以及發間的幽香，儘力保持著僵硬的姿勢。
漫長的兩個小時，我陪她多坐了六站路。「白雲公寓小區到了，有下車的乘客請到後門下車。」她醒來後連忙向我道歉，我聽著她沙啞的聲音，心中莫名有一種憐意。
愛情就是一陣風，擦肩而過茫茫人海，遇到那個她，只是一眼，便欲罷不能。開學以後，我在去食堂的路上經常碰到她，慢慢走近她，發現她是個很文靜的女生，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很好看。
「雙雙，那天你為什麼哭？」我躺在宿舍的床上，小心翼翼發過去簡訊，三分鐘的等待回信，我的心有些揪緊，也許我不該問。
叮咚，枕邊的手機屏幕亮起，我看著透過長長的簡訊了解到，她最好的同桌因為家裡出事退學，而她已經習慣了那個女生每天送她一個「紅富士」蘋果，和她一起吃飯，一起手拉手上廁所、散步、逛街。
從那以後，她的桌堂里每天早上都會出現一個蘋果。可能只是和我說過，她問是不是我，我沒有承認。直到一天晚上，晚自習結束後，我在教室等著教學樓都空了，潛入她的教室。
黑暗中，我把蘋果藏在她桌堂的最裡邊，突然燈亮了，那一晚，班主任找她幫忙批改作業，正要去教室帶課本回宿舍。我們隔著幾排桌子，彼此對望，空曠的教學樓只有兩人，那一刻從她上揚的嘴角，我知道我們在一起了。
二
高中是一場兵荒馬亂的青春，我們為了大學的目標奮力前行。身邊的人都那麼忙，包括經常考文科年級前幾名的她。那時的我卻內心迷茫，我曾是全縣前五十名學費全免招入學校實驗班的，青春的躁動叛逆我開始抽煙、打架，學習一落千丈，被分到了普通班。
我陪她度過高考倒計時的那一段歲月。她晚自習下課了，有時我會去看她，傻傻地看她低頭看書的側影，有時周末放假了，她會來找我，陪我去學校附近的大街散步，還會一起去吃雲南過橋米線、複習班食堂的包子、大拇指的咖喱炒飯。
她是個內向害羞的女孩，卻和我有說不完的話。我們講著班裡發生的事情，吐槽班主任的口頭禪，校長的奇聞異事，有時候還在大街上一起啃著蘋果，看著路人們一臉懵逼，不明所以的樣子，心生竊喜。有時候我們看著操場上的夜空，會談論起自己想要考的大學、喜歡的書和以後想做的工作，完全沒有成績差距造成的違和感。
有一天，她很奇怪的送我一本書《做最好的自己》，她還寫著一句話：「過去的一切已經確定塵封時，能夠打開的只有未來。」那天晚上我們趴在教室門前的欄杆，望著樓下穿行的人群，良久的沉默。
「你是不是嫌我學習沒有你好，給不了你未來。」我的血液沸騰著，聲音卻很蒼白。她看著我扭曲的表情，嘴角有些抽動，沒有說話。
她的眼睛望著樓下的人群，燈光打在她的臉上，淚水被照的晶瑩剔透，就像她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你太幼稚了。」她回頭對我說，然後走開。
也許就像老師們口中常說的那句：「你們現在的感情太稚嫩，畢業了，一個名牌大學，一個破三本，能有什麼未來。」從小父母打架，我一直覺得自己是被世界嫌棄的孩子，高中父母矛盾再次升級，差點離婚，我在風雨飄搖的家中完全沒法專心學習，而是用墮落開始報復。
或許，她不是這樣的人，儘管以前一起的快樂歲月像夢一樣亦真亦幻，我還是想去問明白。那時她正在和一個男生聊天，那個男生是我們學校文科班全年級的尖子生，我在頒獎大會上看到他領獎。她們正像我們當初聊天一樣的姿勢，也許這才是真正的男神，不像我是個屌絲。
再無法抑制的憤怒，我像憤怒的獅子一樣上去打了那個男生一拳，指著她說，「他媽的等著瞧，我要讓你知道，他是不是比我強。」她拉住那個男生，眼眶盈著淚花，我望著她的嘴唇，卻沒等來她的解釋，最後我像個無助的孩子，陷入了冰冷……
三
她比我早一年畢業，在學校樓前掛滿的優生考取大學的條幅上，我看著他們考入一所大學。我趁著沒人的夜晚，用小刀把那個條幅從下面割斷，只剩上面掛著的條幅被風吹起，纏繞在旁邊的電線上。從此我開始發奮要強，高三的下學期我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不再打打鬧鬧，開始努力學習，也許是有基礎，我最後考入了軍校。
2013年的9月，我踏上了軍旅之路。那天正遇小雨天，雨雖然不大，但打在自己的臉上略顯寒氣。新兵的三個月，日子十分艱苦，烈日劈頭蓋臉地照著，口乾舌燥的我們在操場練隊列、體能，身上的皮有曬爆的，也有磨破的，一天只睡五個小時，多少次險些暈倒，我默默堅忍，發誓一定要變得更強，讓她後悔。
後來，我認識了一個女孩萌萌，她小時候和我家庭一樣，我們有很多共同的感受，她創辦微信公眾平台，幫助南疆的孩子去上學，還經常參加支教活動，童年的經歷讓我對孩子特別同情，我永遠忘不了爸媽打架，我偷偷跑出去，縮在門外的玉米地里，哭著哭著睡著了的無助。慢慢的我和她走在了一起。
一年之後，我回到了放假回家，軍校放假時間少，我和姐姐說著這一年在外面的見聞，我姐告訴我，雙雙給你寄過一個瓶子，裡面都是蘋果種子，你沒回來，我就放著，我姐還不知道我們已經分手，我說去上個廁所，眼淚已經流出來了。
我和她在一起時，經常談到爸媽打架時，我才三歲，我媽回娘家，我一直哭，比我大五歲的姐姐追出去，我媽讓她別跟著，回家看好我，她過兩天就回來。我姐哭著回來，爸爸嫌我哭的凶正要打我，她擋在身前護著我。雖然雙雙和姐姐沒有見過面，我和她們都提到過，她知道我姐家的地址，卻不知道我在大學的聯繫方式。
「為什麼要給我寄蘋果，你現在後悔了？！」我顫抖著發出這條簡訊，我怕打電話我的聲音會哽咽，我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麼，是她的懺悔還是什麼。
「小北，我和他沒有什麼，只是碰巧一個大學，我為你的猜疑生氣，本想事後解釋，但是後來知道你成績越來越好……」
字體漸漸模糊，打開那個瓶子，我看到裡面一張紙條。「我們可以用這些種子種一棵蘋果樹嗎，每天都有蘋果吃，再也不要分開。」 我捶胸頓足，恨年少敏感偏激。
我沒有回復她的簡訊，不言痛，不呻吟。
後來從朋友那裡陸陸續續聽到她的消息，考研、畢業、工作……如今終將成為別人的新娘。
「小北，以後我們去哪裡生活啊？」萌萌一臉認真問我。
「我們去新疆種蘋果樹好不好。」
「是阿克蘇的冰糖心嗎？」
「紅富士吧，寶貝。」我把她抱在懷裡，眼睛已經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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