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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璽璋:梁啟超為何傾慕孫中山

苟不能得立憲,無論其朝廷及政府之基礎,生若何變動,而或因仍君主專制,或變為共和專制,皆不得謂之政治革命。」又說:「種族革命者,民間以武力而顛覆異族的中央政府之謂也。」


解璽璋:梁啟超為何傾慕孫中山


而他最擔心的,正是被民族情感所驅使的種族革命有可能壓倒並取代以平和的自由、秩序的平等為其特徵的政治革命,如果真是這樣,憲政則無望矣。

誠然,儘管梁啟超被官方史學定義為改良派的代表,而1905年的革命與改良之爭,已經做實了他的改良派身份,但我們不能不承認,他卻是在現代意義上使用「革命」並使之在中國得到普及的第一人。他努力想使中國真正融入世界革命,即他所謂廣義革命的進程中,但遺憾的是,他的努力只是促成了人們從恐懼革命到擁護革命的轉變,客觀上幫助了那個狹義的革命,促成了中國現代激進主義的形成,在清末改良與革命的競賽中,革命勝過改良,這也是原因之一。


從學理層面我們已經了解了梁啟超對革命的理解、認識,以及尷尬的處境和無可奈何,我們再來看看他在實際層面做了些什麼。


梁啟超的政治生涯從1895年公車上書開始,最初,他參與政治活動的主要方式是辦報,先是《中外紀聞》,後為《時務報》。他的言論雖引起一些人的恐慌和不安,甚至不滿,但也只是一些詞語犯忌而已,他的《變法通議》明目張胆地批評朝廷,要求改制變法,抑制君權,伸張民權,說出了當時人人所欲言而未能言說的議論。此時的梁啟超已經提出了初步的有大眾參與的民主政治思想。吳玉章說:「當我讀到康梁(特別是梁啟超)的痛快淋漓的議論以後,我很快就成了它們的信徒,一心要做變法維新的志士。「


1897年10月,梁啟超到湖南時務學堂任總教習,他的思想更趨激進。在前往湖南任教之前,他與同人商討教學宗旨,便主張採取急進法,以種族革命為本位,並得到了康有為的默許。

後來,康有為致信趙曰生,解釋其中的原因:「當戊戌以前,激於國勢之陵夷,當時那拉氏攬政,至上無權,故人人不知聖上之英明;望在上者而一無可望,度大勢必駸駸(qin)割鬻至盡而後止,故當時鄙見專以救中國四萬萬人為主。用是奔走南北,大開強學、聖學、保國之會,欲開議會得民主以救之。」他們還根據所定宗旨編寫了課本,並將黃宗羲的《明夷待訪錄》節鈔刊印數萬本,秘密散布。


該書從政治、法制、教育、經濟和軍事五個方面對君主專制制度進行剖析,提出一種包含了反對君主專制,主張民主、民權的政治模式,具有樸素的民主思想,因此,自乾隆年間就被長期列為禁書,直到梁啟超刊印傳播,才開始流行民間。


後來,孫中山也曾刊印此書,作為宣傳革命的小冊子。梁啟超說:「這部書是他的政治理想,從今天青年眼光看去,雖象平平無奇,但三百年前——盧騷《民約論》出世前之數十年,有這等議論,不能不算人類文化之一高貴產品。」


其實,梁啟超當時刊印此書,也需要勇氣和膽量。後來,王先謙、葉德輝輩就以此為證據,告時務學堂為革命造反的巢窟。他給學生講課,主要內容為《公羊》、《孟子》,以此發揮他的民權思想,倡言革命。後來引起全湘大嘩,群起而攻之,從湖南一直影響到北京,有御史甚至上書彈劾—在一定意義上構成了戊戌年的黨禍。


他們指出:「今康梁所用以惑世者,民權耳,平等耳,試問權既下移,國誰與治?民可自主,君亦何為?是率天下而亂也。」 他在湖南除了講學,還參與了南學會的籌辦工作,而在他看來,南學會就是未來憲政國會和議院的演習。梁啟超在《湖南廣東情形》中講得更加具體:「而南學會尤為全省新政之命脈,雖名為學會,實兼地方議會之規模。」他甚至鼓動湖南巡撫陳寶箴自立,他說:「為今日計,必有腹地一二省可以自立,然後中國有一線之生路。」

這顯然是個很危險的想法,梁啟超並非不了解這種危險的嚴重性,他明白:「以今之天下,天子在上,海內為一,而貿然說疆吏以自立,豈非大逆不道狂悖之言哉!」但他認為,既然瓜分的危險已經迫在眉睫,那麼,憂國憂民的人就難免會鋌而走險。他看到了另一種危險性,說道:「今日之督撫,苟不日夜孜孜存自立之心者,雖有雄才大略,忠肝義膽,究其他日結局,不出唐景崧、葉名琛之兩途。一生一死,而其為天下之人萬世之唾罵者,一而已。」


我們再看他在流亡日本後的表現。儘管此時他仍然跟在康有為的後面力倡保皇,但實際上,他的革命激情正日益高漲,表現之一是欲與孫中山的革命派聯合。到日本後,梁啟超有一種可以為所欲為,暢所欲言的感覺,以前約束他、鉗制他的舊勢力,無論是有形的,還是無形的,現在都奈何不了他了。而譚嗣同等人拋灑的熱血,更激發起他的鬥志,他不再遮遮掩掩,也不必欲言又止,他開始言革命,言破壞,言民權,言自由,他大聲疾呼:


今日之中國,積數千年之沉痾,合四百兆之痼疾,盤踞膏肓,命在旦夕者也。非去其病,則一切調攝滋補榮衛之術,皆無所用。故破壞之葯,遂稱為今日第一要件,遂成為今日第一美德。


這正是梁啟超傾慕孫中山,並試圖與之聯合的思想基礎。而康有為自光緒二十五年(1899年)春天離開日本,赴加拿大。梁啟超擺脫了老師的約束,與孫中山的接觸也就不再避嫌。他們你來我往,越來越打得火熱。


據蔣百里的侄子蔣復璁回憶:「嘗聞梁令嫻女士稱,其先君在日本次年(1899年),中山先生曾多次往訪,二人大談革命。一日,令嫻女士在隔室中聞孫梁二先生高聲辯論革命之道,以為二人爭吵,急趨探視,見其父來回度於室中,孫先生則倚床而坐,各敘所見,狀至融洽。」

梁啟超在《雜答某報》一文中,也提到他們在這一年的七月間,在橫濱的吉亭相晤,夜半三更,擁被長談。那時他們談到革命的手段,以及土地國有等問題,梁啟超稱讚孫中山的主張,「頗有合於古者井田之意,且與社會主義之本旨不謬」。


直到徐勤、麥孟華向康有為告發,迫使梁啟超在這一年年底遠赴檀香山。其間還發生了梁啟超與韓文舉等十二位同學,在日本江之島的金龜樓結義一事,他們結義的目的,就在於互相激勵,不致日久使革命鬥志有所消磨。這也引起康有為的誤會,以為梁啟超想藉此架空自己,並取而代之。


他不僅自己寫信痛斥梁啟超,還發動其他弟子聲討梁啟超。梁不斷檢討自己對長者的不恭不敬,但始終不肯放棄自己的主張,即爭自由,爭民權的主張。他批評康有為的「但當言開民智,不當言興民權」是與「張之洞之言」一脈相承。


他認為,興民權與開民智必是相輔相成的,不興民權,無以開民智;不開民智,又很難興民權。尤其以當時的國民素質,不提倡自由,則民智也開不了,民權也興不了。「故今日而知民智之為急,則舍自由無他道矣。……必以萬鈞之力,激厲奮迅,決破羅網,熱其已涼之血管,而使增熱之沸度;攪其久伏之腦筋,而使大動至發狂。經此一度之沸,一度之狂,庶幾可以受新益而底中和矣。」

康有為責備梁啟超鼓吹革命,鼓吹破壞主義,是未將法國大革命引為借鑒,而且過於輕信盧梭的學說了。但是,梁啟超並不認為法國革命所造成的毀滅性破壞,可以成為中國拒絕革命的理由。他說:「中國與法國民情最相反,法國之民最好動,無一時而能靜;中國之民最好靜,經千年而不動。故路梭(盧梭)諸賢之論,施之於法國,誠為取亂之具,而施之於中國,適為興治之機;如參桂之葯,投諸病熱者,則增其劇,而投諸體虛者,則正起其衰也。」所以他說:「先生日慮及此,弟子竊以為過矣。」


他進而為自由的學說辯護:「且法國之慘禍,由於革命諸人,借自由之名以生禍,而非自由之為禍;雖國學派不滿於路梭者,亦未嘗以此禍蔽累於路梭也。」


他認為,「中國數千年來,無自由二字,而歷代鼎革之慘禍,亦豈下於法國哉?然則禍天下者,全在其人,而不能以歸罪於所託之名。且以自由而生慘禍者,經此慘禍之後,而尚可有進於文明之一日,不以自由而生慘禍者,其慘禍日出而不知所窮,中國數千年是也」。對於全盤否定法國革命的觀點,他也持反對意見,認為不能把法國革命說得一無是處。


他說,英國是一個立憲政治最發達、最完備的國家,對英國來說,極為關鍵的1832年議院改革,就是受到了法國革命的影響。而歐洲一些國家的政治改革,恰恰源於拿破崙的并吞或佔領。所以他說:「但觀於此,而知法國革命影響於全歐者多矣。弟子謂法人自受苦難,以易全歐國民之安榮,法人誠可憐亦可敬也。」


這是梁啟超熱血沸騰,革命激情最為高漲的時期。這期間,他在《清議報》《新民叢報》上,以「筆鋒常帶感情」的「新文體」,寫了大量介紹西方思想理論,以及他的革命主張,抨擊清政府的文章。這時的梁啟超,與其說是改良派,不如說是革命派,他甚至不迴避「革命排滿」這樣的字眼。因此,他的文章的確能夠激起讀者特別是青年讀者的革命激情,喚醒他們激進的革命意識。這恐怕是他始料所不及的。


事實上,他的思想的主流,還是將革命理解為Revolution,而非中國傳統的政治話語。在此以後,他很快就意識到了他在使用「革命」一詞時可能帶來的相反的效果,於是有了前述《釋革》一文,對「革命」一詞做出了廣義、次廣義、狹義的界定和區分。丁文江更進一步指出:「先生從美洲歸來後,言論大變,從前所深信的『破壞主義』和『革命排滿』的主張,至是完全放棄,這是先生政治思想的一大轉變,以後幾年內的言論和主張,完全站在這個基礎上立論。這便是先生考察日多,見聞益廣,歷練愈深的結果」。


此後,他完全轉到反對「革命」的立場,他後來在文章中所提到的「革命」,多為狹義的革命,或在革命前加不同的定語,以示區別。


下面我們談談改良和革命這兩種不同的改造社會的理念和方案,在中國的社會實踐中,何以最終是後者壓倒了前者,它給中國帶來了怎樣的後果?


這時,梁啟超的改良方案,即實行君主立憲,他所謂政治革命。最早提到這種政治設計的,是他在《清議報》發表的《立憲法議》一文。其背景是清政府將實行新政。


其實,在逃亡西安的路上,由於西方各國公使的要求,西太后已承諾改革,不僅下了詔罪己,還在庚子年十二月初,下詔讓在京及各省的高官上書直言,陳述他們對行政、軍事、教育、財政,以及其他方面的改革意見。轉到辛丑年(1901)三月,再發上諭:「著設立督辦政務處,派慶親王奕劻,大學士李鴻章、榮祿、崑岡、王文韶,戶部尚書鹿傳霖為督辦政務大臣,劉坤一、張之洞亦著遙為參領。」


這大約可以看作是梁啟超寫作《立憲法議》的背景。他在文章中指出:「蓋今日實中國憲政之時機已到矣。」文章發表時,署名:愛國者草議,沒有用任公或其他常用的筆名。文章前面還有簡短的說明,解釋寫作此文的原由,是「有內地誌士某君勸作巽言之論說」。當然也可能是假託,目的是要表明,這篇文章是所謂「巽言」,即恭順之言,即使「腦質頑劣之徒」看了也不會覺得太刺激,從而可以讀至「終篇而或省悟焉」。


讀罷此文,確如其所言,是在心平氣和地講述中國實行君主立憲應該採取的具體步驟和做法。


首先,他把世界上的國家,從國體上區分為君主國與民主國兩種,從政體上則區分為君主專制、君主立憲、民主立憲三種。他直言以告:「民主立憲政體,其施政之方略,變易太數,選舉總統時,競爭太烈,於國家幸福,未嘗不間有阻力。君主專制政體,朝廷之視民如草芥,而其防之如盜賊;民之畏朝廷如獄吏,而其嫉之如仇讎。故其民極苦,而其君與大臣亦極危。」既然如此他說:「君主立憲者,政體之最良者也。地球各國既行之而有效,而按之中國曆古之風俗,與今日之時勢,又采之而無弊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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