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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情郎另娶美嬌娘她一病不起,為救她性命江湖郎中想了個妙計

薄情郎另娶美嬌娘她一病不起,為救她性命江湖郎中想了個妙計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燈琛| 禁止轉載


1

十五的月亮並沒有想像中的那樣圓,霍頤半倚在窗欞前,遙遙地望著天,月亮半掩在雲端,就像她那隻壞掉的金箔項圈子,淺淺的金色中帶著一絲寒氣。星子碎碎地綴在深色的天幕中,雲層不厚,光芒渺茫但仍依稀可見。晚風微微拂過,晚香玉的香氣,輕輕踱過來,縈繞在她身畔。已近子時了,樓下仍是玉壺光轉,寶馬香車,絡繹不絕,摸牌吊酒的吵嚷聲調笑聲從樓下隱隱地傳上來,這沒有光亮的黑屋子,彷彿和樓下的燈火通明完全隔絕。


霍頤掩了窗,靜靜地立在這黑暗裡,外面的聲音似是弱了些,厚重的腳步聲在屋外突兀地響起,霍頤心想,定是他來了。果然,椋枝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小姐,吳公子來了。」霍頤附身,摸索到了桌上的燭台,點了燈,燈螢如豆,蓋了紙罩,才漸漸明朗起來。門外有兩個人的身影,其中一個身形高大,直直地立著,霍頤小心地拂了拂鬢髮,去開了門。


門外的男子著一身青衫,筆直修長的立著,年紀不大,眉清目朗,高眉隆鼻,連鬢的髭鬚掩住了他的小半張臉,倒顯得有點帶兇相。霍頤吩咐椋枝下去泡茶。椋枝擔憂的回望著她,霍頤向椋枝微不可見地搖搖頭,椋枝乖巧地應聲下去了。


霍頤迎這黃衫客進了房間,淡淡地笑:「吳公子,我等了你好久。」男子的微笑雖掩在了鬍鬚里,但眼中的笑意依然清晰可見。「此次進京,終是不負你所託,得了他的消息。」霍頤一驚,手指在袖中微微的顫,面上笑意仍不減絲毫:「有什麼消息?」吳清伸手取桌上的酒壺,自斟了一杯昨日的殘酒,唇貼著酒杯上的胭脂印子,緩緩的飲下去。霍頤神色自若,仍是淺笑著等他的回答。

「你的喬郎早已娶妻李氏,穩坐了官位。此次聽我說了你的名字,如同貓兒避鼠一般,矢口否認,說早就與你毫無干係。」


「哦。」霍頤垂目低首,自取了一隻圓潤的酒盅,在手中把玩,滾燙的指尖放在瓷器上,溫潤清涼的質地安撫了她發顫的手指。


吳清笑道:「這是個有眼無珠的窩囊貨,你憐惜他作甚?小娘子青春年紀,這般好顏色,有的是機緣再遇如意郎君。」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椋枝端著一壺雨前龍井並一隻瓷碗走了進來。霍頤趕忙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抬起頭來。椋枝將茶具一一擺在吳清面前,將那隻青花碗放在霍頤面前。裊裊葯香和著熱氣從碗中升騰起來,催得霍頤眼中的淚又要滾下來。


吳清將碗拿過來,聞了聞碗中的葯氣,復又放回原處,蹙眉打量著面色蒼白如紙的霍頤:「你這是何苦?不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這般折磨自個兒。」

霍頤不答,拿起碗仰首將裡面的黑漆漆的葯汁一飲而盡。淚滴淌過嶙峋的顴骨,沿著面頰,緩緩落下。


2


四年前的秦淮岸,暖風醺然,輕拂煙柳。長街如洗,青色的石板穩妥地安置在泥土中,這條長街的盡頭是金陵最大的煙花巷。常常有鮮衣怒馬的少年郎打馬而過,腰纏萬貫的商賈人家,地位顯赫的官人皆流連於此。歌舞昇平,夜夜笙歌,多少年輕鮮妍的生命被禁錮在這個角落,在胭脂水粉,嘲弄調笑中和著春去秋來的年華慢慢消磨青春。


喬瑾睿第一次來金陵的那年,剛剛中了新科進士。寒窗苦讀十多年,一朝金榜題名,正是志得意滿,意氣風發的時候。曾經燈下枯讀,也曾思慮過若能得一佳人紅袖添香定是再好不過的。然而那時只是想想,如今金榜一出,他終算是從書山墨海中解脫出來,家中也不好再管束。煙花三月的好日子,他與幾個少年夥伴一同辭別父母,帶了些盤纏下江南。


因是新科進士的身份,入了金陵,第一要務便是拜訪金陵太守——薛慎衡。薛慎衡算是他的遠戚,年長他十餘歲,是當年顯赫一時的狀元郎,才高八斗之外,也是個風流人物。二人相談甚歡,薛慎衡當即留他在府,遣了幾名侍從丫鬟服侍。他便是借著薛慎衡的面子,第一次邁入了這充盈著鳳簫弦樂,歌舞昇平的煙花場。

那日正是新雨初霽,天空湛藍如洗,白亮亮的天光落在地面上,凡間萬物看起來格外新鮮。霍頤正在琴操閣半抱琵琶,細細地奏一曲《六幺》。周圍的小姐妹突然停了手聚在窗邊,對著窗外探望,吃吃的言笑。這裡的女子,內心多半是寂寞的,恩客來來去去,沒有她們選擇的權利和餘地,偶爾有一兩個面容俊秀的少年郎騎馬入斜橋,定能贏得滿樓紅袖招。


霍頤不為所動,仍是低眉斂目,認真地按准每一個音。少頃,身邊的聲音靜下來了,摺扇擊打在手掌上的聲音響起,與霍頤的琴聲恰好相衝,顯得格外突兀。霍頤蹙眉,抬頭見是誰打擾了她練琴。門前的珠簾被一把摺扇挑起,一張溫美的容顏在簾下出現,點漆般的眸子毫不掩飾地盯著她,唇角含笑,的確是一張多情的面龐。喬瑾睿見面前的女子,粉面薄怒,雙目盈盈似一泓春水,眼中情緒亦嗔亦羞,心下自知唐突佳人,不由得暗自含愧,將珠簾放下,轉身離去。


珠簾相擊,發出泠泠的聲響,簾後的身影很快的隱去。霍頤低頭,隨手撥了幾個音,心亂音離,這差錯出得離譜,霍頤一時怔在那裡。


薛慎衡是風月場的老手,邀月閣的每一個女子似乎都和他有些若即若離的糾葛。他一見喬瑾睿失了半魂的樣子,便猜中了原因,打趣道:「喬公子可是在這亂花叢中迷了眼?」喬瑾睿長嘆一聲:「這世上竟有如此絕色,卻淪落在這賣笑場,當真是可惜了。」薛慎衡哂笑道:「你倒是個多情種,她若不是淪落在此,我們又怎得一睹芳容?」

喬瑾睿解釋:「不過是為她的命不甘罷了,那個女子可是與眾不同的,容貌氣質極佳,當真是謫仙一般的人物。」薛慎衡面色微變,問道:「你說的可是邀月閣上的女子?還是琴室里那些奏琴的樂姬?」喬瑾睿記起她懷中曾抱琵琶,說道:「應該是琴室中的姑娘。」薛慎衡唇角的笑意漸漸地擴大:「那十有八九就是霍氏了。秦淮一帶最出眾的樂姬,歌舞琴藝俱是一佳,人也是花顏月容。」


喬瑾睿忙問:「薛兄可願替我引見?」薛慎衡無奈:「這女子是藝伎,不同於邀月閣的女子。她母親就是這兒的鴇母,膝下只此一女,護得極好,不輕易出來陪客的。」喬瑾睿奇道:「難道憑藉薛兄的身份也不行嗎?」薛慎衡慚愧地笑笑:「若只打通她母親一人也好了,還有霍氏那一關呢,她不點頭,老鴇也是無法。」薛慎衡話鋒一傳:「不過喬兄儀錶堂堂,又是新科進士,未曾娶妻,家底殷實,前途大好,何不自己去試試?」


喬瑾睿默然不語,良久才道:「如此謫仙人,連薛兄都不待見,又怎能看上我這類凡夫俗子?」二人遂此事告一段落,不再提起。


不過他還是絕不了這份心思,暇時常至邀月閣下,遙望琴房,顧盼著尋覓麗影,窗邊常擠滿妝容穠艷女子,獨不見那日那雙宜喜宜嗔的眸子。如此幾天,日思夜想,形容竟清減了大半。


3


一次,霍頤夜裡睡的不安穩,清晨早早地起來,在樓外園子里閒遊賞花,佳苑的花種繁多,奼紫嫣紅,竟成了俗艷的陪襯,只是那玉蕗藤觸目驚心的綠,綠的濃烈,屏蔽了一切,又點燃了一切,化了人的心魄。


霍頤信步走著,不覺走到佳苑盡頭通往邀月閣的涼亭,卻發現涼亭下有一個男子的身影,走過去才認出,竟是那日聽琴之人。他見是霍頤,目光微有詫異,但即刻轉換了笑意道:「姑娘好興緻,清早就來賞花。」霍頤點點頭勉強笑了一下,算是答應。


「在下京都人士,姓喬名瑾睿,敢問姑娘芳名?」霍頤假裝不聞,也就不答,仍是細細看著那些翠色的葉子。


喬瑾睿見霍頤興緻不錯的盯著玉蕗藤,便問:「姑娘可曾去過江北?那兒的玉蕗藤也是極好的,不過再往北的話,水土就不適宜了,很難種植好這類植物。」霍頤點點頭,伸出修長纖細的手掌,托著一條藤葉,那葉子太綠,葉脈都被淹沒在顏色里,與她的柔夷交相輝映,如一塊翡翠,襯著穆揚白皙的手掌泛著碧色的光。喬瑾睿恍惚想起詩經上的句子:有美一人,婉如清揚。


「公子怎會來得這般早?」霍頤突然轉身問他。喬瑾睿回神,見她靜靜地立在花叢中望著他,眼神清亮恬然,喬瑾睿的呼吸突然一滯,笑道:「來得早一些,人還少些,還能從窗口望見姑娘。」霍頤聽了,轉過臉來,只留下一個端莊矜持的背影,唇角不自覺地微微翹起,繼續信步前行。喬瑾睿跟在她身後,離她僅一步之遙。他小心地保持著這段距離,他不知為何,不敢輕易逾越這道界限,不僅僅是怕唐突了她。二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走著,偶爾霍頤停下來細細把玩那些蒼翠的植物,他一直在她身後,聽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鄭持靜靜地扶窗而立,向下俯瞰著園中閑逛的人兒。她的女兒面上雖是淡淡的,但唇角眉梢,淺淺的染上了一層歡喜,初嘗情事的女子大都如此,舉止冷靜自持,但眼中的情緒是瞞不過任何人的。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晨的氣息,嘆息般的吐出,就在這短暫的吞吐納息之間,她暗暗做了一個決定。


琴室的姐妹發現練琴勤勉的霍頤今日不見了,大為驚異,一個素日相好的樂姬雲茹在琴室外截住霍頤的使喚丫鬟椋枝問:「你家小姐呢?」椋枝環顧四周,見無人注意,才低聲地告訴雲茹:「小姐今日瞞著夫人,結識了外人,被夫人喚道房中去了,已經大半個時辰了,您看看有沒有可能去勸勸夫人?」


「外人?」雲茹詫異地問「哪家的?」


椋枝回道:「經常與薛老爺一起的那個年輕公子。」雲茹暗暗思忖了一會兒,瞭然一笑:「傻丫頭,夫人不是在責罰小姐呢。」


椋枝反駁道:「那也是大事,我都聽到夫人的哭聲了。」雲茹搖搖頭,抿嘴戲謔道:「那看來,你家小姐的好日子就要來了。」說罷,轉身離去。


在母親那裡待了大半日,霍頤回房,一推開房門,就怔在原地,房間里多了十幾盆花草,天竺羅,紫薇樁,蘇鐵…… 甚至還有一盆精心修剪過的紅豆杉 。面對著那一盆盆姿態各異的植物,想起剛才和母親的談話,一種無措的柔情從心底升了上來,她輕輕地撫了下紅豆杉的枝葉,翠色修長的枝葉輕微的顫動,心中不免也隨著微微一動,這些植物都是今日她在園中碰過的,沒想到他如此細心,竟都記下了。母親說的是對的,她不能不為自己打算。


從藝這麼多年,金玉琳琅,收了好些,堆置在紅木箱中。箱子許久不清理,頂面上薄薄地積了一層灰,因有人時不時的贈些首飾,鑲金的把手倒是光鑒可人。她看看那些繁茂的花草,她不能將它們像玉鐲項圈一樣扔在箱中,一笑置之,它們需要她日日看護,就像她不能看待喬瑾睿與其他人一樣,混為一談。


鄭持擇了良日,金陵太守薛慎衡做媒,喬瑾睿就這樣堂而皇之地成為了霍頤的入幕之賓,消息一出,驚動了整個秦淮,一些當地的文人騷客艷羨不已,紛紛嘆惋。鄭持在一旁,冷靜的看待這一切,一言不表。她之所以選中喬瑾睿,不只是因為女兒傾心於他緣故。喬瑾睿年輕有為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尚未婚配。他是個年輕人,涉世不深,最好拿捏,她的女兒生長在萬艷窟,雖是白璧無瑕,可誰能相信呢?她將女兒做樂姬養,培出她的名氣,提高她的身價,這樣的身份以後許給別人也不至於太過難堪。她暗暗期盼女兒能把握住,為自己謀一個好歸宿。


霍頤並不完全體會母親的心思,甚至都不在乎,不在乎他的錢財,也不在乎他的官職。她只是個小女子,俗世肉胎,在這賣笑唱上混跡多年,虛的實的,來來往往,也見識了不少。她貪慕他的年輕的容顏,他的柔情蜜意。她聽從母親的話,一開始不敢交付出自己全部的真心,卻仍是一點一點的陷了進去。


一次宴罷,她飲酒甚多,躺在床上陷入一個又一個綿長的夢境。午夜驚夢,她兀自從床上坐起,他安謐地睡在她身側,呼吸悠遠而均勻。窗外雨聲潺潺,雨滴落在窗欞上的聲音清晰可聞,她披衣下床,打開窗子,幾星雨滴被送了進來,她靜靜地立在窗前,看夜雨打濕初秋的黃葉,晶瑩的水滴匯成細小的水流,沿著乾枯的葉脈簌簌落下來。


她突然憶起,他初來時,是蒼翠馥郁的夏季,而今已是涼薄的初秋。原來日子過的這樣快,她低下頭來,回顧她先前十七年的春去秋來,她被禁錮在這片狹小的天地里,日日與琴音相伴,枯燥繁複。母親對她的管教不同其他姐妹,最是嚴厲,小的時候,琵琶彈錯一個音,便是一藤條,藤條沾了鹽水,夾裹著風聲凌厲地抽過來,她如同無辜的幼獸,毫無反抗的能力,只能蜷縮在角落哀哀地叫著。母親每次打了她,夜裡總會趁她熟睡之時過來,她一次裝作假寐,看到了母親從未露出的一面:母親一面默默流淚,一面為她細細上藥。她明白母親的嚴厲,是為了讓她技藝更精,色藝雙絕,才有機會跳出這循環往複的宿命。


窗外的雨停了,晚風徐徐拂來,將宿醉後的頭痛吹走了大半。月亮漸漸地從雲層中露出來,一痕月牙淺淺地浮在碧雲上,滿室朦朧的清輝。迎邀月閣,迎的就應是清風明月。她抬手,欲承接一片月華,身後的帶著睡意地聲音響起:「頤兒,怎麼立在風口處?天涼了。」霍頤轉身,喬瑾睿剛剛醒來,一臉困意地從床上坐起。「我睡不著,喬郎,你來,過來看。」


喬瑾睿穿了中衣,朝她走來,從背後攬住她,將她護在懷中避風。「你站了多久了,身子這樣冷?」霍頤感覺喬瑾睿的錮在她身側臂膀緊了緊,她配合的往他懷中縮了縮,手掌按在他的手腕上。「你看,夜裡這場雨,將樹打得這樣狠,葉子落了一地。」喬瑾睿在她身後輕笑:「秋風秋雨愁煞得不是樹,而是我懷中的這位妙人。」


霍頤不接話,幽幽地說:「我只是在感嘆萬物輪迴興衰,交織更迭,竟是這般快。」喬瑾睿輕聲安慰道:「草木枯榮,周而復始,因由命定罷了,你不必如此傷春悲秋,思慮重了最是傷身的。」「你初來時,正是明媚的夏日,萬物鮮妍活潑,你自是珍愛,倘若歲月將它們推入了這般蕭瑟秋景,你自會心涼意冷。」


喬瑾睿心下明白了幾分,她這幾日悶悶不樂的原因並不僅是他的離去,而是擔心她自己。他手上的力增了幾分,將她緊了緊,好像要用盡全身的體溫來暖她冰涼的心。「不會,無論是蕭索深秋還是暮雪白頭,我都會陪著你,你明白我的心思的,它都在你這裡。」霍頤伸手,輕輕地安撫著他冰涼的面頰:「我本是娼家女兒,你是新科進士,怎能相配呢?雖說如今你的心思在我這裡,但這份心思的根源,不過是我這張臉,色衰而愛遲,恩情移替,是亘古不變的道理,夏日的歡愉已經過去了,如今涼秋已至,你……」


喬瑾睿急急地截斷了她:「你怎會這樣想我,這麼多時日,你還看不清我的心嗎?」霍頤將欲開口,喬瑾睿將食指豎在她唇上:「我現在只是區區進士,人微言輕,還需三年才可晉官升位,可我願意三書六禮迎你入門,明媒正娶,你就是我堂堂正正的妻,你可願意等我?」


霍頤不可置信地抬起頭,月光柔柔地覆在他臉上,映著他的眼睛深邃明亮,如同幽暗地洞穴中燃起兩簇火苗,她因這突如其來的驚喜有些眩暈,只是怔怔地看著他。「不信我?」喬瑾睿笑著問。「喬郎,此言當真?」她驚異地看著他的臉,搜尋著一絲違心的痕迹。


「我喬瑾睿指天立地為誓,絕不欺你。」他眼中的情緒真摯懇切,誓言從他嘴中說出,一字一字如同砸在她的心上。「我信。」她轉過身來緊緊抱住他,歡愉將她完全浸沒,她長久以來的奢望終於成真,她終能和自己的心上人過上平凡俗世的生活了。


他的離去,在她的心上灑下一粒希望的種子。她告訴母親,喬瑾睿許諾要娶她,鄭持聽後,長鬆了一口氣,沖她一直笑,笑得眼中淚光閃閃:「孩子,母親算是對得起你了。」母親大張旗鼓地給她安排,算日子,量嫁衣,親力親為。鮮艷的嫁衣披在她身上,醇厚的紅,將她的鮮妍的容顏也染上了一層溫釅之色。


他在深秋離開,她從寂寂深秋等到霰雪雰糅,四季輪迴了三次,花開花謝了三回,現已是草長鶯飛的四月天。三年之期早已過去,喬郎那邊卻是一去不復返,渺無音訊。母親的不安日漸顯露出來,她卻是氣定神閑。她始終堅持,他一定會來,她一如既往地相信他是長情之人,不是所謂薄倖郎。


不知為何,在第四年的春日,萬物生長的四月天,霍頤開始一日一日的瘦了下去,胃口不佳,醒多眠少。鄭持請了一波又一波大夫,回復如一:「思慮過重,五臟鬱結,不是長壽之兆。」鄭持派人去北邊打探消息,待那人回來了,她卻不敢告訴霍頤。


霍頤連日高燒不退,陷入昏迷,待她幽幽轉醒,已是第三日清晨。房間內葯香裊裊,母親坐在她床畔,暗自垂淚,見她已醒,欣喜萬分地攬住她,母親的唇翕動著,她卻聽不清母親說了什麼,茫然四顧,卻看到房內立著一個陌生人,正在低頭收拾面前零散地銀針。吳清就是這樣出現在霍頤面前,他是遊歷各處的江湖郎中,靠些偏方治病救人,霍頤此症有些兇險,常規的郎中對此束手無策,他算是劍走偏鋒,僥倖留了她一命。


他悉心照料霍頤,為她調理已有月余,身子卻一直不見好轉,知她是心病,向鄭持打聽了始末,遂欲替她解除這一心結。霍頤明白吳清對她的心思,她雖是病中,可心明,她已是心灰意懶,所思所慮,皆是喬瑾睿,容不下他人。他曾埋下地那粒希望的種子,終是死在了她心中,腐化成毒,漸漸拖垮了她。


霍頤在榻上聽椋枝說起吳清的打算,轉過臉,仰頭看著床上的帳幔,嘆道:「其實我已經猜到了喬郎的意願,可我還是想能親耳聽他的回答。」她執拗於一個答案,她還是有一點希冀,盼望他能迴轉,他發過誓的,都不做數了嗎?


4


「霍頤,這負心郎我與你帶來了!」門外凌亂的腳步聲響起,她依稀能辨認出那熟悉的頓重聲。她強自掙扎著起身披衣而起,攏了頭髮,坐在梳妝台前。菱花鏡中的人面上毫無血色,原本飽滿的雙頰深深地陷了下去,顴骨嶙峋得凸起,顯得眼睛分外的大,整個人都脫了形。一旁的椋枝扶起她,伺候她穿戴好了,又忙著給她打水潤面。


她定了定神,不管門外的叫聲和敲門聲,扶著椋枝走到梳妝台前,將許久不用的黛筆水粉一一取出,對著鏡子細細地裝扮。她現在顏色已大不如前,每一處,都要細細妝扮。那時年少好顏色,懶怠畫眉塗脂,整日素著一張臉,仍能招的人趨之若鶩。如今坐在鏡前,細細地妝扮著每一寸肌膚。皮膚因為暴瘦已現出了輕微的老態,略顯鬆弛,眼角已經出現了可見的紋路,嘴唇乾裂爆皮,失了色。


她突然覺得無力,這種無力感是從心底緩緩地升騰上來,將她步步縈繞。她突然喪失了妝扮的興趣。纖長的食指伸入胭脂盒子,憑手沾了點胭脂膏子,對著菱花鏡緩緩地描摹自己的唇形。


曾經無數次的在腦海中構思過再次相見的場面,從最初期盼的皆大歡喜,到最終的心灰意冷,相顧無言,卻從來沒有料到結局竟是如此不堪!他甚至連見她一面的意願也沒有,這次會面也是被別人強押了來。當年他為了見她,曾日日早起,痴痴守在邀月閣下,如今看來,真是絕大的諷刺。


她起身開門,吳清將他的雙手反剪著,他的臉色青白,髮髻有些散,看起來並不比之前的她強多少,顯得狼狽不堪。她鎮定地看了他一眼,低聲吩咐守在門外的椋枝拿壺桂花釀,轉身走到窗前。吳清見霍頤不發話,就將喬瑾睿往房內一搡,自顧自地帶門出去了。


喬瑾睿不可置信地看著霍頤形銷骨立的背影,他始終不能對她淡而處之。他不敢將他的相思傾訴出來,他也自知已經沒有必要了,任何的辯解在她面前都是那樣蒼白無力。當年他回到家鄉,母親就已經為他商定了一門親事,對方是世家女,門當戶對。在這條趨炎附勢的仕途之旅上,憑他一介商賈的背景,卑微如草芥,磕磕絆絆一條路走到黑,不過是白白枉費了自己的人生。


他不是沒想過放棄這些虛名浮利,與她平平淡淡攜手一生,安然到老。但是那日母親決絕的舉動將他這一設想徹底打碎。母親將自己懸在屋樑上,單薄的身軀在華服下痙攣似的顫,白色的凌條刺傷了他的雙眼,他腦海中一片空白,內心的怯弱被死亡的力量徹底激發出來。


他只是一個凡夫俗子,一個孝順的兒子,他不敢再以頑強地堅持去抵抗死亡這樣不可逆的力量,任何一場被死亡祭奠的愛情,都會以悲涼的結局收場,誰也不可能逾越過心中那條鴻溝。母親沒有完全咽氣,卻被勒壞了聲,不能再言語。他溫順地遵從了家中的安排,迎娶了素未謀面的李家女兒,他曾許她的誓言就這樣被輕易抹了去,他終是無顏再見她了。


她第一次派人來尋他,他躊躇再三,還是見了。面前的男子虯髯髭鬚,雙目炯炯,義憤填膺的數落他的罪狀。他靜靜地聽著,也不辯解,他不敢打斷他的譴責,因為他怕會錯漏一絲關於她的消息。「你該去見她,這是你欠她的。」


怨怪終了,吳清這樣結尾道。他裝作低頭飲茶,手卻連茶杯都端不穩,一滴淚直直地落到茶碗中,濺起細微的漣漪。


「如今我已娶妻李氏,斷沒有休妻另娶的道理。那時年少不知事,妄言輕許了她,算作我不是。小姐正值青春,還是另覓良人罷。」


他轉身離去,對吳清的大罵充耳不聞。他不忍心讓她退而求其次,她那樣美好的一個女子,怎能為人妾侍,況且李氏善妒,他已不是她的良人,給不了她一世安穩。


已是用晚膳的時間,老爺卻不見了。李氏吩咐丫鬟照常擺飯,自己去了夫妻二人的房間。她推開房門,此時已是日落西山,房內未點燈,暗暗的看不清。她點上燈,柔和的光線暈開。「滾出去!」喬瑾睿厲聲呵斥道,他坐在地上,並不抬頭,形容頹唐,身旁零散著一些酒壺。李氏兀自鎮靜了心神,強忍了怒氣,一字一句道:「喬瑾睿,我自知你並不喜我,但我自嫁入喬家,就一直盡心儘力的服侍你,扶持喬家。你卻心心念念著江南那位娼妓,但你們已經是不可能了,喬家容不下她,李家也容不下她,你今日絕了她的念想是明知之舉,你不要為圖那一時之快白白地葬送了你一生!」


喬瑾睿吃吃地苦笑起來,笑聲讓李氏覺得一陣悚然。「我將這裡的一切都給你了,還不許我留個念想?我只是絕了她對我的心思。」李氏轉身出了房門,喬瑾睿夢囈般的聲音從她身後飄來:「我寧願互相虧欠,也不願藕斷絲連……」


這是他自己做出的選擇,他不曾後悔,也不敢後悔。但自見到她的那一刻,所有麻木的信念全部崩塌,他後悔了,她如今竟是這副模樣,全都是他的罪責。


霍頤轉過臉來,眼眶乾乾的,沒有一絲淚滴,憤怒填充了眼中全部的情緒。喬瑾睿情不自禁地上前邁了一步,想來安撫她。霍頤向後急退,命道:「你不要過來。」喬瑾睿恍過神,垂首驀然,他還有什麼資格再立在她身旁。霍頤深吸了一口氣,斜睨著沉默不語的喬瑾睿,曾經也是在這裡,二人爾儂我儂,日日笙歌,他許她一生,她滿心歡喜,自以為終身有靠。如今看來,昨是今非,竟只她一人在痴心妄想。觸景生情,她再也忍不住,以袖掩面,低低地抽泣。喬瑾睿長嘆一生,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他們相逢在未嫁時,卻還是錯過了彼此。


椋枝端來一壺酒,並兩隻酒盅。「小姐,你身子弱,少飲些。」「我知道,你下去罷。」霍頤取出一隻酒盅,將它斟滿:「我等了你很久,喬郎,等到我對你所有的愛都轉成了恨……」她向他舉起酒杯,漠視喬瑾睿眼中的傷痛。「我為女子,薄命若斯,君當丈夫,負心至此!妄言輕許永不棄,轉身皆成戲……我曾那樣得信你,才導致了我如今的結局:不久於人世,飲恨而終。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是你……」


她垂首飲泣,以杯中酒緩緩酬地,道:「我已是風中殘燭,再也不能奉養母親,不能再彈琴吟詩,再也嘗不到人生的一點趣味……」她突然向前抓住他的左臂,她已經是強弩之末,前面的一切動作,快耗盡了自己全身的氣力,她緊緊地箍住他,面色現出不正常的潮紅,雙目閃閃發亮,大有迴光返照之態:「喬郎喬郎,今當永訣,願化厲鬼,使君惶惶不得善終!」喬瑾睿將她環在懷中,臉上早已涕淚縱橫,被淚水腌得緊繃發痛:「本是我違了誓,本是我應得的結果,不該是你啊,不是你啊!」酒盅從手中滑落,擊在地面,無聲的碎裂,纖細修長的手掌無力的垂下來,大顆大顆的眼淚落了下來,打濕了霍頤蒼白的臉。


風吹熄了桌上的殘燭,一軒明月升上簾櫳,滿屋的月光,靜靜地流淌,人生為何,如此悲涼。他忽然回想起四年前的那個夜晚,他陪她等雨停,她靜靜地立在那片月華中,面色踱了一層銀,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聲音歡快,甜美如稚童。


「喬郎,此言當真?」


「指天立地為誓,絕不相欺……」(原標題:月華如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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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郎中無痛拔牙,有人就是不信這個邪,結果卻是讓人警醒
畫江湖之不良人六個中天位就想打贏鬼王?這一戰勝負還不一定呢
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說說那些年你和老師之間的愛恨情仇
張藝興一句話就套路了兩個老江湖,不敢想像沙溢看這段時的表情!
狗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狗頭鍘?
他才華比肩金庸,讓林清玄嘆服,泡妞酗酒鬥毆縱情江湖,人生苦短,卻活成了很多人敢想而不敢做的樣子
這些星座情侶不適合在一起,不如相忘於江湖
《笑傲江湖》不一樣的東方不敗!她直言批評像鏡子,都快想瘋了!
盤點畫江湖之不良人的那些美男,你心目中的第一男神是誰
愛情和闖江湖一模一樣啊,道不同不相為謀!
苦命孩子走江湖,拜了三位師父,單槍匹馬為民除害
搞笑:看姑娘紋身也是江湖上的一號人物,如今只想找個好人嫁了!
「畫江湖」不良帥在毀容之前,原來也是一位美男子啊!
武侠不过是一个梦,一个仗剑江湖快意恩仇的梦,梦醒了却不愿醒来
格林,你這個假摔也是夠了,波波老爺子混江湖這麼多年都沒忍住笑
行走江湖還得有一雙好鞋,怪不得最近都說我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