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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雙亡他休學給叔叔送郵件,沒想到三封信成就他和啞女的奇緣

父母双亡他休学给叔叔送邮件,没想到三封信成就他和哑女的奇缘


每天读点故事app作者:新月希 | 禁止转载


南星骑着摩托车从陡坡上冲下来时,扬起了一阵尘,摩托车后座两边挎着的邮差布包里塞了不少信件,在风中被扑了一脸灰。

厦门的夏天,把路面晒得烫人,南星眯起眼,把车一横,送来今天这条路上的最后一封信。


他甩了甩手上那薄薄的信封,收件地址那栏写着:厦门市环岛路曾厝垵277号。


他抬起头看着门牌号,277号就在他的斜前方。


是一家杂货店,小小的,只有不到二十平方。

南星走上前去,炎夏难捱,杂货店门口的柜台上有只小电扇在摇着头,电扇边趴着一个女孩子。


南星愣了愣,女孩脸朝着里面,他不知道她是在睡觉,还是醒着。


电扇的风一来一去吹着,知了的鸣叫骤起,那尖锐的共鸣响声好像要掀翻了这闷热。


而女孩忽然转过脸来,看向了他。


瞿音音不会说话,从十二岁开始,她便没再出过声。

十八岁这年,高考后的暑假里,她坐在闷热的杂货店里帮奶奶看店。


上个月爷爷病逝后,奶奶就一个人守着这个曾经和爷爷一起经营的小小杂货店,不管爸妈怎么劝,也不肯回家享清闲。


只有午饭前后的时间段里,奶奶要离开去镇卫生所打胰岛素。


于是爸妈借着帮忙的说法,让瞿音音过来,在奶奶离开的这段时间看店,顺便好哄老人家在家睡个午觉再去。


厦门的夏天实在漫长,她趴在桌上,脑袋里挥之不去的一团乱麻。在等待高考成绩揭榜的这段时日里,她没法像其他同学那样,去旅游,去疯玩,而是始终静坐在这炎夏里,为自己的未来而忐忑。

趴累了,她转过头来想换个姿势,却看到一个人影站在杂货店前。


她抬起头,想看清是不是来客人了,而人影却逆着光,看不太清晰。


「你有信件。」


那人朝里走了两步,瞿音音才看清来人,是个少年。穿着白衬衫,一双眼睛逆着光也很亮,头发有些长,但很清爽地搭在额前。

「你有信件。」他又重复了一遍,瞿音音伸出手接过信,仔细地看起来。


南星看着眼前的女孩子,皮肤白皙,脸颊因为热有些泛红,精巧的鼻头渗出些小汗珠,低着头仔仔细细地看着信封。


他站了一会,觉得自己看得有些出神,便立刻转身离开了。待到他跨坐到摩托车上时,店里的女孩子却追出来。


女孩身穿一条青色的连衣裙,追过来将信又递回给他,冲南星摇了摇头。


南星看了眼信封上的地址,和杂货店门牌上的号码。


「没错啊。是你们家的,黄玉美。」


信封上的收件人写着黄玉美三个字。


女孩摇摇头,向他比划了一下,接着又快步走回店里,过一会,拿着一张纸出来递给南星。


他看见那是烟盒包装的硬纸壳,上面写着:


「错了,我家没有这个人。」


南星意识到,原来眼前这个女孩子,不会说话。


他拿着那张硬纸壳,一时没了主意。地址是完完全全一字不差的正确,可是眼前这个女孩却告诉他没有这个人。


夜晚他躺在自家床上,再次翻出那封信。从邮票的样式看,是从台湾寄过来的信。


如果是寄错的信件,一般都是按照寄件原地址退回,然而信封上并没有留下发件人的信息,只有两行收件地址,好像一张单程票。


信封上的字迹苍劲而工整,像一位长者的字。他忽然想起白天那个女孩,那张硬壳纸他还揣在口袋里,这时又拿出来看看,女孩的字迹清新,秀丽颀长。


玄关传来声响,南星起身从卧室走了出去,是叔叔和婶婶回家了。


「吃饭了吗?」叔叔问他,他点点头,说:「有封信,收件人错误,没有发件地址。」


「那你给我,我带回邮局去。」叔叔一边说,一边脱下汗湿的上衣走进浴室。


婶婶跟在后面,一边收拾叔叔脱下的衣服一边说:「阿星啊,你表哥那边琴行的工作你什么时候去啊?整天兜着你叔叔的邮包到处转也不是个事啊。」


「知道了。」南星闪身躲进了卧室。


映着月光,他卧室的窗下,摆着一台钢琴,用布遮着,他有一年没有动过了。


自从父母船难身亡后。


一开始是因为忙着丧事和理赔,把其他都抛在了脑后,而后来,时间开始变得格外漫长。一个人在床上躺着,一整天不动,阳光从房间的这一头移到那一头,又换了月光,他不知觉。同龄人都要高考,他却休学,班主任和同学送来的慰问礼放在床头凋零腐坏。他像一个静止的雕像,在漫漫长夜里睁着眼。


再后来,叔叔婶婶担心他,拿了家里的钥匙,暂住了进来,收拾了整个家。


等他终于回过神时,那架幼时父母买给他的钢琴已经蒙上了一层尘,琴谱还摊在他之前打开的那一页。


他用手指抹开琴谱上的灰尘,纸上露出「悲怆」两字。


他再没弹过琴,也不想回去学校,休学手续已经办好,他无谓再去承受众人怜悯的眼神。


叔叔是邮递员,偏爱喝酒。他偶尔会帮叔叔去送信,再骑着车在环岛路上兜转,看海,一个人的时光大把,船难过后不知不觉已经一年。


第二封寄给黄玉美的信来自半个月后。


南星开始每天都帮叔叔送信,连带婶婶都觉得奇怪,为何小鬼变得如此勤快。


南星也不知道,他从前没有注意过那个杂货店,或许留意过,但那时里面坐着的,不是那个女孩。


他日日黄昏经过店门口,进去买一瓶汽水。开瓶器挂在冰箱上,他给过钱就自己拿来撬开瓶盖,仰头喝个痛快,再将空瓶子放进箱子,骑车离开。


他有时不看瞿音音,瞿音音却在看他。


南星仰头喝汽水的样子,少年的喉结轮廓一上一下,汗水从他后颈的发梢滴下。闷热午后,她怔了又怔。


当再次看到「黄玉美」三个字时,南星先是一愣,旋即笑了。


傍晚,瞿音音坐在自家店里记账,南星停好摩托车,好整以暇地走了过来,看她写什么写得入神。于是伸手抚了一下门口的风铃,瞿音音闻声抬头,他问道:「你们家真的没有一个叫黄玉美的吗?」


瞿音音认出他,那双逆着光仍然发亮的眼睛,然而她这次还是摇了摇头。


「会不会是你家的长辈什么的,又寄来一封,你拿回去问一下吧?」南星将第二封信递给了她。


瞿音音合上账本,接过信收了起来,起身准备收拾柜台关店。


南星识相地退了出去,等瞿音音关好店,他说:「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吧。」


瞿音音抬起头打量地看了一眼他,虽然比她高出一个头,也不过是个少年,不足为惧。


于是瞿音音摇了摇头拒绝了他。


南星又拿出了还没退回的第一封信,和第二封放在一起,没有寄件地址,退回去也是躺在仓库里等待被清理。


他想了想,用手一撕,拆开了第一封。


瞿音音没来得及拦住他,瞪着眼睛想告诉他私拆信件是不道德且违法的。


谁知南星没管她,径直走向门店外吊着的小灯泡下。


瞿音音在原地踯躅了片刻,也走上前去,借着不太明亮的灯光,看看那封信。


玉美吾爱:


一别五十余载,桑田沧海,音讯全无。


提笔写这一封书信,也许你始终也无法读到。


我曾无数次的想过与你重逢,辗转打听十数回,始终不得你消息。或许我是可鄙的,只得不断告诉自己,命运为我俩各自安排了际遇,如此然,我才能稍有安慰,将你忘记,谁知却一生抱着这一心病。


时代的过错却让我们来背负,只叹自身渺小,束手无策,但我与你的爱,我从未觉错。


犹记在小学堂后门我问你可愿做我的妻?未送出的戒指我仍保留,唯往事不忍再提矣。


转眼我已至耄耋,病榻缠绵,老眼昏花。我已知我此生难再着陆,故凭记忆寻到曾经那小学堂的旧地址,寄予数语。心存侥幸,只盼有生之年还能收到来自你的只言片语,告诉我你可安好,儿女几何?


我心足矣。


廖从明


五月二十九日夜


昏黄灯光下的二人,凑在一起读完这封信,顿觉有些沉重。


南星抬眼,瞿音音的脸就凑在面前,眉眼低垂着,认真在读信。她睫毛长长的,轻微地颤动着,突然也抬起眼来看着他。


南星的鼻子十分高挺,颧骨下颚间有着少年特有的不驯,一点刘海遮住了他的左边额头,瞿音音第一次这么近的看着他,意外的觉得他非常好看。


四目相对下,南星觉得嗓子有点干,咳了两声道:「要不……你问问你家里的老人吧?」


瞿音音虽然不说话,身上却有种天然的亲和力,就静静地看着他,软软柔柔的,让人恼不起来。


「想说什么就打出来。」南星掏出手机按到短信页面递给她。


瞿音音接过来打了四个字:


「直走左拐」


瞿音音家就在不远的地方,她不肯坐他的车,他也不骑车了,跟着她步行过去。约十五分钟,到了一栋独栋民居,南星抬眼扫了一下整个建筑,是那种家庭自改的青年旅社,在曾厝垵非常普遍。


「音音回来啦!」庭院里,一个美妇人一见音音就笑着招手,南星这才是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


音音。


他轻轻在心里默念,好像有种软软的触感在喉间一般。


就在他不知道是进是退时,美妇人又迎上来道:「你带了同学回来呀?」


南星连连摆手赔笑道:「不是不是……」


只见瞿音音比起了手语,美妇人点了点头,又一脸明快地转过来对南星说:「快进来快进来,吃饭了吗?」


南星有片刻犹豫地站在门口,这位大概是瞿音音的妈妈。他不知道音音是怎么跟妈妈说的,说他是个送信的?招待一顿饭的热情可是他没有想到的。


直到音音妈妈来拉他的手,将他带进院子里。他快速地给瞿音音使了个眼色,却在她眼角里读到了一种安抚,仿佛在说:「放心啦。」


明亮的客厅里摆着一张木纹长桌子,六张椅子对边摆开,南星坐在一边有点拘谨。厨房传来米饭香,锅碗瓢盆的声音叮叮作响,爸爸在一边看着报纸,饭菜一盘盘被妈妈摆上桌,空气中温蕴热蒸气,瞿音音在一边摆碗筷。


南星好久没有身处过这样热闹的家庭氛围中了,有些不太适应,他的手心不断地渗出汗。


瞿音音摆好碗筷,又过来坐在他身边,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打了几个字给南星:「我说你是我同学」


南星看过,稍稍松了口气。


一顿饭罢,瞿音音让南星把信给她,拿去问爸爸。妈妈在厨房收拾,只剩南星一个人坐在客厅里。


吃饱喝足,他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走到厨房,问道:「阿姨,我来帮你。」


音音妈妈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就几个碗,一下就洗完了,你坐吧。」


南星站在门口,帮忙插不上手,坐回去不好意思。


水声淅淅,音音妈妈洗碗的动作很利落。


正在他犹豫之时,却听到音音妈妈说道:「我们音音原来是会说话的。」


她这话说得没由来,南星一愣,看见她仍在自顾自地洗着碗,可背影有种脱力颓唐的感觉。


瞿争坐在院子后的小花园里喝茶,看见女儿朝他走来。


「你认识这个人吗?」


瞿争见女儿打着手语,眼前又递过来一封信。他接过信,从头至尾看了一遍,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说着他将信纸收进信封里,见女儿有些泄气,刚想开口安慰她,却见她眼神一亮,又用双手比划道:


「奶奶在哪?」


「她午觉后去姨奶奶家打麻将了,人家留她吃饭,还没回。」


瞿音音似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瞿争想了想,又道:「就算认识也没有用,没有发件人的地址,寄也寄不回去。」


瞿音音不自觉地皱眉,瞿争知道她又在发愁了,便扯开话题:「音音啊,大学的事情……你自己是什么想法?」


瞿音音没有说话,瞿争又接着说:「不论你做什么决定,爸爸妈妈都会支持你。」


瞿音音点了点头,走开了。


南星站在院子里,双手插在裤兜里,低着头用右脚蹭着地,月光温柔的披在他身上。瞿音音迎面走来,把信递过来还给了他,又冲他摇了摇头,但很快又在手机上打字递给他。


「我会再打听的」


南星笑了,轻轻点了点头。


瞿音音送他出去,走到大门口,南星挥了挥手示意她回去。自己走出几步,又回头喊了一声:


「明天我再来找你!」


不知道瞿音音是否听到,南星转身朝着他停车的地方走去。


在小厨房里,音音妈妈对他说:「音音生下来时很健康,从小活泼又聪明,是个懂事的孩子。但是12岁那年她过生日,我带着她去一家饭店吃饭庆祝生日,那家店……发生了煤气爆炸,幸好我们坐在店门口,捡回了一条。但音音的头部受到了撞击,我抱着她跑出来,摸到她头发里全是玻璃渣和血……


「这件事后她就不说话了。一开始以为是大脑受到重创或是神经受到了压迫,医生说有可能是患上了失语症。但是检查做了一遍遍,生理上什么大问题都没有,她就是不肯再开口说话。」


音音妈妈沉默了一会,又道:「都怪我……音音的朋友不多,你们同学平时出去玩多叫她一起,好吗?」


南星回到家,在自己房间里拉开椅子坐下,把两封信放进抽屉里收起来。抽屉里躺着他的钢琴调音锤,他看了一会,伸手拿了出来,走到钢琴后开始敲敲停停。


夜色是沉默的,少年心事却跟着琴弦,在不断地校准。


次日,瞿音音坐在店里百无聊赖地玩着收音机。天气太热,一条小路望到头也没有一个人影,偶尔会有来旅游的学生,成群结对地进店里买点雪糕饮料。


都是和她一样的年纪,一样刚刚结束高考,呼朋引伴,青春狂欢。


没有她的份。


她也不是没有朋友,只是「狂欢」这个词根本就不适合她,因为她连欢呼这个动作都不会。


她看着店门外的一片日晒,想起了那一身白衬衫。


今天南星起的有点晚,正午已过,他才刚从床上坐起,窗外一片耀眼,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洗了个澡,他一边拿毛巾擦头发一边想着今天又编个什么理由去找瞿音音。


一边想着一边就散步到了曾厝垵,他今天不送信,没有骑车,顶着日头迈着步,却还是一身的轻快,他还时不时地想唱歌。


直到走到杂货店门口。


「这做生意的真有意思,让个小哑巴来看店。」


店门口不远处,他听到两个男人站在柜台前调笑着。


「到底是五块呀?还是五十块呀?你说清楚嘛……」


南星看到瞿音音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只笔写些什么,而那两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操着一嘴外地口音,仍在不怀好意地嬉笑。


他径直走了进去。


「有什么问题吗?」


南星绕进柜台内侧,站在了瞿音音身边。


瞿音音原本心下淡然,不想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情绪。但这一刻,发现南星撞见了自己被人取笑的一幕,心里瞬间充满了羞愧,连原本要写些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一共五块。」南星伸手将两瓶水抓着往柜面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


那两人自知不好再说什么,却又觉得不太爽快,将一张五元不屑地拍在桌上,转头走了。


南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拔腿就准备冲上去,瞿音音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她和他对视一眼,摇摇头。


这样的事,她早就习惯了,从她不再说话的那一年开始。


刚刚发生事故时,亲戚们来看望都是嘘寒问暖,表示惋惜。时间久了,悲剧的气氛也淡了,家里远的近的亲戚开始说些闲言碎语。有人建议她父母停止供她上学,有人建议她母亲再生一个,不能指望她养老……


自家亲戚都如此,何况那些怀着恶意的陌生人。


爸爸妈妈虽然从来都小心翼翼地护着她,但也不能事事周到,她早已学会了调整自己的心情。


所幸她听力没有受到什么损伤,成绩也一直保持着优秀,起初父母怕她在变故之后不能适应环境,也有想过将她转去残疾人学校。


可她明明是正常人,他们始终不甘心,仍在期盼着她哪天能开口说话。


就这样供着瞿音音读到了高中,父亲也托了人关照她。除了没什么朋友,上课从不回答问题,她所有的问题都处理得很好。


直到高考。


瞿音音读的高中规模很小,几个老师都是熟人,生活是两点一线,同学间的人际关系也很单纯。但是如果她想要读大学,不会说话可能会寸步难行。


即便如此,高考时她还是全力以赴了,第一志愿填的厦门大学。


暑假成了漫长的等待,她在等那一纸通知。怕自己考不上,又怕考上了也是白费。


两个中年男人扬长而去。


南星看着瞿音音脸上又浮现出难堪的颜色。马上反应过来,扯开话题。


「哦对了,我们把第二封信拆了看看吧?」


瞿音音摇头,觉得不妥。


他自然地反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坐下。


「你看啊,第一封的线索已经断了,第二封里面说不定有什么线索,我们可以找到那位收件人呢?」


南星温柔的劝说着,瞿音音犹豫了一下,伸手拿过信,自己撕开了。


玉美吾爱:


昨夜一场大雨后,今日阳光甚是温柔。家里的小花园姹紫嫣红一片,柳树扬枝,清风送爽,只可惜等待半月余,依旧没有收到你的来信。如果能将这番良辰美景与你分享,你大概又会笑我文人酸气。


我近日精神见好,多在园里走动,时常想起你,不知道是不是太老了,年轻时的事反而越来越记得清晰。


廖从明


六月十七日夜


信的背面,还附了一张照片,看上去像是某座小花园的一角。


红的蔷薇,白的茉莉,星星点缀的米兰,还有一大片不同深浅的绿,在浅浅的阳光下定格。


南星摸了一把额头,这位想到寄照片为什么还是不写上地址呢?


两人躲在柜台后,露出小半个脑袋,对面坐着,各自思忖,一时忘却了周围的人事。


「音音啊。」


直到瞿音音奶奶出现,一声打断了两人的思路。


「在干嘛呀?」


瞿音音马上站起来,比着手语给奶奶介绍南星。


「同学啊?好……好……」老人家缓缓走进店里,南星微微点头问了声好。


「您好,我叫南星。」


「下午三缺一咯!麻将凑不成啦……我来看店,你和同学去玩吧!」


瞿音音赶紧拿起信封,指着「黄玉美」三个字,问奶奶认不认识这个人。


「这个人啊,是这个门面原来的户主啊,去世好多年了。」


瞿音音和南星相互对视了一眼,奶奶继续说着:「以前这后面是个小学堂,是她家承办的,解放战争以后没多久就拆了卖了。当时我和她一起,都是小学堂的老师,她人很好,我家条件当时特别贫困,这个小门面是特地给我留的。」


瞿音音又问黄玉美是何时去世的,奶奶答:「文革的时候。」


过了一会,奶奶问道:「这是有人给她写信?」


瞿音音将第二封信拿给奶奶,老人家细细看了一遍,半晌,淡淡地笑了。


「原来是他……也是个热心人。哎,可惜现在想找也找不到了,把信退回邮局去吧,你俩顺带出去玩会,去吧去吧!」


「好的!」南星赶紧答应着,瞿音音有些犹豫地跟着走了出去。


看见两人走远了,音音奶奶「嗤」地一笑。


「小伙子长得还挺帅……」


走在黄昏前的马路边,初高中的补习班才刚刚下课,一群骑着单车的学生从身边飞驰而过,带来一阵短暂凉风。


南星瞄着身边的瞿音音,随口说了句:「你今年毕业了吧?」


瞿音音点点头。


「上大学吗?」他又追问了一句。


瞿音音没点头,也没摇头,南星也就不问了。


两人信步在街上并肩走着,没人在意方向,也早就忘了是该朝着邮局走的。


看着走在身旁的瞿音音,他原本以为她是软软的,柔柔的,像个糯米团子。


但被人取笑时,她却那样淡定,与他相处时,又有一些倔强。与人交往间,不卑不亢,他发现她是有棱角的。


他一边想,一边笑。


瞿音音没看他,却也知道他在傻笑,叹了口气,装作不知道。


片刻过去,南星突然停住了脚步。


「忘了,第一封信还在我家里。」


瞿音音拿出手机,打了一行字。


「你家离这远吗?」


南星认真地盯着她的脸,笑着说道:「直走左拐。」


两人花了十五分钟走到一栋民居下,南星带着音音几步跨上二楼,拿钥匙开了门。


进了门,瞿音音低头准备换鞋,南星蹲下身递过来一双送到她脚尖前,又很快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家里乱,你如果觉得不想进来,在门口等我两分钟也行。」


瞿音音换上拖鞋,走到了南星房门口站着。


房间中一架钢琴静静地靠墙立着,瞿音音不自觉走了过去,用手指轻轻地摸了摸琴身,回头看向南星。


南星知道她想问什么,笑了笑:「以前学这个的,不过现在不弹了。」


见瞿音音还站在钢琴边,他走过来打开了琴盖。


「想玩就玩,调过音了。」


瞿音音不会弹钢琴,她只是被这些能发声的东西所吸引,轻轻地伸出手指按了两下,就自己合上了琴盖走开了。


南星从抽屉里拿出第一封信,把信认真折好,准备放进信封里。


正叠着,瞿音音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举在空中,瞪大了眼睛瞧着他手里的信纸。南星没弄明白,又不敢动,便偏过头来瞧——


信纸的背面最底端,写着一行小字,是一个台湾省的地址。


两个人都愣了。之前看这第一封信的时候,路灯太暗,都没有发现写信的人将自己的地址写在了这样不显眼的地方。


南星将这封信翻来覆去又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没有再遗漏什么。


写信的人这样做,是只把地址留给了心里日夜期盼的那个人。如果她没有收到,那么它也无需再返回了。


不想却被南星拆开看了。


可是他们刚刚才得知,这位收信人早已去世。


瞿音音看见南星为难的挠了挠头,伸手打了一行字给他。


「到此为止吧。」


南星也是这样想,把信收了起来。


「就放在我这吧,不要拿去邮局了。」


瞿音音点了点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再说什么。


黄昏的太阳向西划去,淡淡的沉重笼罩在二人中,知了又开始了大合唱,声音一叠高过一叠。


「你想去哪个大学?」片刻,南星话锋一转,其实早有预谋。之前无意地提问,让他感觉到,瞿音音是想上大学的。


瞿音音想了几秒,打出了四个字。


「厦门大学」


「有把握吗?」


瞿音音摇摇头,这是她第一次告诉别人她的志愿。


「要有信心。」


瞿音音点了点头,又马上摇头。


南星笑了。她不服气,又打了两个字出来。


「你呢?」


「我休学一年了。」


「为什么?」


「父母去世了。」


瞿音音想了想,问:


「所以你不再弹琴了吗?」


南星一时没说话……他就是不想再弹琴了,琴声让他变得好脆弱。夜晚独自在家的时候,他只感到自己不堪一击。自从船难发生后,他不自觉地拒绝了一切让自己流露情感的事物。


除了瞿音音。


「——我们音音原来是会说话的……生理上什么问题都没有,她就是不肯开口说话。」


他脑海里突然响起了这句话。


「想听吗?」


他问她。


瞿音音点点头,南星轻轻拢住她的手,牵着她坐到钢琴前,从边上随手拿了一本谱子。


瞿音音接过谱子随手翻了翻,发现有几页用铅笔做了很多注释。


悲怆奏鸣曲。


她指了指标题,看了看南星。


南星笑了笑,说:「这个不好听,我给你弹小星星。」


什么嘛?小星星……


瞿音音眯了眯眼,撇了下嘴,南星没管她的抗议,将手指放在琴键上。


一开始是很简单的小星星旋律,但十多个小节后,音符突然跳跃了起来,从轻快到活泼再到热烈,瞿音音第一次知道小星星原来可以演奏得这样好听。


南星弹的是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


像夜空点缀星光,像晨风掠过麦田。


瞿音音不懂乐理,只觉得南星弹琴那样好听,手指那样修长。


一曲弹完,她满心的雀跃。


「喜欢吗?」


瞿音音点头。


南星接着跟她说了许多和钢琴有关的东西。两人不自觉地侧靠在了一起。


「要不要试着跟着曲子哼一下。」


瞿音音坐直身子,连连摇头。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


瞿音音有些慌了,脑子里开始嗡嗡作响。


「你可以说话的,说一下我的名字。」


听到这句话,瞿音音抬头直视着南星,呼吸开始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南方的南,星空的星,南星。」


瞿音音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准备走开。南星拉住她,继续说道:「你可以去厦门大学,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但是有了声音,你还可以去得更远。」


瞿音音捏紧了裙角,一冲动想张开嘴大叫,却瞬间仿佛感觉到满嘴的焦糊味。


她记得那天,她和妈妈对面坐。她的方向正对着餐厅厨房,她隐约看到火光一闪,正新奇着,准备叫妈妈看。


爆炸发生在她张嘴的一瞬间。烧灼的感觉猛地袭来,她甚至来不及叫喊,已经被爆炸碎片和灰尘淹没。


那场事故死亡十一人,瞿音音在昏迷中被送入市医院,后确诊为脑震荡与轻微外伤。


那一年前后的很多事,她都有些恍恍惚惚,甚至连什么时候出院的都想不起来。但是爆炸发生的那一刻深深地刻在了她儿时的记忆里。


「音音。」


南星又轻轻叫着她,她用力挣脱他的手,向门外逃去。


门重重地关上,南星急忙走到窗边俯身张望。只见她快步跑出楼房大门,好像在哭,步子减缓,最后蹲在了墙根边。


他有些后悔了,自己都不愿意的事,为什么要去逼迫他人呢?


他颓然地坐回到钢琴前,看着摊开在架子上的琴谱,因为折痕太深,琴谱又回到了《悲怆奏鸣曲》那一页。


那是父母听他弹奏的最后一首曲子,也是瞿音音第一眼相中的曲子。


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蜻蜓低飞,昏黄的云压上了厦门的天,酝酿着一场暴雨。


瞿音音蹲在墙角边,看着自己的眼泪一滴一滴掉在尘土里。


她连哭都是没有声音的。


每个人都希望她能重新发声,她越做不到,就越抵触,难道不会说话就不值得被爱吗?


喜欢的人请她叫一叫自己的名字,她却只能窘迫地逃开。


喜悦与悲伤,只有自己与自己分享。


灰暗的天空中飘来琴声,缓缓的旋律,伴着闷雷,一点点落进她的耳朵里。


温柔又深邃,但却隐隐包含着希望与热爱的《悲怆奏鸣曲》第二乐章。


南星在钢琴前熟练地弹奏着,他完全投入在跳跃的琴键里,他知道瞿音音会听到。


雷声越来越近,一曲奏罢,像是一种特别的安慰,瞿音音擦了擦脸上的泪,站起身,朝回家的路走去。


屋子里,南星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钢琴前,暴雨倾然而下。他呆了一会,突然开了窍,站起身跑到楼下。


大雨里已经不见瞿音音的身影。


那天瞿音音淋着雨回到家,病了几天,没有再去杂货店。


晚上睡觉的时候,尽管厦门热得要命,妈妈还会进来给她添被子。捂了几天,烧退了,她有些精神了,开始拿起高中的语文教材,对着那些背得滚瓜烂熟的课文,一个字一个字的做口型,试着用气声读出来。


一天一天过去,虽然始终不能成功说话,但是她已不再心慌或急躁,只是每天早晨起来当做晨练。


再次见到瞿音音三个字,对于南星来说已是半个月后,她的名字,印在信封上,躺在叔叔的邮包里。


那天南星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白T恤,拿着那封印有她名字的信件准备出门。


「又干嘛去啊?成天不务正业的。」婶婶从沙发后探出头喊到。


他整了整被风吹乱的头发,回头道:「九月我要回学校读书。」


不等婶婶回话,他关上门,骑上摩托车,朝着那个熟悉的方向驶去。


病好以后,又休息了一阵儿,这天,瞿音音刚回到了杂货店,就听见背后轻轻一阵风铃声。


回头看,只见南星白衣黑裤,清清爽爽地站在门口,被太阳照得发了光,朝着她轻轻笑了一下。


「你有信件。」


他再次说着这样一句话,递来一封信。


瞿音音双手接过,看了一眼,差点叫出声来。


厦门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由他送到了她手上。


瞿音音掩盖不住喜悦,伸出双手跳起,又捂着脸笑得满脸通红,看得南星也跟着笑起来。


这天杂货铺不到中午就关了门。


南星载着音音在沿海的大街小巷里驰骋着,夏天的风,夏天的阳光,全都那么美好。


最后不知不觉,二人竟一路骑到了大嶝岛,一些游客与大学生三五成群地在岛上游玩。音音不会说话,为了怕走散,他紧紧地牵着她的手。


一路漫步到海边,空气变得凉爽,两人玩累了,就静静地站在沙滩上看着海浪。


一群游客走到了附近,导游用喇叭喊着:「这片海的对面就是台湾岛了,这里是厦门最靠近台湾的地方,天气好的话,可以看到金门哦……」


瞿音音举起手机朝金门的方向拍了一张照,保存下,打算回去寄给台湾的那位老爷爷。


海鸟低飞,游客又成群结队的赶往下一个景区,一时间竟觉得好安静。


在下一波大浪袭来前,南星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她没有任何惊讶,只是也紧紧地抱住了他,整个人深深的埋在他怀里,差点掉下泪来。


海浪拍在礁石上,像雪花一样飘散,两人的心被久违的幸福充得满满当当。


片刻,南星放开她,注视着她的双眼,大声地对她说:「等我一年,一年后我会和你到同样的地方。」


一瞬间,瞿音音眼睛弯成了月牙。


「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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