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罰嫖客就是對妓女的謀殺嗎？

性工作者上街抗議

本文為小編2016年4月19日發於<唧唧堂>公眾號（ID：Jijitang_com）的譯文，原文作者：Yawl Mellul，Lise Bouvet，譯者：曹伊洛。感謝唧唧堂授權小編在<刑事法前沿推介>公眾號轉發。配圖部分為唧唧堂編輯，部分為小編。

譯者按：法國2016年4月6日通過了一項打擊賣淫活動的法律，其中處罰的對象不是賣淫者，而是買春者，而賣淫者則是被看成賣淫行為的受害者。該法律規定任何購買性服務的人都將被處以罰款，買春者首次被抓將被罰款1500歐元，再犯將被罰款3750歐元，同時其行為還將記錄在個人犯罪檔案中。這是繼瑞典、挪威、冰島和英國之後第五個通過處罰買春者來打擊賣淫活動的國家，也由此再次引來了將買春行為犯罪化是否合理和有效的討論。支持認為該項法律有益於保護女性，但也有不少性工作者在法國議會大廈前抗議示威，高呼"處罰嫖客就是對妓女的謀殺!

法國站街的妓女

2016年4月6日，法國通過了一項受到所謂北歐模式影響的打擊賣淫行為的法律，而北歐模式似乎經常受到指責，也得不到大眾理解，甚至常被拿來戲謔。因此，我們將在此解析該項新法律出台的前前後後。

出台這項法律之前，法國議會經過了幾年的調查和由所有利益相關方參與的聽證。這項新法律不僅使法國契合了其打擊賣淫行為的國際承諾，更重要的是和其國內1981年反強姦處罰法相契合。1981年反強姦處罰法中，強姦被界定為"被他人以暴力、脅迫、威脅或趁人不備所實施的任何類型的性侵入行為"。議會已經認定出於金錢目的而性交的行為在本質上是一種脅迫行為。因此，要處罰產生這些強迫性性關係的根源，即買春者。

這項新法律強化了對賣淫行為的打擊。基於這項新法律，國家將對買春者進行懲罰。這項法律出台前議會已經聽取了賣淫者意見，這些賣淫者作為因每天需要不得不面對大量性行為而造成心理和生理雙重創傷的受害者在議會立法聽證中進行了作證。這些心理和心理創傷，也已經有很充分的研究文獻。

議會認為，人們賣淫是因為他們沒有其他選擇而走投無路，特別是那些未成年人賣淫者更是如此。很多賣淫者是由於被皮條客或人販集團直接控制而被迫賣淫。

picture from 500px by Cesar Guadarrama

公眾常常認為成年人之間雙方同意的賣淫是無害行為，但實際上往往相反。尋求出賣自己身體的年輕女性群體中充斥著貧窮問題、邊緣化問題和暴力問題。這項即將實施的法律並非是一項規範賣淫行為的法律，而是確保一個人將不再被迫從事賣淫行為。

有議員認為，金錢壓力是賣淫人員缺乏自由意志的無可辯駁的證據。"實際上，賣淫行為非常簡單。它就是兩個人之間的性行為——一個需要一個性，一個不需要性。由於一方缺乏性慾的存在，才用報酬取代性慾。"

性工作者並非常常急於和樂於滿足每一個顧客的性慾。她們經常是被皮條客或人口販賣集團作為滿足性慾的商品提供給顧客，並且她們還不能反抗。議會已經看到了很多規範性交易努力的失敗。實際上，在賣淫合法化並且皮條客被當做普通商人的國家裡，女性人口販賣數量會大量上漲，例如德國、澳大利亞、西班牙和荷蘭。

導致這種現象的理由很充分：一旦買春需求被規範化，沒有什麼能阻擋賣淫市場的擴張。法國議會意識到我們不能規範這種犯罪行為——就像我們不能規範謀殺行為和奴役行為一樣。我們必須賦予自己打擊這種犯罪行為的工具，儘管這可能需要很長時間才能讓賣淫現象消失。誠然，對強姦行為進行犯罪化並不能總是阻止強姦者，但這能夠讓受害者獲得賠償。

性工作者對立法的抗議

因此，考慮到賣淫行為的可恥和經濟成本，立法機構決定通過這種僅有的可行方式對賣淫行為進行打擊，即自1999年開始嘗試實施的所謂瑞典或北歐模式。這種方式成功降低了之前廣泛存在的性剝削現象。瑞典立法機構已經認識到買春者是賣淫體系存在的根源和必備條件。皮條客的存在實際上只是滿足買春的市場需求。如果沒有買春者的購買行為，就不會存在賣淫市場，也就不需要皮條客或人口販賣。

因此，單獨懲罰皮條客是不正常的，皮條客只是處於賣淫市場因果鏈中的第二位階。買春者才代表著賣淫市場背後的主要動力，以及由此展現的暴力性。買春者應當直接為拉皮條行為和人口買賣行為負責：賣淫者的金錢需求促成了決定性的威脅，甚至對那些被稱為"自願"的賣淫者也是如此。

賣淫從根本上說是基於壓力實施的性行為：賺錢的壓力。這是一種通常情況下由男性實施的性暴力行為。你只要在網路論壇上了解一下這些買春者之間交流他們買春經歷的留言，就能夠明白這些。在賣淫者完全就是買春者玩物的這種不對稱關係中，買春者真正購買的其實是繞過"同意"去做他們樂意之事的可能性。賣淫者需要這些錢養活自己或者家庭。甚至更糟糕的是，這些錢還要被皮條客或人販集團從中拿走全部或大部分。

由於買春表面上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合法商品買賣，這就使買春者能夠裝作忽略他們的買春行為所造成的後果。有關買春者研究的文獻揭示了他們的強姦者身份，理由在於：買春不僅僅是一種強姦行為，更是一種給國家交了稅的強姦行為。

picture from 500px byKarsten Pruehl

每年都有很多婦女和年輕女孩被販賣，僅僅是為了取樂這些男人。當前是時候懲罰這些男人了，儘管這項有爭議的法律只是採取了罰金形式。

平等民主國家的根本問題在於：如果我們僅僅給付女性相當於男性同等情況收入的一部分，女性怎麼才能與男性平等？議會通過的這條法律其實給法蘭西爭得了榮譽。當前的狀態對於向來以自由、平等和博愛而自豪的國家來說簡直就是一種莫大的羞恥。

這項法律更大的功效在於表明女性不是可被出售或租用的商品。換言之，這是一項事關女性尊嚴的立法。

因此，我們熱烈歡迎法國通過這項促進法國性別平等的法律。此外，非常驕傲的是我們這些廢奴女權主義者參與了這項進程，這將為男女平等新世界的到來創建基礎。

文章原文：

Why France Is Adopting A New Law That Criminalizes The Clients, Not Prostitutes

Ya?l Mellul，Lise Bouvet.Apr 07, 2016

http://www.huffingtonpost.com/yael-mellul/why-france-is-adopting-a-_b_9635988.html

<多說的題外話>

文章在唧唧堂刊發後，討論眾多，小編在評論中看到有人問"男妓呢？"，我想說明一點就是本文作者是女權活動家和女權團體負責人，所以是從男女平等角度來解析"罰嫖不罰娼"立法的緣由與根基。並且這篇文章的實證數據收集不嚴謹，不是嚴格的學術論證。但如提問者所言，男妓同樣也面臨這個問題，中國曾發生過幾位大媽把賣春小哥虐待至"差不多"的情況。因此，對於北歐模式賣淫立法的根本原因在於斬斷市場需求。不過，主動賣春者到底是不是受害者？可以不可以貨幣化肉體？界限在哪裡？等等。這些都是需要深入的問題，也只有明晰這些問題，才能真正解決"買賣"及其附隨犯罪問題。如有興趣，小編在以後空閑時間會再寫一篇深入解析國外賣淫犯罪理論動態。也歡迎各位就此問題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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