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使無緣再見
作者：阿嗚
那時候她還很小，中專剛剛畢業的樣子。在一家文化公司做業務員。工作不慌不忙，總是有時間聽歌，有時間看風景。她總是在耳朵里塞著一隻耳機，裡面用很輕柔的聲音，播放著一些輕飄的情歌。頭髮留成了飄搖的長髮。風吹起來，那些髮絲，會一些一些地繚繞在她青春的面龐邊。不由自主，就笑了。那時候她總是在笑著的。即使在工作，那些笑也總是埋伏在她的嘴角，趁她不小心的時候跑出來。
那一天，公司來了很多很多的音響和舞檯燈，樓下的倉庫裝滿了。搬運工在經理的指揮下往樓上搬著。她拿著一些報表往樓下走著，側身躲過那些龐大的箱子。身後傳來經理的聲音：「還有一張忘記了呢。」笑了回身去取。再轉身，眼角碰上自下面運上來的箱子。血急促地冒出來，世界變成了紅色。她暈了過去。
等她再一次清醒地聽見身邊的聲音。眼睛已經包裹在重重的紗布下。有同事慢慢地安慰她：「沒關係的，只是縫的針數很多。需要包裹著修養一些日子。」還有一個聲音笑意盈盈：「從現在開始，我負責你的治療，我是文醫生。文子豪。」她的手不由自主地伸過去，一雙柔軟的手輕輕地握住她。在她的手上輕拍了一下。「相信我，你會好起來的。」
然後，是鋪面而來的深深黑暗。所有的生活都要依靠護士的指引。唯一可以解悶的是聽CD和靠耳朵猜測身邊的護士是哪一個。她在兩天以後就已經可以準確的區分科里的護士，不管是誰來,只要說上一句話，她就會笑著把名字叫出來。只是每天都這樣的過，那些焦躁就一點一點的凝結起來。
文醫生的聲音總是最容易聽出來的。他的聲音有一些南方人的綿軟，總是那麼溫柔地說話。她的父母要求眼科主任王教授主刀，而忙碌的王教授，要等到半個月之後才能從歐洲回來。這漫長的半個月，她就只能在醫院裡做一些常規治療。在黑暗裡聽著那些來來往往的聲音發獃。
一個人的時候，她會偷偷地哭。這樣年輕的生命，怎麼也不能忍耐那樣的焦躁和恐懼。卻又不敢給忙碌的父母添再多一些的煩惱。只好在沒有人來的夜裡，偷偷地蒙了被子抽泣。又是一個不眠的夜，又是一個人躲在被子下面哭。文醫生的聲音傳進來：「呀，一個人偷偷地哭啊。怎麼不出來讓大家看著你哭呢？」害羞地鑽出來，手裡接住了一隻毛巾。「擦擦臉，我要幫你換藥了。這樣哭下去，不等王教授回來，你的眼睛就已經沒救了。」
換好了葯，文醫生並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坐在她的身邊，跟她聊著床頭的CD。她喜歡的歌手。她把CD接上那隻小小的音箱，扭大一點聲音，讓文醫生一起聽她最喜歡的朴樹。那首歌是《那些花兒》----那片笑聲讓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兒，在我生命每個角落靜靜為我開著。我曾以為我會永遠守在她身旁。今天我們已經離去在人海茫茫，她們都老了吧。她們在哪裡呀。幸運的是我曾陪她們開放啦。
那個聲音年輕卻荒涼。把一些濃重的憂鬱鋪散在她的心裡。第一次她覺得恐懼。恐懼那些鋪天蓋地的黑暗。她只能抱緊自己。文醫生的聲音在音樂里傳過來：「多穿一點衣服，我帶你去看星星吧？」「星星？我怎麼看？」「傻瓜，我給你講。文醫生可是天文學家呢。」拉了文醫生的手去外面的花園，中間要走過很長的走廊。無邊的黑就那麼一點一點的浸潤過來。她的手更緊地捉住文醫生的手，緊緊的。
嗅到外面冷空氣的味道，她把身體縮了一縮。已經是凌晨，文醫生輕聲地說：「據說今天有獅子座流星雨。」她笑，不是昨天中午過去了嗎？文醫生還是很輕的聲音：「今天凌晨還是會有，只是我們這裡可能看不到。」
那一夜，天空有流星滑落，卻不是在他們能看到的方位。可是她的心，是快樂的。因為有文醫生，給她講了那麼那麼多的故事。告訴她，即使看不到流星雨，一樣可以許願。文醫生的願望，是她的眼睛，儘快的好起來。
第二天，王教授回國。過了幾天，她的手術很順利地完成。手術前，她聽到文醫生的聲音告訴她的父母一些注意事項，然後那雙溫和的手，在她的頭上輕拍：「小傻瓜，記得不要哭。」那些等待光明的日子，她的注意力全在那個溫潤的聲音上。只要聽到文醫生走近，心裡就有蓬勃的歡喜。那些歡喜一點一點地充盈她的心。讓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有別樣的動。她迫不及待的想眼睛好起來，看一看那個聲音背後的文醫生。
拆開繃帶的時候，沒有看到文醫生。他得到一個去北京進修的機會，已經離開了這個城市。以後的幾年。她用很多方式去找文醫生，卻總被告之，他已經離開這家醫院這個城市，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慢慢的，有愛情在她的身邊遊走，她總是第一時間去傾聽那個人的聲音。擯棄了所有與文醫生的聲音不一致的人，只留下聲音溫和的那些。卻怎麼努力，也不能儘力地接近。
幾年以後，她已經是一家公司的業務主管。出差去夏威夷的路上，同事翻看著報紙，漫不經心地說：到了可以去看獅子座流星雨呢。夏威夷是最好的觀測地點之一。
那一夜。她一個人坐在海邊，用租來的高倍天文望遠鏡痴迷地望著天空。耳邊，是離開中國的時候買的朴樹的新專集。時隔多年，她依舊喜歡這個聲音。流星滑落，她的眼睛中有無數地淚水跟了一起滑落。她想起曾經的一個夜晚。有同樣年輕的聲音在耳邊，有同樣璀璨的流星雨在天邊滑落。有若隱若現的愛情讓手心那麼溫暖。有那麼溫柔的一個聲音在說，即使看不到流星，一樣可以許願。
她的願望是，如果今生再也無緣相見，你，一定要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快樂地生活。
- END -
＋妖的尾＋當年，我們都曾經是遊戲文字的妖孽，以文字呼吸，以文字下蠱。而後我們因愛落下凡塵，唯愛是從，為愛繁衍。我們愛，我們生養，我們泯然眾人。但是在我們的生命中，始終有妖精的尾巴，在夜深無人處，暗自招搖。
作者簡介：阿嗚，混出來的工學碩士，不敬業的暖通空調專業高級工程師，射手座，不執著拼布愛好者，曾刻苦修習日本手工業學會拼布本科證書卻終未申請。年少無知時曾以寫手身份混跡江湖，作品散見各報刊雜誌，開設某些沒人看的專欄。以文字取暖。無愛不歡的浪漫主義者。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妖的尾 的精彩文章:※再見了，我無緣的愛人
※今生若無緣再見，讓我的心繼續流浪吧！
※有緣無分不如無緣，遇見不如不見，我們總在不經意之間失去了所擁有的
※乘客攜帶異物僥倖過安檢，也因此無緣再見明天的太陽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卻有無緣無故的不愛了！
※兩隻熊貓無緣無故開始打架，結果咣當一聲下次再也不這樣了吧！
※送金毛去寄養兩天，結果無緣無故喪命：再也不敢信任寵物店了！
※魚王發下惡願：這些人無緣無故殘害我們，將來我們一定要報仇雪恨
※如果不曾讀過莎士比亞，便無緣見識最跌宕起伏的愛情？
※走該走的路，見想見的人，有緣無緣，一切隨緣！
※如果無緣無故大汗淋漓，需要警惕以下幾種情況
※樂視遇見危機，而最可惜的應該是這部劇，明明爆火卻被下架，無緣第二部！
※有些事，明明無結果卻依然不悔，有些情，明明知道無緣卻依舊不舍
※兩隻貓無緣無故打架，還特別兇殘，網友上前阻止，結果成了這樣
※這些星座女不可能無緣無故嫁給你
※被對象無緣無故打罵應該怎麼辦？
※如果有一天，我無緣無故刪了你…
※有緣無緣，一切隨緣
※公園裡的鯉魚總是無緣無故消失，逮到兇手後卻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