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人要打過來了 | 金雀花王朝20

2016-04-24 時拾史事

1203年夏季的英格蘭，天氣似乎更加多變，陰晴不定。距離「無地王」約翰加冕已經過了令人難熬的四年，如同一位即將臨盆的母親，周身充滿了劇痛，英法兩國歷史格局的變化，也要經歷這般痛苦的洗禮，才能「生育」出嶄新的世界。 約翰此時蜷縮在自己諾曼底的行宮中，他信不過任何人，他也無法採取有效的措施來阻止金雀花王朝領土在歐洲的一步步淪陷。法蘭西好似一塊磁石，拚命吸引著這些領土上的王公貴族，讓他們對腓力二世俯首稱臣，北面的布列塔尼人憤怒於約翰殺死自己的小主阿瑟而和約翰勢同水火，南面的普瓦土人圖謀不軌，興兵作亂，想在這場紛爭中找一個最有價錢的僱主，東面則是腓力二世的大軍，步步緊逼。

面對處處不如意的境地，約翰自己負面的性格影響了自己進一步的判斷，他不能夠建立起有效的防禦組織，卻還仍舊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他的王權在歐洲大陸領土已經如日暮的太陽，一點點黯淡下去。甚至當身邊的人鼓勵他振作起來時，他卻告訴他們說：「隨他去吧，隨他去吧，不管他（腓力二世）奪去了什麼，終有一天，我都能收復回來。」失敗的陰影一直在心頭揮之不去，約翰把快樂的源頭指向了床頭。他從昂古萊姆伯爵那兒娶來的嬌妻伊莎貝爾在身體上給了約翰很大的安慰，這種慢性的麻醉讓約翰怠慢了自己的職責，給他一種幻覺，讓他覺得敵人還沒有結束自己的王位，自己不是在床第之歡上雄風振振嗎？

可是，現實的巴掌最終拍在了約翰的臉上。1203年9月，腓力二世率軍開始攻擊加亞爾城堡。加亞爾城堡牆高壁厚，又處在塞納河上游，地理位置優越，易守難攻，腓力二世深知此地的重要性，法軍重兵重重圍住了加亞爾城堡。此時，加亞爾的守軍將領是切斯特治安官萊西，此人作戰英勇，剛毅果斷。時間一點點流逝，城堡內的糧食也日漸稀少，城堡外的法軍將河流封鎖，斷絕了外界和城堡的一切聯繫，萊西知道，此時出去拼殺無異於將城堡拱手送上，任自己有多勇猛也擋不住法軍黑壓壓的大軍，他希望著自己的國王能夠及時增援他。增援很快就到了，這是唯一一次的增援。但是，增援加亞爾城堡的不是約翰本人，他自己沒這個膽量御駕親征，來馳援加亞爾城堡的是彭布羅克伯爵—威廉·馬歇爾。在夏季結束的時候，馬歇爾率領著軍隊在一個傍晚接近加亞爾城堡，成功偷襲了腓力二世的大營，並且計劃著艦隊趁著夜色溯流而上，佔據橋樑，解除封鎖。但是，夜晚風向突變，艦隊在行進的時候，變得混亂不堪，一直到黎明時分。腓力二世起初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但是，他利用英格蘭艦隊混亂的間隙，重新組織了軍隊，開始了反攻。就這樣，第二天從日出到日落，成為了法軍追殺獵物的快樂時光，馬歇爾率領的許多騎士成為了魚的飼料。

情況，雪上加霜。

約翰是在1203年的聖誕節回到了英格蘭，他並沒有和身處戰火中的騎士一起，堅守諾曼底。在臨走前，約翰還信誓旦旦地給萊西寫信，告訴他一定要堅守城堡，自己一定會來救援。但是，這是一句遠在天邊的誓言。熟悉約翰為人的貴族們都知道，他說出的保證，百分之九十都是空的，剩下的百分之十也就只是個影子般的存在。加亞爾的守軍一直堅守到次年的3月，萊西不忍看到自己的部下被活活餓死，又等不到國王的救援，於是，在3月6日，萊西率軍投降了法軍。腓力二世敬重對手的堅持與勇猛，並沒有把萊西關進死牢，相反，以禮相待，將他軟禁在巴黎城中。

加亞爾的陷落，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諾曼底各地的貴族們都清晰地認識到約翰不會來救援自己，於是，紛紛棄械，腓力二世的大軍一到，各地的城門打開，迎接法軍的到來。即使有若干少數的地區決定以武力反對腓力二世的侵略，也難抵法軍兵鋒，城頭升起了白旗，只有在魯昂的時候，法軍遇到一點小小的波折。魯昂是諾曼底的首府，市民們不甘心就這樣落入法軍之手，都以極高的熱忱來守衛城市。但是，法軍實力爆表，魯昂幾乎被秒殺，但市民們又不願意這樣投降，於是，在魯昂人們一致的意願下，派出他們的元老和腓力二世進行了協商。魯昂元老希望腓力二世再給通融三十天時間，等待約翰國王的救援，期限一到，如果援軍還不出現就棄城投降。腓力二世也很爽快，好，就給你三十天，看你能興什麼風，作什麼浪。果然，如腓力二世所料，一個月之後，英格蘭半個援軍的影子都沒看到，魯昂就這樣重回法蘭西的懷抱。

魯昂一丟，諾曼底可就真沒什麼剩下了。三百多年前，當羅洛以諾曼底公爵的身份從查理三世手中搶走的時候，這塊富饒而又飽經蹂躪的土地經過三個世紀的輾轉，重新回到了法國的懷抱，為這，腓力二世足以揚名法蘭西君主之中。丟掉了諾曼底的約翰，大概可要好好的大哭一場了。

進入到1204年之後，英格蘭各地迎來了「寒冬」。英格蘭這年的冬天寒冷異常，泰晤士河河面上已經可以人來人往了，農田耕種的時間被推遲，導致糧食價格暴漲，通貨膨脹嚴重，饑荒開始蔓延。而這些，似乎都打動不了約翰的心，作為一位國王，在如此艱難的時節，卻依舊在王宮裡大肆淫樂，直到一種謠言傳遍全國，才稍微激起約翰統籌國事的決心。

「法國人要打過來了。」

遍布各地的饑饉，再加上如此蠱惑人心的傳聞，使得整個英格蘭的朝廷開始變得躁動不安。歐洲領土的戰爭已經輸得一塌糊塗，再把英格蘭島丟掉，不要說約翰，就是他手下的那班子大臣們，也會愧對列祖列宗的。但是，有一個嚴峻的現實的問題擺在一些貴族面前，對於在海峽兩岸都擁有土地的貴族們來說，向誰效忠就變得很棘手。約翰和腓力二世都不能夠得罪，哪一方覺得自己被背叛了，貴族們自己的利益都會大受損失，因此，這些貴族和兩位國王都達成了秘密協議，在不同的領土上向不同的君主效忠。輔佐約翰的大貴族—馬歇爾就在海峽兩岸都擁有土地，他為了自己的利益向兩方的君主都進行了宣誓效忠。當然，約翰是不敢對馬歇爾明目張胆地動手的，馬歇爾作為兩朝元老，功不可沒，即使約翰明白馬歇爾在英法之間曖昧的態度，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況且，現在主要的任務是組織軍隊，以防法國人的入侵。

但是，此時又一個噩耗傳達了約翰的耳朵里—他的母親埃莉諾去世了。

1204年4月1日，埃莉諾在豐泰夫羅的修道院永遠地合上了她的雙眼。這位傳奇女性在世上一共生活了八十年，作為阿基坦的女公爵，亨利二世的妻子以及理查德和約翰的母親，她高貴的地位不容置疑，除了她的丈夫讓她有所顧忌外，她在政治外交的實務上遊刃有餘。正是由於在她的幫助下，理查得和約翰在位的許多危機得以化解。她的逝世無異於讓約翰覺得頭上的天空塌陷了一個角，更重要的是，沒有了母親外在的威望，阿基坦公國遲早也要落入腓力二世的手中。當約翰在回憶他的母親時，一定會感到後悔，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刻，金雀花王朝歐洲領土的分崩離析竟然成為她腦海中的臨終畫面，被她帶進了墳墓。埃莉諾埋在了她的丈夫亨利二世以及心愛的兒子理查德身邊，這樣的埋葬是她生前的遺憾，也是，只有亨利二世這樣的丈夫才能擁有這樣的妻子，只有理查德這樣的兒子才配擁有這樣的母親。無論怎樣，阿基坦的女公爵，亨利二世國王的妻子以及理查德國王和約翰國王的母親埃莉諾走下了她的歷史舞台。

埃莉諾去世幾個月之後，腓力二世便大張旗鼓地進入了阿基坦地區，他在普瓦圖接受阿基坦公國貴族們的覲見，與他們修好，達成和平協議；同時，遠在西班牙地區的阿方索八世，借口其妻子埃莉諾是約翰的姐姐，享有加斯科捏地區的繼承權，對該地區進行了非法侵略。難道約翰真的要成為金雀花王朝君主中的罪人以及敗類嗎？

任何人都不會允許失敗一直跟隨在自己身邊，即使明白最終的結果仍舊是失敗，但對於不甘心的態度，我們還是選擇做出努力。我們不能說約翰在這場爭奪戰中沒有任何作為，相反，他對於有些事情特別積極，比如說徵稅。

經歷過一年的寒冬之後，英格蘭元氣依舊沒有恢復。1205年初，約翰組織了一次御前會議，會議根據約翰的意志，做出了如下決定：為了防止法國人的入侵，國王命令所有十二歲以上的男子都要宣誓保衛王國，向每個騎士徵收兩個半馬克的免役稅。除此之外，約翰還將那些親法貴族的土地要麼加以沒收，要麼課以重稅，約翰的國庫，被塞的鼓鼓噹噹的。有了這些錢之後，約翰是否會真的組織起一支軍隊來反攻大陸呢？那些貴族們對約翰無節制的徵稅行為有什麼看法？究竟是什麼因素開始了英格蘭限制王權的進程？

上一期：英格蘭的轉折—阿瑟之死 | 金雀花王朝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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