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似心中的水,該堵還是該疏?
《紅樓夢》第二十回:王熙鳳正言彈妒意,林黛玉俏語謔嬌音。大概說的是,寶玉正與寶釵、黛玉在黛玉處一起談笑,卻聽得寶玉房內,乳母李嬤嬤正在罵襲人。
寶玉趕回去越勸越亂,鳳姐及時趕來三言兩語勸走李嬤嬤。寶玉安慰襲人,晴雯卻說風涼話。襲人病卧在床,眾丫鬟都去玩耍,麝月一人留守。寶玉為麝月篦頭,被晴雯撞見嘲諷。
後有一日趙姨娘之子賈環和寶釵在寶釵處等人賭骰子,輸了耍賴,寶釵為他掩飾,鶯兒卻不服,說賈環不如寶玉,賈環哭,被寶玉勸回家。賈環回家後向薛姨媽搬弄是非,恰好被鳳姐聽見,鳳姐一番搶白,讓賈環和薛姨媽無話可說。
寶玉與寶釵得知史湘雲到來,來賈母處相見,遇見黛玉。黛玉知寶玉和寶釵在一處玩,賭氣回屋,寶玉趕來勸解,又被寶釵推去見湘雲。黛玉越發哭個不止
,寶玉又回來勸慰,對黛玉表明心跡。湘雲過來玩耍,黛玉笑她說話咬舌,湘雲「咒」黛玉將來找個咬舌的郎君。
本章回關鍵詞是「妒」。個人理解包含以下幾層意思:
一、李嬤嬤對襲人的妒意
此種妒意有,但不是特彆強烈。同為奴僕,李嬤嬤當初如何現在如何,襲人當初如何現在如何,換做誰是李嬤嬤心裡都會不舒服。另有奶娘眼見著丫頭們有心無心的哄騙寶玉,愛子情深,自然著急要呵斥,可惜自己的身份不足呵斥住,自己的學識教養不足巧舌如簧勸住。釵黛二人來勸,李嬤嬤看重二人身份,拉住二人訴委屈。
二、本回正文:妒婦趙姨娘,王熙鳳隔窗呵斥,借罵賈環同時罵趙姨娘;王夫人是正室,王熙鳳是內侄女,當然是一個隊伍里的,趙姨娘呵斥賈環指桑罵槐,她自然心裡不爽,也借罵賈環斥責趙姨娘。「彈」一詞用的妥帖。「彈」是雙方的作用力,由此結怨,為後文「魘魔法姊弟逢五鬼」作伏筆。
趙姨娘再不討喜不中用和出身低賤,給賈政做了妾室,其實在輩份上是高於鳳姐一輩的。我們站在趙姨娘的角度想,我再不好,你也是比我低一輩的人!這種語氣對她呵斥難怪會心裡怨憤。
雖然人人都明白,賈府甚至宮廷中,有體面的丫頭要比不待見的主子神氣的現實狀況,但根深蒂固的禮儀輩分在心裡總是會湧起一起憤懣之情。同時顧慮自己能耐有限,身份有限,受寵有限,只敢怒只敢妒而不敢明目張胆「泄」。那麼,日積月累會怎樣呢?
三、賈環對賈寶玉的妒
《紅樓夢》中文本對賈環外貌的描寫是「生的不好看」,賈母又「喜歡好模樣的」,和這個如寶似玉俊哥哥一比較,自然不受待見,其一是對寶玉高顏值的妒。
政老爹交代寶玉和姊妹們住進大觀園那一回,看見寶玉衣服鮮艷,儀容儀錶收拾妥當,氣質很好。
賈環長得不好看也就罷了,還不好好收拾的乾淨利索,平時看見寶玉不愛讀書心裡就不打一處來,沒有個明確的參照標準,是和心中「讀書聖賢」者作對比,眼下有個現成的參照標準,二人一相比,對寶玉平日的憤惱消了一半,果然,結果是由參照標準決定的。喜歡還是厭惡,也由參照標準決定。這是賈環對寶玉氣質和外在服飾的妒。
所以說,長得美那是天賜的福利;如果長得不美,那更應該有理由穿衣打扮坐有站相坐有坐姿言行舉止行為妥當才是,收拾的光鮮亮麗來彌補天生不美的缺憾才是。人人都愛美好的事物。你把自己搞得一團糟,長得不美髒亂差還反倒怪人不喜歡你、排擠你?這是哪門子的道理來。
對寶玉正出身份的妒,以及因正庶之別引來的眾多姐們丫鬟對寶玉態度同對待自己態度的迥異的妒恨。其實說實話,環哥兒也蠻可憐。探春是女孩子,因著老太太喜歡一起養在身邊,讀書學習待遇自然好過很多。
環哥天生不好看,不受老太太和太太待見,留在趙姨娘身邊,也好,也不好。母子情深,當然親生母親教養比較好,但同時趙姨娘因為長期的環境壓抑使然變得性格畸形,弱者無處釋放,只有朝向更弱的孩子宣洩。
在這樣的母親的影響下,環哥兒能好到哪裡去?小小年紀便心生歹毒,看見寶玉同彩霞打趣,心內暗想要用燈油燙瞎他的眼,這個時候,寶玉不足13歲,環哥比他更小,真是令人心驚吶!
四、王熙鳳性格里「善妒」及妻妾之妒。
鳳姐善妒,書中多處表現。後文的酸鳳姐大鬧寧國府,對於尤二姐的醋意和手段,也人盡皆知。此章回中鳳姐正言彈妒意,表面罵賈環,實則呵斥趙姨娘。鳳姐的身份不僅是賈府的管理者,亦是賈璉之正妻的身份。
娶妻娶賢,納妾納色。妻妾之間的妒意恐怕一直都是表面風平浪靜,內心暗潮湧動吧。鳳姐之「妻」輩最痛恨趙姨娘之「妾」流以色侍夫,枕邊亂吹風。
比別人強一點時TA嫉妒你,你比TA強很多TA就膜拜你。但是如何對待對方投射給你的妒意呢?用強硬的手段、厲害的口吻正色責罵,還是溫和的方式化解疏導呢?
妒是心中的水,是該堵,還是該疏?各位看官心中自有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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