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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市的生存煩惱,誰也逃不了。

我本來計劃今年逃走的,可現在這一年光剩個尾巴了,我還在這裡晃悠。如果這算是個小城的話,我就是那個沒有逃離小城的人。為什麼說「算是小城」,因為前段時間,我看新聞里說,這裡若干年後要建設成特大型城市。我當時就覺得太不靠譜兒,若是這裡要建成特大型城市,那麼若干年後,光我們一個省就得有至少一巴掌特大型城市了,全國就更不用說了。而就在最近,我又看到新聞里說,要把我們這裡降級為中型城市。這個還靠那麼點兒譜兒,一個三四線的小城,弄什麼特大型城市。


我在這個小城,待了有三年多了。要是準確地說,我是在這個小城的邊緣待了三年多。我是從大城市回來的。這個說出來,真有點不好意思。我在大城市也只是最底層,邊緣中的邊緣。在這個小城的邊緣上,我也是貨真價實的邊緣人員。我只是在一家遠離城區的鋼管廠里討著生活。這裡還算不錯,管吃管住,給我省了一大筆開銷。好多人都說,把青春放在工廠里過,純粹就是浪費。在工廠里,因為管住,你不用每天早起趕公交擠地鐵(當然,這小城裡也沒有地鐵);因為管吃,你也不用操心下一頓該吃點啥。久而久之,就中了那句老話兒「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人也就廢了。其實,剛來這裡的時候,我也沒打算長待下去,只是當時口袋裡沒啥錢,就算去外面闖,多少也得攢點盤纏。也想著,騎驢找馬,這應該不是個虧本的買賣。就這樣,邊做著邊尋找著外面的機會。可找來找去,還是不如這裡合算。再有就是看到,在外面大城市打拚的同學親戚,也都混得不怎麼樣。就這樣,我就一直在這裡沒動地方。


如今已經是第四個年頭了。說實話,我在這裡真的也干夠了。雖然有時候,我還勸導別人,做什麼都一樣,做久了都沒啥意思。可心裡,總是一陣陣地犯嘀咕:就這樣過下去了?就這樣成天看人臉色成天寫那些生拼硬造的材料?心裡真堵得慌。我計劃今年走的,做自己喜歡的事,比如,寫作。可現在寫作根本養不活自己。誰知今年又趕上經濟危機,整個鋼鐵行業都被打入冷宮,破產的破產,倒閉的倒閉。在這個節骨眼上,我走,又總覺得心裡過意不去。畢竟和老闆還是同鄉。

就這樣,又一年到頭了。


我不知道我自己怎麼想的,就在最近,我還把我爸從老家弄到了這個鋼管廠。有時候我就在想,我是不是瘋了,我怎麼能把老爺子往火坑裡拽。我一個就夠了。真的是夠了。他在農村老家平時都散漫慣了,在這個環境里能待得下去嗎?不過還好,老爸竟然堅持下來了。活兒不累,工資也可以,和他在建築隊上差不多,但是又不用像在建築隊那樣受大累。關鍵是,這個比種地也強,旱澇保收。就像今年,家裡的棗,總共也賣不到一萬塊。這就是種地全年的收入。要是單靠這點地,全家都得喝西北風。


我是想把日子過好的。不光是我自己,我也想讓全家人都過得好一點。在我們村裡,街坊鄰裡間,也都很愛比。比誰家先娶媳婦,比誰家媳婦帶的嫁妝多,比誰家先抱孫子,比誰家先買了汽車,諸如此類。至於前三項,我們就先不比了,就說說這汽車。要買汽車,光有票子不行,還得先學會開車,拿駕照。我去年考的科一,今年春天去練科二。我報的駕校大,要求連續練車。我練了幾天,就不再去了。我請不了那麼長時間的假。還有報名時本來說好班車接送,可練車時,不光是不接了,送也送不到。我每天光是耽誤在路上的時間就有三四個小時。而那段時間,正好又趕上省里組織年輕作家出書。我也想試試,就到市裡申請名額,竟然通過了。可見這年頭,寫東西真不是個搶手的活計。就這樣,車也不練了,我把之前的文字整理了幾天,終於弄出了一本。心想,萬一成了呢?也許,那個時候,我也就有了離開這裡的資本。我真是這麼想的,即使這樣對待文字,在很多人看來並不純粹。雖然後來並沒有什麼音訊,可至少給了我那個遠走高飛的夢一點點光。


後來,駕校那邊幾次三番打電話讓我去練車,可是我真的沒有時間了。公司里大大小小的審核輪番轟炸,光是造資料就弄得我頭昏腦脹,眼冒金花。有時候,我真想一把火,把那些造假資料全都給燒了。太沒意思。

最終,我沒有再去練車。最後一次,駕校打電話來,已經是冬天。也趕上我心情不好,我就說我病了。我沒說我什麼病,但是我在心裡給這個病安了個名頭:抑鬱症。我想我要是把這個說出來,他們得笑掉大牙。在這個小城裡,抑鬱症,這叫病嗎?但是這個我並不算撒謊。我覺得我真的抑鬱了。甚至在朋友圈看到一個關於抑鬱症的測試,我一測,我都已經是中度抑鬱了。有時,我也覺得活得沒什麼意思,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可是我還不能死。死能解決什麼問題呢,什麼都解決不了,只能解決掉自己。我不能那麼自私。我一想起來就覺得難受。


當然,在外人面前,我不會表現出我的抑鬱。在家人面前更不會。畢竟我上了那麼多年學,畢竟我已不再是小孩子,畢竟,在這裡我不大不小還當著個部門小領導。這個「小領導」,是因為他們看我年紀小。不過,這個小領導真不是我混來的,是我一步一步爬上來的。這一路,到底有多麼舉步維艱,只有我自己知道。窮人家的孩子真的不容易。


想當初,乍到這裡,我一個人也不認識。當時在大家眼中,我就是犯傻,放著好好的國企不幹,偏偏辭職跑出來。而且這個工作還是我打了好多次電話才求到的。不知道別的大城或者小城到底是什麼德行,反正在這個小城,人際關係很重要。有人,什麼事都好辦,沒的能變成有的,不可能能變成可能,更甚,死的都能變成活的。一份工作,那就更是小意思了。可我沒人,我就得求人家。所以說,來到這兒,也是不容易的。


聽一些在大城市裡打拚的朋友說,越是小地方,就越是講究關係;大城市還好一點,機會多,有能力肯吃苦總會有飯碗。我不知真假。但是啊,在這裡,沒人沒關係的,就真什麼好事都沒你的。因為根本就沒人想到你。想到你的時候, 就是要利用你的時候。沒關係還有什麼利用價值嗎?廉價勞動力。這是我們每個沒關係的人的共有價值。什麼臟活累活什麼得罪人的活什麼替罪羊的差事都會想到你。這和柿子軟了人人都想捏捏是一個道理。我剛到這的時候,他們就把安全方面的審核推給了我。說實話,我當時,關於生產安全,啥都不懂,我甚至對這個工廠的生產流程都不熟悉。可我每天都要做資料,硬著頭皮也得做。我很害怕這審核最後砸我手裡。那也就意味著我要另謀出路了。許是老天保佑,最後竟然通過了。我們老闆也在慶功宴上誇獎我一頓,當著大家的面說和我同鄉。不管怎樣,我總算是逃過一劫,我被留下來了。


但是我真沒想到,在這裡一待就是四個年頭。是命嗎?我不知道。

雖然現在他們有時候還叫我小領導,但是我覺得我真的開始老了。這好像是一個年輕蒼老症大行其道的時代。我眼角有皺紋了,我肚子上也有點肉了。光是今年,我就長了不到十斤肉。之前那麼愛跳舞,現在胳膊腿的都不靈活了,頸椎也開始疼了。上學時候,胃口就不怎麼好,現在的胃口更是糟糕。之前幾乎不喝酒,現在卻是不得不喝。我恨透了酒。看著他們在酒場上那副嘴臉,我真覺噁心。一說就是離了酒辦不成事,不知道這是哪個混蛋定下的規矩。所以,我的上司總是埋怨我不能給他擋酒。


不知道,這人是不是越長大就越想有個自己的窩。我也不是沒窩,我農村老家有,鋼管廠里也有。可我最近總嚮往這幅畫面:我爸、我媽、跟了我家七年的小外甥女軒軒一起和我在城裡住,住我們自己的家,每天我早上出門上班,軒軒上學;晚上一家人聚在桌前吃飯;我有間書房,可以讀書寫字;周末一家人到附近的公園走走。多簡單多美好。


最近我也隨著大家關注了一下房價。可是,每平都比我月工資高。夏天時候關注過一個樓盤,那時候就三千一平,當時沒攢那麼多錢,也就是看看。樓的位置並不算好,畢竟都在西外環了。可是最近一問,都七千了。這是什麼世道。真不敢想像。他們怎麼有那麼大的權利,說漲價就漲價,說漲多少就漲多少。而我在想,什麼時候,我們老百姓也能過把癮,糧食的價我們也自己定,說多少就多少。可是我知道,我們老百姓厚道,再怎麼著,也不會把糧價漲得沒邊兒沒沿兒。


現在,我真不知道我那看似簡單的願望什麼時候能夠實現,我也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逃離這個工廠,更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逃離這個小城。走一步看一步,只能如此。因為肯定還有更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正在周圍伺機而動。


也許,誰也逃不走,哪兒都一樣。

作者介紹:阿步,又名納閣阿步,85後,河北滄縣人。詩文散見《人民文學》等刊,入選《中國最佳詩歌》《中國詩歌排行榜》《詩選刊》年代大展等選本。曾獲第三屆萬松浦文學新人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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