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給被現代性殺死的社會一曲《百鳥朝鳳》

奏給被現代性殺死的社會一曲《百鳥朝鳳》

徐恆 | 文

吳天明導演的遺作《百鳥朝鳳》在影院排片上映，我下午去看的時候，天色不好，片場清淡，如場外的天，影片主要講述了兩代嗩吶匠隨著時代的變化的不同遭遇，一個備受尊崇，另一個則是變成討飯吃，甚至要飯吃。我總覺得這部遺作表達了太多東西，也許是致敬，更是悲歌。致敬這些匠人的精神，悲歌則是這些精神已經變得「沒用」、「不值錢」了。電影藝術已經不再是一種柏拉圖式的永恆感的尋求，而是一種短暫的、碎片化的感官刺激，這就是一種現代性，如波德萊爾所言，現代性是一種短暫的、過渡的、瞬間的形式。

現代性是一條不歸路，這條路在韋伯的筆下是世界祛魅，是理性戰勝了世界後的昂揚，是那些關於這個時代的知識，我們不是必然懂得更少，而是只要我們想，就能夠知道。這條路在尼採的筆下，是上帝的死去，因為一切的信仰都需要尋找「確信」的基礎，一切的神聖都需要人類的理性加以檢視，從我們詢問上帝是否存在的那一刻開始，無論是阿奎那還是聖奧斯丁，都無法挽回上帝的死亡與腐朽。一切的現象都是不可靠的，而古典時代的形而上學依靠於虛構出來的永恆去尋求依靠，這種構建本身，就是一種虛無主義的開始。這條路在馬克思和齊美爾的筆下，就是金錢主宰的人類世界，是被異化了的社會。當金錢如語言一樣，成為了萬事萬物抽象過後的結果，「值多少」這個命題被套用在一切事物之上的時候，金錢對世界的統治就成了現代性社會的根本特徵。馬克思筆下的金錢拜物教，讓我們對一切神聖和永恆的東西不再尊重，而是反問它們值多少錢，現代性便是這樣一場沒有硝煙的戰鬥，它所經過的地方，異化就開始了。在洛克的筆下，人們處於自然狀態之中的時候，每個人只能夠消費它所能夠消費的部分，而他們所不能夠消費的部分自然不在他們生產的範圍之內，因為沒有貨幣作為價值的衡量，一切創造除了滿足必須之外，都變得沒有意義，這時候人類是被解放了的，因為他們的需要和行動都是以自我來支配的，並不是被外物所主宰。而當金錢開始了人類異化的旅程開始，文明在人類的雙手之下被創造，而金錢在締造文明的同時也成為了文明的主宰。因為我們不但因為金錢可以幫助我們達到目的來追求金錢，相反，金錢已經成為了目的本身，那些我們確信的東西都不再重要，他們都能夠被替代。消費主義的興起也是一種異化，我們的需求不再是塑造社會的力量，而是我們的需求不斷地被社會塑造，我們的一切觀念和慾望都在這個社會中被激發出來，並且不斷處於被動之中。

動物可以為了生計獵食之後，做一些自己的事情，而現在好多人卻除了睡覺和吃飯之外，再沒有屬於自己的事情了，因為那些事情不是處於自願，而是為了生計本身，我們的時間被金錢壓縮，變成了一個金錢統治下的動物，而動物此刻卻更像是解放的人。農人的社會被人們嚮往，因為它的原始性可以保證不像現代社會一樣，我們處在社會的奴役之中。工業化和城市化的社會，是不允許人們脫離社會評價的單一體系尋求生計，一切都被囊括在這個社會的機制之中，這個機制就像是一個魔，吞噬了一切，哪怕是你追求個性，但最終也要回歸，因為個性的經濟來源便是這個社會機制希望看一看「另類個性的猴子」，屬於一種審美需求的稀缺性，但是其運作機制，無論是網路媒體，還是生活街頭，都是現代性範式的一種延伸，無不處在社會的統治之中。

永恆是虛構的，存在皆虛無。我們再也沒有什麼神聖的東西可以寄託，再也沒有不可動搖的終極的價值，我們所能有的，便是在一個小圈子裡分享一個價值，我們認為是重要的東西，不管是《美國隊長》還是《百鳥朝鳳》，不管是「民主法治」還是「劉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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