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鞋為生的劉裕為何會贏得江山

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辛棄疾

公元418年，天上出現了異常現象。北方的魏國皇帝召見他的大臣，問：「現今四海分裂，天象異常是災難的反映，不知道應在哪個國家？」崔浩對答：「過去王莽篡漢，彗星出入，正好與現在相同。晉室危亡，彗星異常，是劉裕將要篡位的表現。」

崔浩口中的劉裕確實是一個充滿傳奇色彩的人物，他不在江湖，江湖上就有他的傳說，當他在江湖上時，廟堂就離他不遠了。

劉裕生於落魄貧寒小吏之家，出生便亡母，四歲又喪父，身世凄涼，命運多舛。早年以賣鞋為生，但並不安分守己，喜歡四處遊盪，並且好大話，空話。還迷上賭博，傾盡家財，惹得鄰里恥笑，親友奚落。不過，就是這樣的人，居然能成為帝王，也真是天知道的事情了。他的發跡跟前朝的劉邦、後朝的朱溫頗有幾分相似。劉裕畢竟是個有才能的人，而且有大志，當時出身琅琊王氏的王謐就十分敬重他，更曾對他說：「你應當會成為一代英雄。」

讀東晉最後這段歷史，我給劉裕做了一番概括，主要是他具備了以下五個條件，讓他建立了另一個王朝。

一是贏在基礎上。

他的基礎就是赫赫戰績。世上之事本難料，人說時勢造英雄真不假，當時東晉朝廷面臨北方強敵的軍事壓力，大力徵募江淮壯男入伍，而窮困無路，幹啥啥不成卻自信到自戀堅信自己會富貴的劉裕也進入行伍中。

劉裕先投冠軍將軍孫無終，由於表現出色，孫無終舉薦他，轉入北府兵將領劉牢之的麾下，當了一名參軍。在轉戰三吳的幾年中，他不僅作戰勇猛，披堅執銳，衝鋒陷陣，且指揮有方，富有智謀，善於以少勝多。當時諸將縱兵暴掠，塗炭百姓，獨有劉裕治軍整肅，法紀嚴明。因討亂有功，劉裕被封為建武將軍，領下邳太守。

如果劉裕的事業到此為止，那劉裕就只是歷史上一個毫不起眼的過客。因為歷史上曾取得劉裕類似成就的人，實在多如牛毛，比如同時期的劉牢之、劉毅、孟昶等。劉裕之所以是劉裕，那是因為他在後來的16年時間裡，奮鬥成了一代開國皇帝。

二是贏在風度上。

劉牢之死後，劉裕審時度勢，暫時投奔桓玄。桓玄的妻子劉氏實在厲害，她多次暗中觀察劉裕，對其夫說：「這個人行止有龍勢虎志，看問題不同凡響，不會久居人下，宜儘早除之。」桓玄卻說：「我欲蕩平中原，非此人不行，怎好殺他？」劉裕潛在的風度不言而喻。

先前，劉裕指揮大軍攻打孫恩時，突起大風，大家心中恐懼，劉裕說：「如果上天仍有意幫助帝國，風勢會自動平息，否則，淹死有什麼關係？」下令開船，船剛離岸，大風即行停止，人心大為安定。

後來討伐盧循，劉裕手中的指揮旗杆忽然被折斷，指揮旗落到了水中，左右人士大為驚駭恐懼，認為是一種不祥之兆。劉裕笑著說：「當年，在討伐桓玄的覆舟山之戰，指揮旗杆也是這麼折斷的！現在歷史重演，一定會消滅叛軍的。」果然，在他的鼓舞下，眾志成城，一舉消滅了叛軍。

三是贏在性格上。

由於是孤寒出身，劉裕知道勞作的艱辛，儘管魏晉以來，皇室、官府崇尚奢華，但他清簡寡慾，對珠玉車馬、絲竹女寵十分節制。平時穿著十分隨便，連齒木屐，普通裙帽。住處床頭上是一方土牆，牆上掛著蔓草做的燈籠和麻制的繩甩子。為了警誡後人，他在宮中懸掛了少兒時使用過的農具、補綴多層的破棉襖。後來，他的孫子孝武帝劉駿看見這些東西，譏諷祖上是鄉巴佬，甚至想拆掉這座老房子。

有地方進獻琥珍枕，光潔華麗，劉裕聽說琥珀可以療傷，令人搗碎分發將士。大臣殷仲文因政府音樂設施不夠完備，報告劉裕，請求重建。劉裕說：「現在沒時間做這件事，而且我也不懂音樂。」殷仲文說：「你如果喜愛它，你就會懂。」劉裕說:「正因為懂了就喜愛，所以我根本不去碰。」

四是贏在策略上。

兩招策略讓劉裕站穩了腳跟。一招是討伐孫恩和桓玄平定了內亂，讓他建立起絕對的軍事地位；另一招是征伐南燕和後秦滅掉北方兩國，使劉裕建立起絕對的政治地位。

孫恩作亂，來勢洶洶，東晉朝廷膽顫心驚，急令輔國將軍劉牢之徵討，劉牢之的部下劉裕在戰中創造了一個戰爭史上的奇蹟：一人手持長刀把上千人的叛軍追的四處逃竄，哭爹喊娘。孫恩之亂平定，晉朝並沒迎來太平，因權臣司馬道子、司馬元顯父子亂政胡為，虎踞荊楚，狼視三吳的大士族軍閥，早就有不臣之心的桓玄就蠢蠢欲動，起兵殺死司馬司馬元顯父子，控制朝廷大權，篡晉立楚，但3個多月後，劉裕審時度勢，聯合各路軍閥起兵反楚，桓玄很快被劉裕滅掉。至此，劉裕掌握了王朝的全部兵權，被封為侍中、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獨攬朝政大權。

雖大權獨攬，威名日盛，但在門閥政治仍有很大影響的東晉末年，出身寒微，又沒有文化的劉裕根本不會被士家大族正眼看待，內心深處他們十分鄙視這個昔日的賣鞋小販和賭徒。劉裕深知要揚己長避己短，於是使出另一招，要通過北伐來進一步提高威望，加強權力和勢力。

409年，南燕主慕容德死，其侄慕容超襲位，縱兵肆虐淮北，擄去晉兩郡太守，驅掠百姓千餘家，劉裕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北伐了，三月他率師北伐，一戰而破燕都廣固，活捉慕容超，南燕亡。

416年，後秦主姚興死，子姚泓繼位，兄弟閻牆，內部叛亂跌起，劉裕看到了時機，八月，劉裕率四路大軍北伐後秦，不過月余便攻佔長安，姚泓率群臣投降。時隔百年，漢家大旗再次飄揚在長安城上。

五是贏在陰謀上。

劉裕相信一句讖語：昌明之後尚有二帝。昌明是孝武帝的名字。為了湊足二帝，劉裕先毒死晉安帝司馬德宗，後立晉恭帝司馬德文為傀儡皇帝。水到渠成了，劉裕想當皇帝，但他不想出面逼晉恭帝讓位，因為他是以擁護晉室而名聞天下的，不想背上篡逆的罵名。

419年12月的一天，在自己的封地壽陽，劉裕把群臣召集到宮中宴飲，飲酒的時候，他對大家說：「桓玄篡位時，晉朝皇室被滅，是我發義兵，復興了晉室，多年來南征北討，平定了四海，把皇室保全了。現在我年紀老了，享受的榮華富貴太多。事情不能太滿，盛滿則不能久安。我想把爵位奉還給皇帝，回京養老。」

正是權欲熏天的時候，他想告老還鄉、急流勇退？眾部下誰都沒有聽出弦外之音，只是一味地稱頌：劉大人千萬不要有如此想法啊，朝廷沒有你怎麼可以轉得動呢。酒宴散後，中書令傅亮走出宮外，忽然悟出劉裕一番話中別有深意，立刻掉頭往回走。到了宮外，大門已閉，傅亮敲開小門求見劉裕，侍衛傳入宮中，劉裕讓傅亮晉見。

傅亮說：「我應快點回到京城。」劉裕明白了傅亮為什麼說這番話，問：「帶多少人。」傅亮說：「有幾十個就夠了。」然後傅亮即刻出宮。當時已是深夜，長尾的彗星照耀天空，傅亮拍拍大腿感嘆道：「我常常不相信天象，但今天卻應驗了。」回到京城，馬上逼晉恭帝下詔把劉裕召回京。次年，劉裕迫司馬德文禪讓，即皇帝位，國號宋，改元永初。

宋朝辛棄疾有首詞《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詞中寫到：「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詞中的這位氣吞萬里如虎的人物就是劉裕。如同人生自古誰無之於文天祥，匈奴不滅，何以家為之於霍去病。氣吞萬里如虎也成了劉裕最知名的代言。

劉裕篡位之後，以司馬氏前車之鑒，削弱強藩，集權中央，也採取了一系列的治國措施，無奈皇三代不爭氣，帝王還是變得荒淫殘暴，朝政依然變得日益腐敗，國家實力再次一蹶不振，劉裕江山又被另一名將軍所取代。這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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