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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城河的顏色:20 世紀80 年代的昆明藝術家

經聶榮慶先生授權,《護城河的顏色:20世紀80年代的昆明藝術家》一書,由宋庄美術館獨家首發,特此鳴謝。


1968 年12 月,毛澤東發出了「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指示。從1969 年1 月開始至1979 年底,昆明共有78570 名知識青年下鄉務農,接受再教育。至1972 年,雲南農墾系統在中緬、中老邊境接受了來自省外的知青十多萬人。作家鍾阿城、王小波和導演陳凱歌當年就是散落在西雙版納、德宏的下鄉知青。

護城河的顏色:20 世紀80 年代的昆明藝術家


文化革命期間,昆明知識青年赴邊疆插隊


1975 年夏天,張曉剛高中應屆畢業,同所有青年一樣,響應毛澤東號召,去「廣闊天地,大有作為」,來到晉寧縣二街公社插隊落戶,開始了他兩年多的農民生活。也是在那個時候,他認識了曾經同處苗圃而互不相識的青年畫友葉永青和毛旭輝。每天,張曉剛像普通農民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歸,除了耕作就只想睡覺,甚少的時間可以畫上幾筆,最快樂的事情就是耕作回來,可以吃上一公斤的米飯。腌菜炒洋芋片是每天僅有的菜,一直到今天,這個菜也是張曉剛一到雲南餐廳必點的一道懷舊之菜。儘管生活艱苦,但熱愛美術的星星之火在張曉剛的心中依然沒有熄滅。休息的日子,張曉剛會畫畫村頭小景;畫畫的心,堅定而執著。這種生活對張曉剛後來的藝術創作態度產生了持久而深入的影響。


他那時畫畫,有一筆顏色畫漂亮了,就會自我感覺良好,陶醉一整天,非常忘我,也忘記了農村的繁重勞動。後來張曉剛在反思這個問題時說:「實際上我們這一代人為什麼要學畫畫?動力在哪裡?我覺得第一肯定是喜歡畫畫,完全是一種比較痴迷的狀態;第二因為當時是一個讀書無用的時代,沒有大學,沒有前途,對文化的感受是,文化是沒用的一個事情。那麼在這樣一個時代,在當知青當農民的時候,最現實的一個理想就是只要能把我調進城裡去當工人,那就是我現實中最大的理想。但是有什麼動力在支撐,還要繼續去學畫畫呢?其實是一種對現實的超越,你想超越這個環境,一畫畫便會很忘我,會覺得生活還是有意義的,不然的話自己會覺得生活真的很無聊。」

在那樣的一個環境中學習藝術,張曉剛一下子就和周圍的環境脫節了。他成了知青戶里另外一類人,別人看他的眼光都變了,認為他是一個有手藝的人—那個時代,有一點手藝會讓人自豪,令人特別自信。高中時,張曉剛看了林聆借給他的一本《西洋繪畫簡史》,因為內容深奧,看完那本書,他整個人的狀態是暈乎乎的,覺得書里的一切和現實相距甚遠,自己所追尋的藝術理想完全就是夢幻。


這忽然讓他覺得生活很庸俗很無意義,只有在書裡面,他想像的那個世界裡面,一切才很美好。這也是冥冥之中一個巨大的動力,是張曉剛在學習藝術創作的萌芽期重要的一環。他認為自己後來堅持畫畫全靠這種動力,是一個異常抽象的東西,很誘惑人,很吸引人,與現實的關係若即若離,像夢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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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 年,張曉剛(左二)和在晉寧插隊的知青們

1976 年,張曉剛下鄉的第二年,縣裡組織農民畫創作培訓班。他和陳一雲、楊一江、夏維等人被抽調到培訓班。終於可以和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畫畫,他異常興奮。雖然名義上是畫革命委員會需要的創作,但是私下他們都在交流繪畫技法。理性的楊一江借來肖嘉禾的速寫本,和張曉剛一起躲在蚊帳里偷師學藝,研究線條如何處理,結構如何轉折。


有一天,農業學大寨工作隊的帶隊幹部毛旭輝來培訓班挑選助手,去畫縣城百貨公司的櫥窗。因為與夏維已經很熟悉,毛旭輝一到駐地就和大家打起了籃球,又抽煙又說笑,完全是朋友的樣子,沒有一絲帶隊幹部的架子。張曉剛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認識了這個一生的戰友。但最後毛旭輝挑選的助手卻是夏維、陳一雲和彭曙明,日後大紅大紫的張曉剛當時並沒有進入毛旭輝的視線,因為毛旭輝覺得那會兒的張曉剛內向、極不自信。


在離雲南幾千里之外的東北吉林四平,潘德海高中畢業,按照政策下鄉也當了知青。他插隊的地方比較靠近內蒙,全是沙漠地區,屬於半牧區,牧業比較發達但也很窮。放羊、放牛,做一天工只掙十分,十分就是幾毛錢,起早貪黑又累,又辛苦。潘德海經常凌晨3點多就得起床下地幹活,早上6 點鐘,再回來吃早飯,吃完早飯繼續去地里幹活,午飯後一直干到晚上。潘德海在農村呆了三年,縣裡經常辦美術創作班,還有全省性美展,因為潘德海會畫畫,所以經常有機會去參加美術學習班,或者地區的學習班,與很多人集中一起搞創作。公社上也經常需要搞宣傳,畫些宣傳畫,寫寫美術字,所以潘德海真正在農村幹活的時間並不多。當勞動不那麼累的時候,潘德海就會去畫速寫,畫農村的場景和勞作的人物,這也是他最喜歡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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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時期的美術創作學習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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