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房沒車女友陪我奮鬥了6年，最後我卻親自逼她嫁給別人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王藩277 | 禁止轉載
1
「3、2、1。」
零點整，吃著麻辣燙的我滿26歲。
夜攤旁邊是巨大的施工現場，塵土飛揚，磚瓦滿地，抬頭望天，烏壓壓一片黑。只有日夜不停的轟隆聲，攪動著又臟又亂的城中村。
還有此刻正躺在一個個悶熱狹小的出租屋裡的人們。
早已習慣一切的我，面不改色。
麻辣燙被我幾口吃光，再一口乾掉剩下的半罐啤酒，才感覺有什麼在扯我的褲腳。低頭看見一個落滿灰的乞丐，眼巴巴瞅著我，顫抖著手舉起一隻空空如也的肯德基全家桶。
我說：「大叔你說句生日快樂，我給你兩百塊。??」
大叔眼裡滿是懵逼，我還是給了他兩百塊。
來深圳3年，終於逮到機會豪放一把。
爽。但只有一秒鐘。
下一秒，好想給你打個電話，問問你過得好嗎，特別特別想，但永遠按不下撥號鍵。祝你幸福是真的，不打擾是真的，不後悔也是真的。
只有不想你是假的。
2
大一時認識小糖，又高又瘦，腿細臉白，神似我的初戀劉亦菲。
雖然軍訓後成了吉克雋逸，但剪了短髮，神采飛揚，一個字，漂亮。
一見鍾情的我，忘了自己窮成狗。
從小縣城躥進大都市，家還是整條巷子最窮的。老爸蹬三輪，老媽用老爸的血汗錢搓麻將，如果哪天他們沒吵架，那一定是老媽輸少了。
我呢，一輩子也不會忘記有一天，老爸蹬完三輪迴家沒飯吃，一筒老壇酸菜，把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吃得兩眼淚汪汪。
所以我從小自卑，敏感，孤傲，偏執，暴脾氣。
夢想是有一天和周杰倫一樣牛逼。
第一次和小糖說話，是國慶節我在工貿家電打工。
小糖去買手機，我在賣手機。老闆不在，我把原價1400的手機1000塊賣給小糖，交賬時從每月可憐巴巴的500塊生活費里抽400補上。
第2天小糖帶著閨蜜來買手機，我在，老闆也在。
天生不會圓謊的我，很快露了餡兒，小糖要還我錢，我不要，小糖非給不可，我說：「那你請我吃飯吧！」她猶豫好一會兒，點頭說：「好。」
6塊5一碗的砂鍋面，每晚一頓，小糖請我吃了一個多月。
吃完最後一頓，小糖就成了我女朋友。
那晚我送她回宿舍，路上小糖說：「班上都在傳我們是情侶。」
我腦子一熱，說：「要不，你就當我女朋友吧？」
小糖猶豫半分鐘：「好啊！」
偌大的城市，那一刻，終於不再空落落。
3
第一次戀愛的我，又興奮又惶恐，誠實地告訴小糖：「我會很認真地喜歡你，喜歡你很久很久。但我是窮人家的窮孩子，什麼也沒有。」
小糖笑著說：「沒關係。」
我感動地說：「但我會努力，很努力很努力，直到有一天能給你幸福。」
小糖點點頭：「相信你。」
看見她真摯地笑起來的那一刻，整個夜空都亮了。
如果說大一的我是窮，那大二就是一貧如洗。
老爸路過一個老太太喇叭聲大了點，人一屁股坐地上，被訛到去賣血。
從此斷水斷糧的我，除了每學期六千塊的貸款，生活費學費都得自己掙。周末，暑假，寒假，無休止地兼職打工。搬磚，發單，擺地攤，收盤子，為50塊稿費熬夜到凌晨三點，通宵做圖被騙稿，淚水直打轉。
四年大學時光，別人風花雪月，我和小糖每天相思成疾。
最窮的一次是交完學費身上只剩7塊錢，晚上請小糖去吃麻辣燙，同時放了麵餅和粉條才勉強湊夠一碗。
小糖問我為什麼不吃，我說不餓。後來肚子咕咕叫的特大聲，還是被看破了。小糖去銀行取了500借我，我死撐著不要，她說不要就陪我絕食。
21歲的我，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相濡以沫。
「傻瓜，我窮成這樣，你為什麼還願意和我在一起？」
「因為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天真又利落。
大三那年，有一次周末我出去做項目，回學校已經凌晨兩點多。進校門路過必經的明鏡湖，吃驚地看見等在路邊的小糖。
一個女孩子孤零零地站在路邊，提著蛋糕，被冷風吹得直發抖。
那天是我生日，我不記得，小糖記得。
看見我，小糖撲上來一把抱住我，不僅沒怨氣反而撒嬌說：「傻蛋，等死我啦！」
我眼眶一熱，一下子就沙啞了：「傻瓜，多危險啊？」
「可是今天是你生日，我必須陪你過。」
我把小糖緊緊塞進懷裡，直到偷偷跑出來的眼淚被風吹乾才鬆開。
「讓你吃苦了。」
「我不苦，我很幸福。」
「可我什麼也沒有，比你想像的還要窮，跟著我你還要苦很久。」
「有你就夠了。」
4
2012年的冬天，我早小糖一步，坐17個小時的硬座灰頭土臉地抵達深圳。左手一隻手提袋，右手一隻行李箱，背上一隻旅行包，都大得不可思議。
後來我想，那晚，自己大概是羅湖火車站最與眾不同的一道風景線。
走出火車站就給小糖打電話，說一切都挺好的。
「傻蛋你好好的，晚一點兒我就過來陪你。」
「好，等我打牢江山你再來。」
那時我壓抑不住心中的萬丈豪情，鬥志昂揚堅信不久就能功成名就。
只是心比天高的同時，命一樣比紙賤。
在15塊一天的青年旅館寄宿幾天後，我在上沙租了個小小的單間。10平米左右，開了個小窗，牆上掛個不能看的破電視，還叫精裝修。押二付一，一次交三千，電視費管理費等加起來二百多，中介費三百。
幾乎花光大學最後一點積蓄的我，開始活不下去。
下樓想找個兼職，看見路邊蹬著一個比我還落魄的小夥子，手裡的牌子上寫著：借6塊錢，吃頓飯。
一貧如洗的我，就快沒飯吃的我，從兜里數了6塊給他。
哥們兒抬頭沖我笑了笑，冰涼的眼神里有一丁點兒光亮。
一路從炒飯的小攤問到賣潮汕滷水的小鋪，兼職還是沒找到。
回出租屋躺在床上，腦子裡全是剛才那個哥們兒的眼神，一陣沒法形容的悲涼和惶恐。窗外的轟隆聲一直持續到後半夜，我也失眠到後半夜。
凌晨3點洗了個澡，從包里翻出小糖的照片抱在懷裡。
直到窗外魚肚白，才昏昏沉沉地睡著。
5
找工作很順利，在一家30來人的小廣告公司做策劃。實習期兩千八，轉正看錶現4K到5K，算了算，勉強夠生活。
第一次正式參加工作的我，打了雞血一樣興奮。
只是吃飯的問題還是沒解決，身上剩下可憐巴巴的270塊。
上班兩天後，找兼職的心也黃了。因為我發現每到下班時間，同事們離開座位不是回家，而是去吃飯，吃完飯繼續上班。
當時我並不知道，在深圳這座城市，廣告這個行業。晚上12點以前叫正常上班，通宵才勉強叫加班。
於是，我就靠著270塊頑強地活了40天。
早上7點起床，一塊錢兩個饅頭，偶爾多買一杯豆漿。邊走邊往嘴裡塞，食不知味，狂奔40分鐘到公司。中午怕被同事邀請一起吃飯，一下班就跑，到附近的城中村吃4塊一碗的熱乾麵。
晚上經常不吃，周末最多一頓，躺在床上餓到肚子咕咕叫，才撕一袋乾脆面嚼嚼。後來去買一大包12塊的豆奶粉，餓到不行時泡一杯續命。
每晚都會給小糖打個電話，盡挑開心的說。
有一回小糖問：「你還好吧？怎麼感覺說話都沒力氣呀，不會沒錢吃飯了吧？」
「晚上部門聚餐吃椰子雞，快撐死我了。」我哈哈笑著說。
「哈哈，我忘了，你一吃飽就犯困。」小糖也笑著說。
「是吧！」我說，「傻瓜，先讓我睡會兒。」
「睡吧，傻蛋！」小糖佯裝生氣。
掛上電話的一瞬間，眼淚差點跑了出來，好在堅強如我，還是拚命收了回去。那是發工資前7天的周末，吃椰子雞還是上個禮拜的事情。
一天只吃半包乾脆面的我，躺在床上的確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
6
「傻蛋，還有十分就到站啦！」
三個月後，小糖終於坐火車來投奔我。
當時的我已經不至於挨餓，但也沒存下一分錢。為了小家看起來舒服點，我去買了牆紙和地墊，把屋子裝修得乾淨敞亮。
坐火車很累，小糖來的第一晚很快就呼呼入睡。我摟著她，聽著她溫柔安靜的呼吸聲，欣慰到心窩發熱。
沒多久，小糖也找到工作，在一家互聯網公司做內容編輯，工資一樣很低。
2012年冬天開始，我和小糖度過了畢業後最窮最累的半年。
為了完成好任務多掙點兒加班費和獎金，除了每晚加班到很晚，周末經常也要加班。小糖也好不到哪兒去，經常為一篇稿子折騰到半夜。
唯一一次出去玩，是去大梅沙，結果面對下餃子般黑壓壓的人群實在沒有下海的興緻。
擠公交回去的路上，就算被我護得很緊，小糖還是被一個該死的大媽踩了腳。
脾氣一向很好的小糖，沒有罵人，到把自己委屈哭了。我要暴走，也被她死死抱住。
「我沒事，我沒事，真的沒事呀。」
等回到家，我才發現她的腳背青了好一大塊。
「小糖。」我心疼得說不出話。
「好了好了，都過去了。」
她抱住我，反過來安慰我。
後來的後來，我們又去了紅樹林和深圳灣，再後來，就哪兒也不想去了。深圳這個暴發戶城市，除了找不到半點兒歸屬感，還極度讓人厭煩。
不過，周末摟著小糖在家看視頻，看她被超低的笑點逗得大笑也是很欣慰。
只有發工資那幾天，才出去看場電影，吃頓好吃的。
苦，真的很苦。但是有彼此，都還熬得住。
7
半年後我換了工作，去了一家挺大的廣告公司。工作比之前更累，但是更有幹勁兒，也因為夠拼，試用期就得到上司賞識。
小糖也換了工作，去了一家外貿公司當翻譯。
不久後我開始瘋狂加班，同時做過4個項目，通宵成了家常便飯。
公司里和我一樣加班的同事也很多，經常到了後半夜，就有人開始放歌欺騙自己：「無盡的漂流自由的渴求，所有滄桑獨自承受……」
這座城市有無數渴望自由的人，但自由從來只是一句渴望。
4月中，電影《同桌的你》上映，我和小糖看到眼眶發熱。
看完後出來，小糖問：「傻蛋，你會不會離開我？」
我說不會，她又問：「那如果我離開，你會不會挽留我？」
我認真想很久才回答：「我不知道。」
小糖聽見答案，哭了一路，怎麼也哄不好。
8
2013年年底，領完獎金的我，卡里存了三萬塊。
坐火車回家過年的路上，第一次和小糖說起「買房」兩個字。
願望很美，我說：「只要再拼拼就能在武漢買套房，在深圳打工還貸。」在心裡給自己打氣，MB你行的，再拼拼，不出幾年就能給小糖一個家。
只是願望很美，現實永遠殘酷，計劃更趕不上變化。
長大的我終於明白，成長莫過於兩件事，世事無常，流年似水。
大年三十，老爸喝完酒肚子疼，早早睡下。等到凌晨兩點老媽把我叫醒，把老爸送到醫院檢查出胃穿孔，差點丟了性命。
過完年，卡里一分不剩，還欠了幾個舅舅一屁股的債。
重新回到深圳的我，一窮二白三沒錢。火車站看見小糖微笑著迎面走來的那一刻，心裡咯噔一聲，再沒忍住，眼淚嘩啦啦往下滾。
小糖在人群中抱緊我，沒有問什麼，像哄小孩一樣哄：「好了好了，傻蛋不哭，好了好了不哭了……」
「我又窮成狗了。」
「沒事。沒事。你有我。」
「你會離開我嗎？」
「咋會呢？傻蛋。」
我抽出手死死抱住小糖，害怕稍一鬆開就溜走。
幾天後，又像2013年一樣開始了2014年的生活，日復一日，月復一月。
卡里的錢可憐巴巴往上漲，漲來漲去也買不起關內的一間廁所。
2014年5月，公司里有個瘦高個通宵加班時猝死，旁邊的同事毫無察覺，直到凌晨才發現。所有人，包括我在內，一段時間內談起加班就變色。
6月，公司從福田搬到南山，換了個地方給大家加班。
而我離家的距離遠了一倍，起床提前到6點40，回家比以前更晚。小糖雖然沒說什麼，但眼睛裡的疲憊明顯又多了一分。
就這樣熬到11月份，屋漏偏逢連夜雨。
老媽打電話來說老爸胃又疼，檢查發現裡面長了東西，需要馬上手術。那晚我第一次騙小糖說要通宵加班，在香蜜湖附近的天橋上坐了一晚上。
幾度泣不成聲。第一次，覺得生活太殘酷，除了壓力就是無望。
天一亮，我把卡里所有的錢全部寄給了老媽。
9
2014年的冬天，工作兩年的我，還是個窮光蛋。
一貧如洗。一無所有。一身狼狽。一塌糊塗。
回家過年的前一天晚上，小糖在我懷裡依舊睡得很香。明白可能是這輩子最後一次抱她睡覺的我，淚水拚命掉下來，撲下來，滾下來。
已經26歲的姑娘，我再也耽誤不起了。
我是個罪人。我沒用。我會繼續為她奮鬥，但再沒勇氣強留。
對不起，請給我一巴掌。
又是一年大年三十。
從醫院看完老爸出來，我給小糖打電話：「小糖，來年，你就別去深圳了吧！」
「為什麼啊？為什麼啊？」她連問兩遍。
「你快26了，我還是和20歲時一樣窮，對不起。」
「傻蛋，你什麼意思啊？」
「對不起。對不起。」
我連說兩遍，掛了電話，下一秒跪在雪地里。
對不起。對不起。你還是叫我傻蛋，但是對不起。
傻瓜我愛你，好愛好愛你。但是對不起。
10
2015年大年初七，我坐車去見了小糖最後一面。
小糖帶我去喝了她家鄉最好喝的丸子湯，湯鮮味美，濃而不膩。喝完她送我打車，不一會兒，一輛路過的黃色出租主動停在旁邊。
「現在我們一樣高了。」小糖跳到馬路牙子上玩笑說。
「你穿高跟鞋，以後少走邊邊。」我陪她笑。
「以後有什麼打算？還是去深圳？」
「嗯。你呢，有什麼打算？」
「沒打算。」
「小糖。」
「看，我比你高半個頭。」她踮起腳尖打斷我。
「你呀。」我笑笑。
「等有時間。算了，還是不等了。」
司機按第三遍喇叭，我和小糖相互看看，默契地一笑。
「我該走了。」
「好好的。」
她從馬路牙子上跳下來，笑著沖我揮了揮手。
11
幾天後，我又回到了深圳。
開始拚命工作，拚命加班，連自己也開始害怕玩命的自己。即使羅湖火車站再沒有能接的人，下班後也再沒有等我的人。
只是，時間總過得比我們想像的要快。
2015年的冬天，和小糖分開一年後，終於還是等來了她要結婚的消息。
那晚，有個loser喝醉了，在福榮路邊兒上的綠化帶睡到凌晨四點。醒來後頂著又混又漲的腦袋往回走，像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流浪漢在一處ATM機前停下，流著淚掏出錢包，銀行卡。看了看餘額後，給老爸留了一個月的化療費，剩下的全轉給了「前」女友??。
回到家，熟睡中接到前女友的電話：「XX，你給我轉錢了？」
「聽說你要結婚了？包個紅包。」
「我不要你的紅包。」
「聽話聽話，欠你的一輩子也還不清，好歹讓我補償一點兒吧？」
「我不要，你那麼窮快給我個號，我把錢退給你。」
「不了。」
「聽話，最後一次叫你聽話。」
「什麼時候辦婚禮？」
「12月26號。」
「我能去參加么？」
「你確定？」
「算了，我還是不去了，最近心臟一直不太好。」
「傻，傻不傻？你以後少加點兒班。」
「嗯，會的。」
「那，再見。對了，你還沒答應給我卡號了？」
「好好的。」
12
26歲生日的晚上，小糖已經辦完婚禮。
Loser大醉一場，不敢回出租屋，不敢看以前的任何東西。伸手隨便攔一輛計程車，告訴司機往羅湖火車站開，說要去接個人。
司機說小夥子你喝醉了，這麼晚了還去火車站接誰呢？
我說接小糖，司機問小糖是你什麼人？
「小糖是我女朋友。」
司機打開音響，特應景地響起了宋胖子的《安河橋》。
「讓我再嘗一口，秋天的酒，一直往南方開，不會太久。讓我再聽一遍，最美的那一句。你回家了，我在等你呢……?」
車子開上馬路，窗外的霓虹和記憶一起退後。
迷迷糊糊中我彷彿看見小糖，一個人提著蛋糕，孤零零地站在路邊，被冷風吹得直發抖。
「傻瓜，多危險啊？」?（原標題：對不起，窮到和在一起6年的你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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