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吳天明還健在,你們還會如此讚譽《百鳥朝鳳》嗎?
騰訊娛樂專稿(文/楊時暘)
電影是從一個紀念性的片場花絮開始的,接續著張藝謀和馬丁·斯科塞斯對於吳天明的感念與敬意。從這個與眾不同的開場,就已經註定了《百鳥朝鳳》的基調,相比於正常上映的故事片,這次公映更像是一次電影圈內方式特殊的祭奠。
吳天明是值得尊重的,從人格魅力,到中國電影改制時期的魄力,以及對於第五代整體意義上的推動,他都功不可沒,更何況,他還一直沒有放下個人的創作。但是,尊敬和紀念一個人是一回事,評判他作品的質量是另一回事——哪怕是遺作。
從作品本體上講,《百鳥朝鳳》絕非佳作,甚至都夠不上中等水準。從故事上看,這是一個無比陳舊的題材,如果把它放置於1990年代初的社會轉型期當口,這或許會成為一種與時代同步的,對於人心精準的把握。但是在2016年的當下去審視這部作品,它不具備穿透歷史、打敗時間的實力,甚至經不起推敲。
《百鳥朝鳳》這類故事,經常出現在那種作協范兒的作家們早期作品中,藉由一種藝術或者工藝的消逝為由頭,慨嘆一種文明和生活方式的消散。通常,由於這一類作家都具備深刻的鄉土經驗,他們又無法超越自己的經驗,造成的結果就是下意識地反都市文明,用一種喟嘆的方式歌頌著註定消亡的農耕文明。他們樂於把農耕文明美好化,把城市化進程當做一種吞噬田園牧歌的怪物,從而將文明進程解釋為人心不古和世風日下。即便在最後的部分中,導演極力表現更多的人走向都市文明的決心以及時代不可調頭的方向,但是,從主角的命運設置到故事的氣質都仍然沉浸於悲傷的調子,那首嗩吶吹奏的「百鳥朝鳳」仍然是明確的獻給農耕時代和小農經濟的輓歌,對於那種經濟模式的逝去,這部電影仍然是不甘的。
從一開場,這部電影就顯露了眾多中國農村中的悲劇性事實,充滿暴力和強迫的父權,無法接受正常教育而只能把吹奏嗩吶當做生活最高追求的孩童,等等。可是,吳天明並沒有用寫實的眼光和抽離的視角去審視那一切,而是幾乎站在那種價值觀之中,進行著一種近乎甜蜜地描述。
在他的演繹中,農村再一次被「鄉村化」了,靜謐小院中講究的影壁、鞦韆、花草和螢火蟲,這一切都鑲嵌著朦朧的光暈。如果這是一個從未有過鄉村經驗的年輕導演拍攝的電視劇,還算情有可原,但是這出自吳天明之手的電影,就顯得有些可疑而刻意。
中國沒有鄉村,只有農村,那些地域的衰敗是超過人們想像的,它從未真的成為安寧的靈魂收容所,但是在很多知識分子的重述中,農村一次次變成童話中的想像空間。比這更虛假的還有對人物的描摹。主角焦師傅作為一個主業種地,業餘時間為婚喪嫁娶吹嗩吶的莊稼漢,在影片中經常變身演講家。他像電視劇里塑造出來的基層幹部那樣,有理有據地闡述嗩吶的意義,以及這種樂器在文化、精神傳承上的象徵,有著抑揚頓挫的語調和適時的情緒上的起承轉合,而在特別恰當的當口,呈扇面狀圍攏的村民會自發地鼓掌。這一切都是「晚會化」的景觀,而絕不可能出現在黃土瀰漫的陝西村莊中。
這部戲是寫實的基調混雜著一點點寫意的情緒。而嗩吶,在整部戲中扮演了一個象徵物,它既是實體,又是虛指。最初,吹嗩吶的人可以得到尊敬以及物質收益,但是,物質收穫的部分一直被故事遮掩過去,堅持強調精神性的部分,成為了獲得村人尊敬的途徑。而後來,嗩吶在改革開放突飛猛進的時期,又成為了落後和迂腐的代表。
其實,從很多人內心的活動去看,當年熱愛嗩吶以及日後拋棄嗩吶,更多的都是出於實用主義的目的,只捎帶著一些精神上的成就感。師傅一輩,即便對方給大筆錢財,也最終因為覺得死者不夠德高望重而拒絕為其演奏百鳥朝鳳,而到了徒弟一輩,為了保住嗩吶的傳承,堅持著不去大都市打工而非要堅守在農村,哪怕已經沒人聘請他們演出。從現實上考量,這根本都是不切實際的缺乏可信度的橋段,這種總要在俗世中塑造一個去肉身化、剔除慾望化的人物的做法,基本上是下意識地塑造典型人物的糟糕習慣。
在一系列矯揉造作的進程之後,最終,導演給了一個相對摺中主義的尾巴——非物質文化遺產看中了這些吹奏民樂的漢子,讓他們有可能得以作為一段影音資料被永久保存。而師傅死了,他的魂靈在一曲嗩吶中,得以遠去。
這部電影,直到最後也沒有展示一種透徹的、現代化的價值觀,卻困守在非此即彼的模式中,毫不感人。 原本,這種題材完全可以更高級一些,寫盡時代流轉那一瞬間的殘忍與無奈,可惜,《百鳥朝鳳》仍然停留在煽情的淺顯層面。這故事裡的所有人都操持著流利的普通話,用一兩句莫名其妙的髒話表演著裝點自己庄稼人的本分,人們的表情都是知識分子式的,總有一種凝重的面容,以及思索的眉頭,無處不在的煽情配樂讓電影看起來更像是地方政府拍攝的文化專題片。
有人喟嘆,《百鳥朝鳳》被《美國隊長3》等大片碾壓,票房不該如此慘淡云云,但實際上,即便沒有競爭對手的碾壓,它同樣不會有人去看。我覺得,這是一件好事,證明人們已經不再認可那樣扭曲的價值觀,也不再追憶逝去的農村生活,人們在城市化的路徑上已經找到了得當的位置。那些暴躁的父權,下跪的儀式和對於是否要離開鄉土的掙扎,人們再無感同身受,也無獵奇之心。那是一段過渡期,早就被遺忘。
吳天明是中國電影史上的開拓者,曾經做出了很多勇敢之舉。遺憾的是,他的思維模式、美學認識和價值觀系統也不可避免的滯留於一個早被封存的時代中。他曾經拍攝的《變臉》獲獎無數,也承認自己拍攝過非常失敗的商業片。而如今,拋開對他本人的紀念與緬懷,單獨評價這部《百鳥朝鳳》——它配不上最近這如潮的讚譽。更多的時候人們是為了表達對一個人的追思,進而放鬆了對作品的評價,但是,為逝者諱這件事不應該出現在電影評論的系統中。以吳天明生前的性格來看,真實客觀地評價他的作品,或許才是對他最好的紀念。電影是從一個紀念性的片場花絮開始的,接續著張藝謀和馬丁·斯科塞斯對於吳天明的感念與敬意。從這個與眾不同的開場,就已經註定了《百鳥朝鳳》的基調,相比於正常上映的故事片,這次公映更像是一次電影圈內方式特殊的祭奠。
吳天明是值得尊重的,從人格魅力,到中國電影改制時期的魄力,以及對於第五代整體意義上的推動,他都功不可沒,更何況,他還一直沒有放下個人的創作。但是,尊敬和紀念一個人是一回事,評判他作品的質量是另一回事——哪怕是遺作。
從作品本體上講,《百鳥朝鳳》絕非佳作,甚至都夠不上中等水準。從故事上看,這是一個無比陳舊的題材,如果把它放置於1990年代初的社會轉型期當口,這或許會成為一種與時代同步的,對於人心精準的把握。但是在2016年的當下去審視這部作品,它不具備穿透歷史、打敗時間的實力,甚至經不起推敲。
《百鳥朝鳳》這類故事,經常出現在那種作協范兒的作家們早期作品中,藉由一種藝術或者工藝的消逝為由頭,慨嘆一種文明和生活方式的消散。通常,由於這一類作家都具備深刻的鄉土經驗,他們又無法超越自己的經驗,造成的結果就是下意識地反都市文明,用一種喟嘆的方式歌頌著註定消亡的農耕文明。他們樂於把農耕文明美好化,把城市化進程當做一種吞噬田園牧歌的怪物,從而將文明進程解釋為人心不古和世風日下。即便在最後的部分中,導演極力表現更多的人走向都市文明的決心以及時代不可調頭的方向,但是,從主角的命運設置到故事的氣質都仍然沉浸於悲傷的調子,那首嗩吶吹奏的「百鳥朝鳳」仍然是明確的獻給農耕時代和小農經濟的輓歌,對於那種經濟模式的逝去,這部電影仍然是不甘的。
從一開場,這部電影就顯露了眾多中國農村中的悲劇性事實,充滿暴力和強迫的父權,無法接受正常教育而只能把吹奏嗩吶當做生活最高追求的孩童,等等。可是,吳天明並沒有用寫實的眼光和抽離的視角去審視那一切,而是幾乎站在那種價值觀之中,進行著一種近乎甜蜜地描述。
在他的演繹中,農村再一次被「鄉村化」了,靜謐小院中講究的影壁、鞦韆、花草和螢火蟲,這一切都鑲嵌著朦朧的光暈。如果這是一個從未有過鄉村經驗的年輕導演拍攝的電視劇,還算情有可原,但是這出自吳天明之手的電影,就顯得有些可疑而刻意。
中國沒有鄉村,只有農村,那些地域的衰敗是超過人們想像的,它從未真的成為安寧的靈魂收容所,但是在很多知識分子的重述中,農村一次次變成童話中的想像空間。比這更虛假的還有對人物的描摹。主角焦師傅作為一個主業種地,業餘時間為婚喪嫁娶吹嗩吶的莊稼漢,在影片中經常變身演講家。他像電視劇里塑造出來的基層幹部那樣,有理有據地闡述嗩吶的意義,以及這種樂器在文化、精神傳承上的象徵,有著抑揚頓挫的語調和適時的情緒上的起承轉合,而在特別恰當的當口,呈扇面狀圍攏的村民會自發地鼓掌。這一切都是「晚會化」的景觀,而絕不可能出現在黃土瀰漫的陝西村莊中。
這部戲是寫實的基調混雜著一點點寫意的情緒。而嗩吶,在整部戲中扮演了一個象徵物,它既是實體,又是虛指。最初,吹嗩吶的人可以得到尊敬以及物質收益,但是,物質收穫的部分一直被故事遮掩過去,堅持強調精神性的部分,成為了獲得村人尊敬的途徑。而後來,嗩吶在改革開放突飛猛進的時期,又成為了落後和迂腐的代表。
其實,從很多人內心的活動去看,當年熱愛嗩吶以及日後拋棄嗩吶,更多的都是出於實用主義的目的,只捎帶著一些精神上的成就感。師傅一輩,即便對方給大筆錢財,也最終因為覺得死者不夠德高望重而拒絕為其演奏百鳥朝鳳,而到了徒弟一輩,為了保住嗩吶的傳承,堅持著不去大都市打工而非要堅守在農村,哪怕已經沒人聘請他們演出。從現實上考量,這根本都是不切實際的缺乏可信度的橋段,這種總要在俗世中塑造一個去肉身化、剔除慾望化的人物的做法,基本上是下意識地塑造典型人物的糟糕習慣。
在一系列矯揉造作的進程之後,最終,導演給了一個相對摺中主義的尾巴——非物質文化遺產看中了這些吹奏民樂的漢子,讓他們有可能得以作為一段影音資料被永久保存。而師傅死了,他的魂靈在一曲嗩吶中,得以遠去。
這部電影,直到最後也沒有展示一種透徹的、現代化的價值觀,卻困守在非此即彼的模式中,毫不感人。 原本,這種題材完全可以更高級一些,寫盡時代流轉那一瞬間的殘忍與無奈,可惜,《百鳥朝鳳》仍然停留在煽情的淺顯層面。這故事裡的所有人都操持著流利的普通話,用一兩句莫名其妙的髒話表演著裝點自己庄稼人的本分,人們的表情都是知識分子式的,總有一種凝重的面容,以及思索的眉頭,無處不在的煽情配樂讓電影看起來更像是地方政府拍攝的文化專題片。
有人喟嘆,《百鳥朝鳳》被《美國隊長3》等大片碾壓,票房不該如此慘淡云云,但實際上,即便沒有競爭對手的碾壓,它同樣不會有人去看。我覺得,這是一件好事,證明人們已經不再認可那樣扭曲的價值觀,也不再追憶逝去的農村生活,人們在城市化的路徑上已經找到了得當的位置。那些暴躁的父權,下跪的儀式和對於是否要離開鄉土的掙扎,人們再無感同身受,也無獵奇之心。那是一段過渡期,早就被遺忘。
吳天明是中國電影史上的開拓者,曾經做出了很多勇敢之舉。遺憾的是,他的思維模式、美學認識和價值觀系統也不可避免的滯留於一個早被封存的時代中。他曾經拍攝的《變臉》獲獎無數,也承認自己拍攝過非常失敗的商業片。而如今,拋開對他本人的紀念與緬懷,單獨評價這部《百鳥朝鳳》——它配不上最近這如潮的讚譽。更多的時候人們是為了表達對一個人的追思,進而放鬆了對作品的評價,但是,為逝者諱這件事不應該出現在電影評論的系統中。以吳天明生前的性格來看,真實客觀地評價他的作品,或許才是對他最好的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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