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願軍老戰士抗美援朝回憶錄（5）：我斃了你

一九五二年，美國發起「空中優勢」，白天是斷路上行人。指揮機若發現道上有人，馬上小型紅頭機，一頭紮下，對行人就是一梭子機槍掃射。

通過封鎖線，跑得我心砰砰跳，滿頭滿身是汗，張口氣喘。選個小山包矮樹下，歇歇氣。我炮兵咚一聲炮響，震得我跳了起來，我不知道這個小山包是炮兵陣地，若知道就不會在這裡休息了，是非之地不可久待，炮口處煙霧瀰漫，幾個炮兵用草帽緊張地扇煙霧，插車不知從哪裡開來，迅速地拉著炮就跑，去另一陣地。我是步兵，對炮兵不了解。原來每一門炮，都有三個陣地，打完一兩發，必須立即轉移陣地保護自己，不然，敵機來了，防不勝防，會把陣地翻個個的。

我快速離開，來到大德山和一五九高地背後，是老鄉稻田地，找到一顆小樹，心想，這回可找到安全地好好休息一下了，可突然飛來六架敵機，可能被剛才的濃霧吸引來的。我某部偵察組，在稻田中間，被敵機掃射轟炸，煙霧泥土飛揚，什麼也看不見，我利用濃霧的掩護，沿著山邊飛速向南跑，快到我去的八號九號陣地，一五九指揮所下來人招呼：「你是哪個單位的？哪裡去？戰友遭空襲，你不搶救，怎麼跑了？回去！搶救遇難戰友，我從速往往回跑。這時敵機已經離開，稻田裡到處是炸飛的破衣爛帽，有一名同志炸斷了雙腿和一隻胳膊。向我呼救「快救救我，我的戰友爺。」我有意到他背後，抓住他兩肩，拖到山邊小樹下，這時傷員未受傷的一隻手，一把抓住我的一隻褲腳，撲通一聲，就把我拉到了，我的另一隻腳怎麼蹬地也擺脫不了。我大聲喊：「你放開我，我把你轉移到安全地帶。」我好不容易抓住了他的手，一點一點由田裡向田外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到小樹下，我嘴裡不住聲地說：「好同志，為人民為祖國，輕傷不下火線，重傷不叫苦。我回指揮所要擔架抬你。」我渾身上下又是血，又是泥。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挎包扔哪裡去了。

指揮所那位同志說：「你不用彙報，在遠望鏡里，你的每一個動作都看得清清楚楚。」又問：「他們的武器呢？」厲聲地喝道：「回去！」我只好乖乖地回到原地。傷員只會哼哼了。轉遍敵機轟炸的稻田地，仔細尋找，找到一支沒有掮架的衝鋒槍，一個沒有把的手槍，一支彎匕首，拿著物件回去交令，喜出望外，途中找到我的挎包，下令人說：「走，跟我回指揮所。簡陋的指揮所在大樹下，用泥土搭建，上面蓋五六層泥土，可以防護機槍彈，一位同志說：「我看看你的小包。」看後說：「咱是一個師的，你是567的，渴不渴？這有水，喝一口。」接著說：「剛才是真生氣，若不是看你年輕，我就把你斃了。戰友倒地你不救，跑了。在望遠鏡里看見那個氣啊。咱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目標，抗美援朝，保家衛國，走到一起來的，戰友，階級兄弟，就是自己的親兄弟，比親兄弟還要親，有了困難，要相互幫助，相互支援，哪能不管？哪一個人也不能打敗美帝國主義，思想上要高度重視，下次看見同志有困難，要千方百計盡最大努力幫助，千萬不許像剛才那樣。你轉移了戰友，搶回了武器，很好，表現不錯，以後我告訴你們團為你記功。現在下午三點多了，你要去八號和九號，還得通過一個機槍封鎖地，離宿營地還有十多里，也必須通過敵人一個炮兵封鎖地帶，時間不允許，我給寫個條，回去好交差，說明未去八號和九號的具體情況。」我接過紙條道了謝。敬禮後就出發了。然後又叮囑我：「沿途要注意安全，特別是敵人炮兵封鎖地。」

這位首長，是師里的哪位首長，我沒敢問。問也不可能告訴，是軍事秘密。從「我斃了你」。的口氣來推測，在指揮所指揮作戰，一線的一線，不是副師長就是參謀長。當時他若給我一槍，我不僅看不見改革開放三十年取得的輝煌成果，更沒有二兒子戲院了。

[本文作者：袁啟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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