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伶傳奇：隱居在尋常巷陌的豫劇大師

臘月二十四。天出奇的好，一碧如洗。

嵩陽橋畔，尋常巷陌。

踏著午後溫暖的陽光，我們一行人走在嵩陽橋的路上，去拜訪一位大師。嵩陽橋其實沒有橋，是登封的一個老地名，位於嵩陽路中段，一條小巷而已。

巷子就是登封最常見的那種，這個還稍微寬一些，路上還有些積雪，朝陽的一面已經化為了污水，路不太好走。巷子不是很直，一路向西北偏了過去。兩旁都是民房，間或有一家小商店或者是美容美髮什麼的。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有誰能想到，就在這個小巷裡，居然住著一位被稱為「豫劇活化石」的戲劇大師？

走到一座黃色的普通樓房前，就是那種小產權的房子，大師就住在這裡。她叫蘇蘭芳，豫劇西路派的代表人物，今年已經是93歲高齡，是當年名噪中原的「十八蘭」的師姐，豫劇終身成就獎的獲得者，如今已是碩果僅存。

蘇蘭芳先生住在一樓的一間小屋裡，我們上前敲門，老人應聲，見我們來看她，老人顯得有點激動，一個勁地讓我們坐。

屋子裡沒有暖氣，雖然開了一個「小太陽」，可還是覺得很清冷。裡面陳設很簡單，只有一床、一桌、兩個椅子，但很乾凈。

老人滿頭白髮，穿了一件紅色的中式花襖，臉色在「小太陽」的映襯下，紅撲撲的，看上去氣色非常好。

先生談起了去年參加了兩次省里的活動，還能唱，但是多年的腿病，行動不便。下半年，所有的活動都婉言謝絕了，主要的原因就是腿疼。

看著眼前的老人，普通得就像家裡的老奶奶，怎麼也和豫劇大師、豫劇終身成就獎的獲得者聯繫不起來。

多年來，蘇蘭芳先生一個人就住在這個小屋裡，自己買菜、做飯，自己照顧自己。

老人最怕過年，外面的鞭炮聲越大，她就會覺得越孤獨。她說，經濟上不缺錢，自己有退休工資，花不完，但人一老，最怕孤獨，希望我們能經常來看看她，和她說說話。

老人說，年紀大了，胃口不比以前，一日保持兩餐，上午十點左右一餐，下午五點左右再進一餐，以素食為主，偶進肉食。這也算是老人的養生之道吧。

蘇蘭芳先生作為豫劇西路派第五代傳人，是現在西路派僅存的最後一個演員。她有一個心愿，就是把西路派的來龍去脈以文字的形式記錄下來，即使西路派斷了，也得向後人有一個交代。看著老人期盼的眼神，我們答應了老人這個要求，說過了年來採訪她。

先生這一生經歷坎坷，早年流落鄭州街頭，被蘇姓人家收養，後跟隨周海水學藝，是周的第一批女弟子。她是周海水的科班弟子，1935年的11月，周海水帶著蘇蘭芳，把高亢、悲壯、凄美的豫西調帶到了豫劇大本營的開封城，從此打破了豫西調走不出豫西的歷史，也促成了豫西調與祥符調的碰撞、交融，發展。老人這一生曾經輝煌，也曾落寞，幾經沉浮，如今就蝸居在登封的這條小巷之中。

近幾年來，賴鄭州人民廣播電台推薦，老人才得以在電台、電視台露面，人們也記住了蘇蘭芳這個名字。

前年，在央視的一次活動上，先生唱了一段《桃花庵》。90多歲的老人一句「盼……」字未唱完，便唱哭了全場的人！真可謂蒼涼悲壯，慷慨生哀。什麼是藝術，這就是鮮活的藝術，催人淚下，讓人心慟，真是了不起！

告別的時候，老人非要送送，我們都不答應。老人急了，說我出去晒晒太陽，行吧。她艱難地從座位上站起，拄上拐杖，蹣跚著送我們出來。

蘇蘭芳先生站在門口，不停向我們揮手。

溫暖的陽光下，老人一臉的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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